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终(GL)》露微

10、离

　　大年初一的早晨，醒来的时候不再是安非一个人。

　　安非侧头看了看身边，那个人睡得正香，好像还在做什么梦似的，脸上挂着笑。被子盖得不太严实，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乌黑的头发凌乱着搭在脸上。

　　安非翻了个身，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手指顺着脸蛋向下滑去，揽住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

　　“嗯？”眯了眯眼睛，看见是安非，又笑了，把头埋在安非胸口。

　　“行了，老婆大人，快点起了，今天我还要带你出去玩呢，不想去了？”——安非其实很庆幸今天一大早自己的爸妈就出远门了，也很庆幸他们从来不进自己房间。不然让自己的爸妈看见自己的女儿搂着别人的女儿，今天是一年之始就要五颜六色了——被打的呗。

　　被子里Mary伸手搭在安非的腰上：“我一点也不想动……昨天闹得太晚，起不来嘛。”

　　“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嗯？”

　　“本来就是的嘛，你昨天还非要拉我再去看一场电影，好累啊……”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啊！猪。”安非捏了捏Mary的鼻子，“昨天是谁在电影院睡着的呀，推都推不醒。”

　　Mary闭着眼睛皱眉，咕哝咕哝地又说意大利语，安非笑着吻上了她的唇瓣：别老一天到晚的给我说意大利语，我不想听也听不懂，与其有说意大利语灵巧的舌头，还不如贡献给我呢。

　　春节过了Mary就走了，然后再回来……然后再走……

　　总是这样，安非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在繁忙的工作中挤出了时间回来看自己的，上海到意大利坐飞机来回要超过1天，她花钱花时间，只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待一天，甚至是更短的时间。

　　她们经常相拥在一起，只是躺在床上聊天，什么都不做。有时，安非会亲自下厨给Mary做红烧肉，有时，Mary也会拉着安非去意大利餐馆吃饭。

　　Mary还告诉安非，自己的爸爸是中国人，所以自己还有个中文名字，叫做苏琳琅。这个名字，除了自己的爸妈，没有人知道。

　　“我就一直在想嘛，你也可以算是中国人嘛，中文名不叫，去叫什么Mary。”

　　“现在你也知道我叫苏琳琅了，小非。”

　　说这话的时候，安非正在开琳琅给她带来的红酒，开瓶器不当心划到了手指，琳琅说着“怎么那么不小心”，把安非的手拉过来，小心地将安非的食指含入口中，轻轻吮吸着。

　　“琳琅。”

　　“什么？”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

　　“哎，我说，小琳琅，你身上用的什么香水呀。”

　　琳琅坐在安非左边，摇头晃脑地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晃荡着两条小细腿，“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身上这个香水的味道啊。”

　　琳琅放下冰淇淋杯，哼哼着某首不知名的曲子，从椅子下面拎出自己的包，用爪子掏啊掏的，抓出一小瓶香水扔给了安非：“喏，这个就是我用的香水，既然你喜欢的话那就送给你吧，嘿嘿。”——安非低头看了看，Chanel的香水，名字叫邂逅。

　　“那你不介意我和你用同样的香水吧？”

　　“干嘛要和我用一样的？不会是那个吧，就是想我了，然后用着我用的香水就好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某人眼睛闪闪发光，笑得很贼。

　　“干嘛干嘛，我就不能够想你么？老婆大人，你分给我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啊，我觉得很寂寞嘛。”安非低笑着捧住了琳琅的小脸，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

　　“……小非。”

　　“干吗？”

　　琳琅把头深深地埋进安非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小非，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意大利发展？”

　　这个问题安非从来没想过……也不是没想过，是根本不敢想。

　　安非觉得自己只要和苏琳琅在一起，就想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一遍遍的对她说爱，可是除了一次，她却再也没对琳琅说过，她爱她。她觉着自己不能说爱，她承受不起这样重的情感……可能就是因为太爱了吧……太爱了，早晚有一天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会成为负担。她们远隔千山万水，想见一面不容易。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他们没有未来。但是如果太爱了，到分手那天，就不能容忍她的离开——安非承认，每当对着琳琅的时候，她总是刻意提醒自己，不要投入那么多情感。

　　“……不想。”安非摇头。

　　“为什么？法国你可以继续摄影，我对我干爹推荐过了，他会请你当品牌御用摄影师。我可以帮你建工作室……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用再那么辛苦……”

　　“琳琅。”安非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百善孝为先’么？父母在不远游，我必须留在我父母的身边，给他们养老，也算是不枉费他们把我拉扯大的一片苦心。”安非伸手拨弄着琳琅的头发，将发丝拢到她耳后，让她被挡住的眼睛完整的露出来。

　　琳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抬眼对上安非的眼睛，又低下头来仿佛在做什么决定……

　　“如果，我是说如果。”琳琅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可以，为你留在上海……”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的。”安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烈的反抗她这样的想法，只是冲口而出，“我不想让你放弃你的事业，你还是回去意大利吧，该干吗就干吗，你就忘掉我吧。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我们两个就属于……属于……”安非开始口不择言。她心里很乱，很疼，可是她知道，自己要狠心。

　　“属于什么？”琳琅脸色有点苍白，死死抓住了安非的手，要让她说个明白。

　　“属于……互相安慰吧。”安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话出口，她自己也愣了——这是什么说法，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混蛋地说出这种话来。

　　“什么？”琳琅手微微松开。

　　安非咬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够了，安非，真的够了。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和快乐都是偷来的。你没法把苏琳琅带回家，你怎么跟你爸妈介绍？他们以为她是你的好朋友，难道你要牵着她的手，介绍说这是自己的恋人？能够那么自私么。他们年纪大了，怎么能接受自己女儿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儿？

　　琳琅伸出手，手指搭在安非的侧脸上：“小非……”

　　安非挥掉她的手，站起身来，从桌上抓起香烟，抽出一根来。

　　琳琅不再说话，也站了起来，纤细的身体摇晃着：“小非，来不及了，我要赶飞机去了。”她伸手抓过带来的小号旅行包。

　　“嗯。”安非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小非，烟，还是别抽了。你是个女孩子，这个就别碰了。而且，对身体也不好。”琳琅按了按眼角，扯出一个笑来。

　　“你不也抽烟么，还说我呢。”安非不忍心看她这样子，转过身去。

　　琳琅从背后搂住了安非的腰，很小的声音：“我还能不能来见你？”

　　“到了那边再说吧！现在你先给我去赶飞机，飞机不等人的，你赶快给我走吧。”琳琅，琳琅，我真的希望你快点离开。我是个混蛋，真的，自私地不想让我们的爱情公诸于世。所以你走吧，我现在口不对心，说什么都是伤害。

　　琳琅说，安非，再见。

　　于是，她推开房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