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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欢迎——回家 ...

  •   #如果世界弄丢了恺撒和诺诺
      “叔来电话,你哥今天回家。”
      刷碗的时候婶婶跑出去接了个铃,手套才摘一个就兴冲冲地往厨房里喊。说路明宴你早知道也去校庆蹭饭,有楚子航演讲。快快把家里桌子收拾下,把叔叔的茶拿出来。过会要带楚子航和他大学友人做客,那夯货总算争气了一回。
      路明宴有点懵,哥怎么会在春天回来呢?学期对不上号。卡大学没到放假时间,就算要回也提前订机票,不然贵的要死。
      莫名其妙,难道是逃学?

      翻柜子找茶的时候她瞟了眼路明非和路鸣泽的房间,那两人卧室已经空了几年,哥俩共用的笔记本电脑还搁在桌上。每周擦它两次,顺便看看老家伙还有没有电。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显然很久没人用过了。
      回来了,回来就好。
      楼梯间里阵阵咚咚声由远及近,到了这种时候,日积月累的习惯能让人立马从几乎相同的脚步声里猜到是谁。门没锁,一个穿西装的用劲按下把手推门而入,气喘吁吁。
      老哥穿的人模狗样,还结实了不少。

      “喝水。”路明宴从饮水机下面抽出明非的杯子,悄悄闻了闻里面有没有干燥剂味。不过管它有没有味道,滚水泡茶一冲没人知道,熟门熟路地撒了点茶叶,往每个杯里倒水。

      门口没人应,就光呆呆地站那,黑西装肩膀袖子上滚水珠。慢了半拍的酒味飘到路明宴鼻子里,她皱眉头想这是不是刚回来就喝傻了,那别进来,要吐吐外面。
      可路明非跟个二愣子痴呆一样,就盯着屋子里瞧。
      后面爬楼的跟上,一个灰毛外国大汉扒着老哥肩膀贱兮兮地问原来是妹妹啊,还有头上全是雨水的楚子航架着醉得扭来扭去的叔叔。婶婶在门口叉腰叫路明非赶快把醉鬼拖进来,丢沙发上。
      路明宴伸手过去递了鞋套和拖鞋,灰发大汉夸着多懂事的妹妹马上穿上,楚子航低声谢过。
      只有自家老哥还蹲在沙发旁边看叔叔,路明宴走过去用拖鞋拍拍他的肩。散发着酒气的哥哥猛地颤抖一回头,想站起来又腿软趔趄坐在地上。
      路明宴被老哥瞬间的眼神吓到了,她怀疑地上家伙是生生止住给她一拳的冲动,像头焦躁的熊。喉结上下翻滚,不知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眼神有点迷离,刚刚骤然凌厉的气息仿佛是错觉。
      她听到路明非开口问,声音像被灌了铅的锤:
      【你谁啊?】
      ……
      ……
      “?”
      一条拖鞋甩在路明非身上,老哥怕不是真给喝出毛病。咱家酒量就没好过,两个又都是逞能的,回家前先按着路边柱子吐过一次了,不然婶婶会发飙的。
      路明宴取了刚泡茶的杯子,按在老哥嘴边:“喝。”
      清醒清醒,睁大眼睛瞧瞧我是谁。

      路明非没接,视线死死地扣在眼前女孩的脸上,看得路明宴都不自在。她疑惑哥什么时候有了卧虎藏龙之姿?眼里还好像闪过金子,和几年前不好比了。
      “我给你找找解酒啊,牛奶行不?”
      她回避明非直勾勾的视线,转身去厨房,“赶快喝点水,要去厕所去厕所,难受就测个血氧,你别吓我。”新闻上听说有酗酒猝死的,不清楚前兆是什么。
      脚下刚挪半步,就见路明非腾空而起,哪有醉酒的样子?闪向路明宴的胳膊,膝盖对准腿弯,标准一套擒拿与反拧。气流在路明宴额头、咽喉与耳边划了三下,随后手臂脱力,装满滚烫茶水的杯子直接掉在了地上,溅开一地碎瓷和茶叶。
      “嘶——”拖鞋湿了又烫又冷的,要命的是哥揪着她的手臂,眼神像凶恶的人贩子!就算路明宴好脾气也被惹到了,明非从进门起不大对劲。门口的楚子航和灰毛大汉听见了碎东西的声响跑过来,路明非的神色才有点缓和。婶婶眉头一扭,呵斥道:“给喝水还摔杯子?喝了点酒就嘚瑟了?”

      婶婶狮吼还真在路明非心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他反射性地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攻击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等等,之前芬格尔叫她是谁——
      【妹妹】
      路明非浑身一阵恶寒,哪来的妹妹?
      光是和小胖子路鸣泽同名的魔鬼就虎视眈眈地取了3/4的性命,他都打算护着那最后的1/4进坟墓。他们全家还其乐融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恺撒找不着了,转眼自家多了人。他松开力道,惊恐地说了声微不可闻的“对不起”,不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对路明宴。

      路明宴沉默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股子气在胸口不上不下。
      但是抬头一看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冻住,老哥目光茫然地扫在她脸上,加上之前警惕的反应,无理攻击,还有这个打量的方式……她生出了一个可怕而可笑的想法——这压根就不是买菜打酱油的老哥。
      他看自己是个陌生人。

      怎么回事?从门口站立不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格外漫长。
      楚子航和芬格尔交换了眼神,前者立马边道歉问婶婶扫帚垃圾桶在哪;芬格尔上前去按住路明非肩膀。现任学生会主席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视线覆盖着屋内的一切,这是专员出任务才有的警觉状态。
      此刻盯着的对象——是妹妹。
      家庭资料上清清楚楚标注的妹妹,路明非数不多的亲人之一,路明宴。

      “别激动,李嘉图,路主席,你不是刚还说要赶回家看看吗?”他先稳住路明非,再回头一脸笑地对路明宴,“对不起啊,我是你哥同学芬格尔,我们其实是来找……他的大哥大嫂恺撒和陈墨瞳,他俩毕业结婚来这边拍婚纱照人失联了……我们先回家寻线索。”

      “恺撒,陈墨瞳……”路明宴侧头想了想,一个是罗马皇帝名,另一个听上去像陈黑眼,但哪个都没印象。老哥在外边认识的人,回家也不说,问她没用。
      只是——这个自称芬格尔的,更值得怀疑,路明宴把那张没个正形的颓废猫脸挡回去:
      “芬格尔,我问的是路明非哪儿不舒服,你怎么在转移话题?进门和婶婶说自己叫张发财,现在又改口叫芬格尔,连这个都杜撰的我还有理信你?生份证、护照呢、驾照?人找不着不先报警?中文说得又不差,弯弯绕绕地做什么,还是说你在骗人?另一个楚子航呢,你怎么证明那个是楚子航。”

      芬格尔在路明宴呵斥下举双手投降,甚至还把手放在脑后,慢慢退到门口,眼神仍然鸡贼的很。
      那边楚子航从杂物间举着扫帚粪箕出来,疑惑地接近对峙场面,经过时路明宴爆发出一阵巨力,从他手里抢走了扫帚,毫无预兆地对着他的腿用尽全力横扫杆子:“你也给我出去。”
      两个大男人,一人投降,一人抓着粪箕挡在肚子前面,双双关在门外。
      婶婶拎着塑料袋准备来收拾,看到了这幅场面。
      “干什么呢?招呼客人坐啊。”
      路明宴举着扫帚半步都不退。直到现在路明非才终于动了:“没没没,婶婶啊,他们,我们不是…这样的,社会实验课题……”

      婶婶盯着他的模样把他打回了最初的路明非,当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头身边时,他还是下意识地信任了血亲。如果他们都深信不疑,他自己的记忆又为何凭空添加删除?

      他路明非何德何能有个妹妹啊?那可是宅男的究极梦想。
      但他切切实实地幻想过某天爸爸妈妈抱着一个亲弟弟妹妹给他看看,也许这样他就会逼自己挺起胸膛,瞬间变成男人,豪气地说“我是有妹妹的人了!”
      假如世界线变动,因此多出来了妹妹,是否说明在这个世界里,爸爸妈妈与他共同生活的时间更长?路明非顿时有了希望,可是随后他就被浇凉了心扉。

      以上内容成立,代表原本的世界里有一个奔向他的小生命,跌倒在旅途中……

      这种事一旦去回想,逻辑与记忆就像一场雪崩,一次小小的违和感会推动另一次。它是如此漫不经心,然而大脑会忍不住把一切导向最差的结果,下滑,情感倾泻奔流……

      学生会信口开河的路主席语无伦次,双手腾空在路明宴胳膊上方,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应该有接触还是保持距离?以前的关系如何?有小名称呼吗?他全都不知道,一丁点记忆都无从探求。
      或许其他人都是对的,他疯了。
      他从恺撒大哥手里接过学生会主席这一殊荣,现实却是无人记得有这个加图索。
      诺诺师姐把他从电影院窘境里救出来,带他飙车,下潜,说永远罩着小弟……可他找遍了满世界材料都搜不出“陈墨瞳”这三个字。
      什么都没了没了没了老大没了诺诺没了绘梨衣没了源家兄弟没了老唐叶胜亚纪没了……他还有什么剩下?
      家人
      魔鬼,
      师兄……
      几条钢索吊着这座摇摇欲坠的桥,崩溃边缘硬生生地拉住了他。路明非其实可耻地想过他还活着真好。人在失去后下限会降低,听没人记得诺诺后,他心里像是被装满水泥的大卡车撞了个对穿,然后又迅速凝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是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啊,师姐突然离自己好远,换做当年青铜城下的他肯定一怒之下一命换命了吧?
      胆小鬼,扇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脸是疼的,
      自己是活的,
      自私的。
      路明非,你缺的是妈还是师姐?想要的是亲情还是爱情?
      在这鬼鬼的命运前一文不值,1/4和挡枪换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你却连孤独这两个字已经都不敢说出口,你怕死了。因为你可恶地、可笑地、可悲地发现——
      人往前看的时候先得注意脚下。
      权与力是巨型金条,压扁了他手里讨饭的小碗。
      他想先找个人抱着,哭一场,然后睡觉。
      也许就真的如小魔鬼所言,换条时间线你会得到新的东西,哪条剧情都是真实的。外面闯荡完一头扎回来算了,不换魔鬼就不会真的让他死,卡bug活着。
      只是不甘啊,今日仇今日报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区别。
      直到今天他都坚持所有人都疯,只有他一人清醒的想法,可是路明宴,偏偏是这个毫无记忆点的‘妹妹’,起码五分像的脸——
      她好像是真的。
      东京的雨夜里,叔叔瞪着他问:“你小子是不是惹到流氓了?”没等他的解释,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塞裤带子里。“叔叔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但我以前也惹过事,跑路身上千万得有现金!”
      电视里冒出白衬衣乱糟糟的男人,冲到记者前面吼叫:“你们追杀我侄子,就没个好人!我侄子不能平平安安回家跟你们没完……”那个家庭妇女愤怒地上去捶打阻拦她的人,扭过头来对摄像机骂骂咧咧。

      宴,与自己名字一字之差的女孩咄咄逼人的方式和警惕诈骗的风格颇有婶婶真传。
      假如窝里有人会无条件地信任他,路明非觉得疯也就这样了,就算他像野狗一样四处逃窜,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去,让他保持着家犬的幸福感,无论天涯海角都不会孤独了吧。
      可是,他最怕的就是这份多出的温柔是小魔鬼制造的幻觉,最后交易前的糖衣炮弹。
      他早就是个身无分文,连灵魂都捉襟见肘的死小孩。
      如果他去问小魔鬼的话,那家伙定会找借口收割最后的灵魂;但如果不说出口,这份联系便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吹一口气就会散。
      临死之际的美梦。

      “那就问吧。”
      多出来的男孩倚在路明宴的肩头,除去路明非所有人都定格在金色的夕阳里。
      “我是你最亲爱的弟弟,她就不能是你的妹妹吗?”路鸣泽踮起脚尖挑起女孩一抹碎散刘海,轻轻别在耳后,“不过这样,她也就同时是我的……”力道骤然收缩,路鸣泽狠狠地一拽,像撕开包装袋地路明宴的脖子旁拉出黑线,“我吃醋了,她还不够格,你也没记忆。”
      路明非扑上去抓小魔鬼,然而对方大方地笑着摊开,手心里只是几根柔软的长发。
      “兄弟姐妹有好多种,表和堂都算你血亲,可他们互相之间却不是。哥哥,直到今天,你依然这么心软。”风中的魔鬼在不知所以然地流泪,临别之际在路明宴的额头留下一吻。
      “骗你的哥哥,我怎么会不爱她呢?”
      “我必将爱你所爱,恨你所恨啊。”
      “几千年了,幸好我们都未曾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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