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终(GL)》露*

8、亲吻

　　周五的早晨，安非起了个大早。其实前一天晚上安非根本没有睡好，她自己也在郁闷自己兴奋个什么劲。

　　拿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一个人都没有。预料之中啊，除了自己，还有谁那么苦命地在大年夜还要工作的。

　　安非摇摇头，走进办公室刚脱掉大衣在电脑桌前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转头抬眼，见某个人手扶着门框，斜斜地靠着，看着安非，笑着抬手，手里是一瓶红酒：“这个是送你的。”

　　“你起得可真够早的呀，Mary。”安非用手捂住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今天，是年三十是吧？”

　　“把那个是吧去掉，本来就是呢，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路边的红对联啊，窗花呀，还有岁末大减价的广告什么的么……对了，你知道对联是什么吧？窗花也知道吧？不知道可不要装懂哦。”

　　“我说安非……我也是半个中国人好不好？你别把我说得什么都不懂似的行吧。”Mary气呼呼瞪安非。

　　“啧啧，你这个混血儿没资格说这种话哦，而且你又从小是在国外长大的，很少回来吧。”安非看着Mary的包子脸，心口一阵莫名的悸动。

　　Mary听了安非的话无奈极了，可是又找不出什么词来反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能委屈地又闭上了嘴——当然不忘了送给安非一个超级大白眼——安非顿时觉着很开心，她喜欢看她欲言又止，明明已经没词了，却还是不甘心的无奈样。

　　安非脖子上挂上了相机，一手拿起那瓶红酒，另一只手夹从柜子里摸出两个高脚酒杯——她从来没有那么感激过许强在办公室柜子里放了那么两个杯子。Mary乖乖地跟在安非身后，来到工作室地下的摄影棚。

　　安非拿出遥控器把空调打开，想了想，温度调到28度。看着Mary很兴奋东摸西瞅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边开着红酒的边问他：“说吧我的顾客大人，你想要拍什么样风格的照片？欢乐的？悲伤的？随便您挑选哦。”

　　“嗯……那我还是选稍微快乐一点的吧，配合这个喜庆的日子啊。再说了，我喜欢高兴。”

　　安非在心里暗自囧了一下。你这话说的就跟谁喜欢天天抹眼泪，抽抽嗒嗒似的……想起了自己初见Mary时她抿唇，看上去冷冷的样子，当时自己还觉得她苦大仇深……

　　安非扑哧一下，然后无视Mary询问的眼光，打开工作室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和音响，调出一组音乐把音量开到最大——全部都是欢快的，从旋律到歌词都能让人发自肺腑地高兴起来。

　　“啊！这种音乐一听就很快乐，呵呵。”Mary又笑了——安非发现Mary其实真的很喜欢笑——她走过来，把红酒倒进一只高脚酒杯了，然后拿起来喝了一口，“我们怎么拍？”

　　你就不会帮我也倒么？安非定定地看着她，再看看她手中的杯子。

　　Mary一脸忍笑的表情很欠打。

　　安非投降，自己帮自己倒好红酒，端起来，打开一盏柔光灯：“这里温度高，你把风衣脱了吧，然后去那边摆姿势。”

　　“嗯……摆什么姿势？”

　　“你就到那块板那里，然后爱怎么手舞足蹈，爱怎么疯就怎么疯，行吧。”

　　“嗯？手舞足蹈……是什么舞蹈？”Mary一脸疑惑的看着安非，安非抚额——还真不能高估他的中文水平。

　　“不是一种舞蹈，是……嗯，就是让你想怎么高兴地蹦啊跳啊都可以，这回知道了么？”

　　“嗯好。”

　　Mary放下手中的高脚酒杯，脱掉大衣，轻轻跟着音乐哼哼，摇头晃脑地走向不远处的背景板。

　　她喜欢笑，所以一直在笑，偶尔对安非眨眼睛，做鬼脸，吐舌头，在安非眼里……可爱极了。似乎是疯得太high，玩得太高兴了，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汗，脸上透出平时不会有的红晕来。衣服由最开始穿着的白色毛衣，脱掉，露出里面的长袖红黑格子衬衫……安非总觉得，她比几个月前更加瘦了。到最后，她玩累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对着安非傻笑，用手当扇子不停地扇风——在拍照的过程中，她和安非把一瓶的红酒都喝了，只剩两个高脚杯，东倒西歪在桌上。

　　Mary松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坐到了安非旁边，安非看着Mary喘息的傻样子，笑着把相机插上数据线连上电脑读取SD卡，通过缩略图显示出她们刚才拍摄的所有照片。

　　“啊……我喜欢这张！唔，可是那张也很好看，还有这个……哎呀，我觉得我真是太漂亮了……”

　　安非发愣地掏了掏耳朵。她刚才没有听错吧？这个女人……这是自恋么，不，这简直是太自恋了！漂亮还有自己说自己的？再说了，我怎么看不出您哪儿漂亮了啊？瘦得跟路边电线杆有一拼了，白得连鬼都自愧不如了，还有那睫毛，人家都可以去找您拍广告了——不是睫毛膏广告，是刷子广告。这浓密的睫毛，不就像两把刷子似的么。

　　Mary在她身边，说话吐气都带着红酒那种醉人的香……估计是喝多了。安非挺佩服自己的，喝得也不少了，但看这拍出的照片，啧啧，有多少摄影师在头脑清醒的时候也拍不出这种照片呐。也自恋一下，哈。

　　“哎，安非，你这拍得我都没法挑，都太好看了。如果这些照片我都要了……我要付你多少钱？”

　　安非笑笑，想，啊，谢谢你这么捧我，不过估计你不是因为照片太漂亮了没法挑，而是因为喝了酒有点晕所以现在挑不出来自己想要哪张吧，小丫头。

　　安非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影棚一角的工具柜里，拿出一张空白光盘。又跌跌撞撞的回到电脑边儿，把手里的光盘塞进光驱，点击刻录。

　　“……所有的照片都送你了，你不是送我红酒了么，我想我大概还是需要回你一份礼物的，你就都收了吧。”

　　“真的么？呵呵，安非，你真好。”

　　也许真的是喝醉了。Mary突然搂住了安非的脖子，凑上前去，在安非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安非推开了她。本来因为酒力有些晕晕的脑袋也瞬间就清醒了。

　　“你别这样。”

　　“……对不起……”Mary低下头，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安非咬了咬嘴唇，伸手点击鼠标把音乐关了。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刻录机在嗡嗡叫着……

　　当光盘从光驱里弹出来的时候，Mary已经站起身，无言地穿好自己的风衣坐在了安非旁边的椅子上。安非把光盘放进小塑料袋里递给她，她接过来放进风衣里层的口袋里。

　　关掉了空调、电脑、灯光的电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Mary跟在安非身后从工作室出来，安非锁上门，属于冬天的凛冽寒风就吹了过来，安非一个冷颤，刚才在工作室里的温暖顿时无影无踪。

　　“你……”安非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明天就是春节了，你，嗯，准备去哪里玩呀？”

　　Mary耸了耸肩，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上海都没有朋友，那我就一个人随便到处逛逛吧，呵呵，随便逛逛。再见。”她没戴手套，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低着头，从安非面前走过，背影分外单薄。

　　一瞬间，心被扯得生疼，却无言。

　　转身，往跟她相反的方向走。然后，安非就开始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同情她啊，否则你就完了，就陷进去了，别喊她，别喊她……

　　可是……

　　“喂，Mary。”

　　不远处她回头看着安非。

　　“你跟我回家吧……过两天我爸妈要去南京拜年，我也挺无聊的，你来陪陪我吧。”

　　安非啊安非，你就傻吧，你要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