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反派之名》未逢君

64、０６４·绝美月光（３）

　　路离忽而又回到了她让容成帮她看曲谱的那次，当时是在电视台的化妆间，她把手机上的《关山月》的简谱拿给容成看，她说她不精通于音律，拜托他帮忙，接过手机的时候，他的手指也碰到了她的指尖。
　　属于她的思绪飘忽着，面容上却不显山露水。
　　容成代替她整理着云肩下缀着的条条珍珠长流苏，她能感知他正在解开哪几条打了结的流苏，他手上的动作会轻轻扯动着她身上的云肩，但他的手从没有触上她的后背。
　　“是缠得很紧吗？”
　　“没有，很快就好了，别担心。”容成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归属于年轻男子的嗓音低沉醇厚。
　　听到容成这样说，路离没有再吱声了，只安静地等着他，耳边水声潺潺，岁月静谧流淌。
　　“坐稳啰！要过桥哩！”头戴斗笠的船家高声吆喝了一句，带着当地方言的尾调高高地向上扬起。
　　路离见到前方十余米处出现了一座石砖桥。这一段的河道相对狭窄，所以这座桥本身修得就不长。
　　横跨两岸的石砖桥下有一个圆弧桥洞，又因为河水涨潮，桥洞的大部分都被淹没在了水面以下，现在桥洞的大小仅是容许一条小船单独通过，像他们这样坐在船上的，可能都会碰头。
　　当他们的小舟行至石桥前，立于船头的船家熟练地一跃而上桥身，船只还在依靠着惯性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着。
　　“他……怎么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路离眼瞅着越来越近的桥洞，着急地又看了看身边无比淡定的容成。
　　身边的人注意到了她的惴惴不安，轻笑着抬手捂上了她的双眼，见她并不排斥，又略略施力将她的脑袋往后带去。明亮的日光穿透手指，她都能看见他手指变得鲜红透亮，那是阳光照亮毛细血管里流淌着的新鲜血液的颜色。
　　“诶？”路离终于有了反应。
　　“往后面靠，躺下。阿离，桥洞底下有蜘蛛网。”
　　手掌之下，路离没有选择闭上眼睛，她透过指缝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扑扇的睫毛轻扫在容成的手心。
　　“蜘蛛……网？”
　　有蛛网就有蜘蛛，蜘蛛织网是为了捕获猎物，就说明这里不止蜘蛛，还有别的小虫子，路离张开嘴倒吸进一口凉气，吸到一半连忙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嘴，以免有小昆虫从桥洞顶意外掉落入口中。
　　被他手掌蒙盖住的眼前更暗了些，耳边的白噪音中，岸上喧闹嘈杂的人声淡了少许，船身不疾不徐破开水面的声响却听得更清晰了，他们应该正在缓缓通过桥洞。
　　容成因是以手覆在路离的双目上，所以他只能侧身躺倒，他的鼻息就在路离头顶。
　　绵长规律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犹如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坠落跌入深水石潭，“咕咚”一声闷响，撩拨起稍纵即逝的浅浅涟漪，旁人无从细致察觉，只有深潭知道自己的心跳漏跳了某一拍。
　　不知何时，容成摘掉了两人身上的麦，拿开关掉。
　　“阿离，有一句话，我只问你一遍。”请你务必，认真回答于我。
　　船行至中段，眼前正是昏黑一片，路离对他的忽然正色不明所以，将今天的任务在脑子里大致地过了一遍，正打算问他是想说什么，他们的船不知撞上了哪里，骤不及防地大大颠簸了一下，路离随即被吓了一跳，她没有叫出声，但是双膝无意识地稍稍抬起。
　　因为身处桥洞，声波来回反弹在石壁上，那道撞击声的响度被放大到失真，只觉得声音是在耳边猛烈炸开，也找不到具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容成来不及多想，变故来临之时，他反应迅疾地翻身而起，一只手掌撑在两人的身侧，于昏暗中为她撑出一片狭小但安全的天地。他的手五指张开护在了她的后脑勺，用来遮蔽她双目的那只手将她的脑袋拢向自己的颈窝，眼神警惕着周遭的环境。
　　不幸之中的万幸，所谓险象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待那一声巨响的回声散去，小船经剧烈颠簸后又晃晃悠悠地恢复了平衡，慢慢悠悠地继续行驶着，周围环境又恢复了一派风平浪静的祥和，有惊无险。
　　“啊？”怀里的人后知后觉。
　　“别怕，没事了。”他拢在头脑后的手掌轻拍两下她的发髻，动作里充满了安抚意味。
　　当时的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容成的躯干凌空覆于她身上，见没有危险了，他就又躺了回去，那只手却没有收回去，仍旧垫在她的脑后。两人现在是面对面而卧，容成扣着她的后脑勺，她与他的鼻息相闻。
　　“我知道没事了。”她微微扬起头，为了能看清楚他的脸，不知不觉地将眼睛睁得极大地眨了眨，但是有些徒劳。“我是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容成很轻地笑了一声，似乎是在自嘲：“你还不明白我想问你什么吗？”
　　“不是很明白。”路离傻傻愣在原地。
　　因为这种观光小船有核载人数，超过了承重就不安全了，所以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只能乘坐另外的船只跟随在他们的船的后面。而且，他把两个人的胸麦都摘掉了。
　　他的另一只手找到了路离的手臂，然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拉上来，贴在了他的心口处。
　　“那现在呢？明白了吗？”
　　路离静了一瞬。
　　“阿离，纵然沿河两岸的风光再好，这条船也总有要靠岸的时候，人上了岸就要各奔前程，各赴西东，我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够留在你身边陪着你走下去。我们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吧，阿离，你愿意吗？”
　　一时间，路离倒是没有立即从他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来，但是她也没说话。
　　她随后就把心肠一横，故意笑着说：“摄影师他们跟在我们后面，你说的话他也拍不到啊。”如果容成能看得见她的眼睛，就能发现那里面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残忍冷酷，对他，也对她自己。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容成一愣，顿觉被人用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心间清清凉凉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