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一念成神 ...
-
天歌被旋涡裹挟着，挣扎不开，一个天外之音阴沉响起：“天歌，把天册给我吧……”
天歌神色冷厉：“你是谁？”
“我是你心中的怨，天歌将天册拿出来毁了，加上天机镜，我们就能做天地之主，掌控三界，你也怨恨玉帝怨恨天不是吗？”
天歌：“你想掌控什么？”
“神，造成了那样多的冤屈，让无数灵魂变成恶臭的怨魂，现在一本册子就要他们安静的消失，凭什么呢？你不是也觉得不公吗？”
天歌：“所以你想要的公平是什么？”
“将本属于他们的人生归还于他们。”
天歌：“那其他的人生呢？”
“其他人本就不该出现。”
天歌：“倒行逆施！”
“你的兄长鬼帝只不过想要开业火之境救出母亲，玉帝宁可让整个人界陷入灾难都不抬一抬手，这才是倒行逆施，你难道不怨吗？”
天歌：“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个匿于怨气身后的软弱者。”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看看你的同伴们吧……”
贺知与红菱在崩裂的人界被怨鬼缠斗着，贺知因没有武器，徒掌撕打抵抗一波又一波没有头尾的袭击的同时还要护着插在腰间的折扇，腰上肩上均被刺伤，每一处都透着冷冽的疼，体力早已不支，环身一周又一波长□□来，六百年前护城河吊桥上的疲惫感和撕痛感笼过全身，只不过现在她两手空空，没有巨鳌，刺来的长枪锐利的刺破贺知用以抵挡的光界直直刺向她的心脏，贺知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又是死的如此狼狈……”
这次贺知想放弃了，她真的已经打不动，活着的时候她永远在打斗，死后也从来没有歇息过，为国、为民、为家人、为爱人，从来没有为自己过，现在她不想打了，她想休息，她心疼自己了，贺知心里叹上一声：就这样吧！贺知停下身，将折扇护在胸前，站定闭上眼睛瞪着那些杀人机器向自己刺来。
就在银枪尖头刺入贺知身体时，突然一道金色光像流星一样划来，在她闭着的眼前一闪而过，之后是被金属划出的刺耳声，贺知快速睁开眼睛，包围着刺向她的银枪已经被打散，眼前停着他们贺家的巨鳌枪！
贺知盯着巨鳌枪不敢动，它不是已经……，巨鳌枪对着她上下浮动像是在点头，贺知一开始惊愕的盯着巨鳌枪，突然又无奈的摇头笑起来：“是不是不投胎就永远拜托不了姓贺的夙命？”
贺知瞬时目光如炬，一把握住巨鳌枪，再次向怨灵们杀去。
红菱虽有红尘鞭，但道行尚浅，灵力基本耗尽，独力难支，头上的两个丸子都散的乱七八糟，脸上带着血，红尘鞭勉强撑在胸前。她开始害怕，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哭喊师父来救她。
原先，每次她闯祸了，都是月老来替她收拾烂摊子，她在天界能横行霸道也是仗着月老的一张老脸。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叫过月老一声爹爹，永远都是老头儿老头儿的，其实她被月老收留的时候，月老还是满头黑发，是个实习月老。这次如果能活着出去，她一定好好叫月老一声爹爹，再也不挖苦他是个编红绳的。
从前她依靠着月老，后来她总依赖着天歌与贺知，可现在她被围杀，没有人来救她，谁都救不了她。但她不想就这么死在这，她明白过来，从她离开天庭离开月老那日起，她就必须学会靠自己……，红菱从凌乱的头发上一把扯下红绳将一头吊在嘴中，把红尘鞭紧紧捆在手上，她要靠自己拼到最后，拼到最后一口气！
灵力耗尽之际不知为何她恍惚间看到了穆青枝的脸，温柔的对她笑着，那张脸又渐渐变为月老，红菱一脸血泪满头乱发也对着他们露出绝处逢生的笑。
下一秒，月老被无数阴鬼怨魂兴奋的扑上去，红菱嘶声大喊：“老头儿……爹爹！”但她被死死困住，挣脱不出去，眼睁睁看着月老如蝗虫啃食一棵稻子被吞噬干净。
“老头儿，钱又少了，你是不是偷偷找山神和鬼帝打牌了！下次打牌，叫上我，我去给你报仇，赢他们个片甲不留，他们就是欺负你老眼昏花。”
“老头儿，咱格局能不能大点儿，这麻将我用完就还回来。”
“老头儿，你说等我完成任务，说不定能升神职，神位比你还大哈哈啊哈哈。”
“老头儿，好好等我回来，少编点红绳，那玩意卖不了多少钱。”
“老头儿，你说你养我这么个聪明伶俐，守财机灵闺女积了多少德。”
……
……
“老头儿……爹爹……”红菱直到最后也没有冲出去，捆着红尘鞭的红绳不断滴着黑红色的血……
贺知凭着巨鳌枪快要杀出重围之际，却看到秦晴至抱着画轴向她走来，笑的那样灿烂，贺知以为是幻觉，定住神真的是她，真的是秦晴至。贺知停下打斗，静静等着秦晴至走近她，走到她跟前，贺知颤巍的抬起手去触碰，真实的让她感到恐惧。
秦晴至笑着对她说：“我学会画莲花了，你看！”将画轴递与贺知，贺知伸出双手去接。
秦晴至的脸瞬间阴森恐怖，贺知反应过来时画轴已经变成一把长剑刺穿了她的心脏，贺知错愕的凝着秦晴至，直直倒在地上。
穆青枝在不寿山被无数的怨魂啃咬着撕成碎片，到死都在喊着救命，所有去人界的神、所有人都死了，天歌看见了叶离情与杨渡那样怨恨的盯着自己。
他们全都化成恶魂，持着剑向他刺来，天歌被困住无法动弹，眼看剑入身体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他面前被万剑刺穿。
天歌傻住，那身影……那身影……是梅旸！梅旸不是已经投胎？！他们重新回到了乾梅林居与八百年前一样。
天歌接住梅旸将他抱在怀中，天歌和梅旸脸色都极苍白。
天歌不停的试图用法术封住梅旸的伤口，但于事无补，他的法术对这些伤口失效！只要灵力一收回梅旸胸口的伤口就会扩大。
天歌几乎快要崩溃，眼看着梅旸的血越流越多，渗透衣服流到地上渗进泥土里。天歌不停的输出灵力来阻止伤口恶化。可是血像洪流一样往外涌。天歌的灵力已经耗尽，脸色苍白到发灰，整个身体开始颤抖。眼睛里的泪和着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
梅旸奄奄一息道：“韩昙，放弃吧。”
天歌声音很小但很坚定道：“你会好的，我会将你送去投胎，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梅旸道：“如果这剑刺中的是你，你会怎么样，会灰飞烟灭吗？”
天歌神色紧绷没有言语
梅旸脸上浮起满意的笑道：“那就好，这剑没白挡……”
天歌知道自己已经快支持不住，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滴到梅旸的血里。
梅旸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血越来越多，顺着韩昙曾经挖的那条小溪流进莲花池，染红了一池莲花，血渗进泥土里，染红了一树梅花，满园飞舞起鲜红色的梅花。
梅旸双眸渐渐淡下去，整个身体像烈焰下的叶子慢慢枯萎，天歌依旧不停的输出所剩无的灵力……嘴里不停念着你一定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乾梅林居如燃尽的画消失，天歌重新回到了战场，他看到了贺知、红菱、穆青枝所有人都在厮杀。
“后悔吗？你的伙伴都因你的决定而死。”又是那个阴森威严的声音震的整个地面都在微微晃动。
天歌怀中依旧抱着梅旸，被裹在一个前后不见头尾的乌云环里，偶尔几条云缝漏进来几条灰白色的光，身侧躺着惨死的红菱贺知、穆青枝以及所有的人。天歌崩溃的喊着梅旸喊着他们，无人理会。
天歌抬头，慢慢现出一个黑影，被拉的像座覆在头顶的山的影子，阴云环上明明暗暗。
“你究竟是是谁？！”天歌双眼渗出血丝，凶恶的盯着那黑影。
“我是谁，你早晚都会知道，不急，你先看看你的朋友们吧。”阴森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乌云环中的光纤消失，天歌陷入漆黑和静默。耳边是梅旸、贺知、红菱、穆青枝他们凄烈的质问：“为什么要牺牲我们？！你为什么要牺牲我们！”
怀中的梅旸也怨恨的盯着他：“我本可以投胎新生是你是你杀了我……”
天歌被质问裹挟着，恐惧孤独的紧紧抱着头，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救他们？”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天歌魔怔一般：“因为我……因为我……不是，不是因为我，因为你们，是你们……”
“就是你，你没有听话毁了天册，你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大局，牺牲了你眼前的朋友，你看你没有救谁却又多牺牲了他们。”
天歌使劲的摇头：“不是的，我是为了给每一个人找到最好的解决！”
“为了镇压妖灵，牺牲了三十多万人的魂魄，为了加固司魂鼎又增加数万无辜魂魄，现在又牺牲了你的朋友，未来还要再牺牲更多，他们就在你耳边求救，你听到了吗？而你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呢？你听的到吗？看得到吗？你感受得到吗？”
天歌猛的起身嘶吼道：“你闭嘴！你说的都不对！”
“你征求伙伴们的意见了吗？他们愿意牺牲吗？”
天歌低声呢喃：“没有……”
“那是什么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天歌愣怔的顺着回答：“我……”
“对，就是你，因为天册和天机镜在你手上，你是你们中的权力者，你看即使在只有几个人的团体中，灭顶之灾面前，剥削依旧存在，是你对他们牺牲权的剥削。”
天歌摇头呢喃着：“不是，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生灵，谁比谁贵，谁比谁贱？凭什么为了你的目的，就要毁了他们？”
鬼寓日复一日的痛苦彷徨，地蚁层暗无天日的绝望无助，边陲城烈火焚灼的孤助愤怒，不寿山万妖的挣扎，地下天兵泥削骨的屈辱，穆青枝与红迟的坚持。梅旸、贺知、红菱……。
天歌颤抖的指向自己：“是我，是我自负，是我为了所为的大义……他们都在成全我，而我害死了他们……”
“对，就是你。”那声音魅惑的说道“只要你说你后悔了，然后毁了天册，交出天机镜我们一同重整三界，他们就会活过来……平你所有的怨愤，赎你的罪孽。”
“对，我得救他们！”天歌慌忙着取出天册，打开的一瞬间，耳边突然想起那些熟悉的话语。
贺知说：“我姓贺，我不可以背叛我的姓氏里的气节。”
红菱说：“天歌哥哥我们信你。”
宁五说：“希望……希望你们……不要太早把我忘了，虽然最后一定会忘了。”
叶离情说：“不要后悔，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穆青枝说：“我会成为那个信念。”
陆锦章说“我不用你报恩……不用救我……爹娘会不高兴的……我也不会高兴……”
曲文真君对他笑言：“立身无玷，有何所惧？”
最后梅旸周身裹着一层柔光站与他面前：“韩昙，我们要先爱自己，最后才不会被反噬……然后深深的静静的看着他。
那声音催促起来：“快展开吧，展开天册他们就都活了。”
天歌曾穿过千年时光，他亲眼看见许多机关算尽，看见那些执着与痴念，有的是为了别人，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为了一国不惜背上地狱之罪，有的为了私念让自己成为地狱。但最后公义的一方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现在也是一样的，公义的一方依旧会胜。
平冤恶，正天理，便是天册存在的意义，天册绝不可废。
天歌忽然清醒过来：“不是！你所言不对！牺牲者应被补偿，近怨与细顾也应平复，但不是你这样以怨报怨的方式，应让其通晓其中之意，然后化之。”
“你的意思他们的命就该被牺牲他们的命就该比别人贱？他们的几百年就应该白白被赔付？神凌驾三界，却视万物生命为草芥，将玩弄其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歌站起身，仰头直面四周的漆黑：“错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非天地将众生视为刍狗贱者，正是众生平等之意，牲畜、稻谷、花草、果木甚至蝇虫鼠蚁皆为众生。他们为人所食，被人杀，他们的牺牲亦是大义。天道福善祸淫，皆在因果轮回中，神、人、妖都会犯错，天册是最后的矫正，这就是天册的意义，牺牲者皆在天道中。于众生而言天册不可废，天册废则众生废。”
那个声音已没有了之前的高高在上，反而有些嗔怒：“你真是和玉帝老儿一样诡辩，你现在可是连你的朋友都救不了！”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轮回之中自会补偿，若他们怨气深重他日也会如天册超度，这是他们的因果。如果我最终无法自救，也会有其他神来接替我继续清天册之职。而你这个只会趁虚而入，在阴暗中搅弄，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弱卑鄙弱者消失吧！”
“天歌，你已冷血的与玉帝无异，不要后悔！”
天歌凝中心神，猛然挥动梅折，漆黑别划出一道劈天般的白光，漆黑消失了，那声音也一同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