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里烟》盛噪

9、第九章

　　早上仇季翎和汪缥是差不多时候醒的。仇季翎自然地穿起衣服，若无其事地说自己口干舌燥要去弄点喝的，叫她别忙着起身。

　　汪缥倚着枕头慵懒地会心一笑：“我点了个很好闻的香薰，这香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使得空气太干燥。”

　　她指了指房内的茶几，“那儿有茶水。”

　　仇季翎咂了咂干涩的嘴，还是去把茶几上的水先喝掉了。

　　“那我去把朝食给你端过来吧。”

　　汪缥系上中衣坐了起来，“傻小子，你刚喝下去的水里有毒，马上就要命的。”

　　话刚说完，仇季翎的膝盖就重重砸在了地上，双手绞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傻小子，我那爹活得滋润得不得了，虎背熊腰，哪有什么病？要不是睡着了，你没有那么容易能搞定呢。”

　　“怪不得我看他就像只是睡着的样子！”仇季翎奋力咬紧了牙关，抵挡喉咙里喷涌而出的血，叽里咕噜地咒骂着汪缥的祖宗十八代。

　　“骂得好。可你这样漂亮，还是说话别这么脏更好。”

　　汪缥走上前去。毒已攻心，仇季翎四肢酸软，一下整个躺倒在了汪缥的膝盖上。他宝石般的双眼失去了光泽，往哪都看不清楚。

　　汪缥满意地抚摸着仇季翎的脸，指尖停驻在他眉心的竖纹上。

　　“你一定没有好好抹我送的油膏。你这么好看，我怎么忍心让你老去。”她感到仇季翎在渐渐变成一块没有呼吸的冰凉的石头，“你和我终究不同，我有钱，有权，有孝女为父兄报仇的美名，你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田……”

　　仇季翎知道汪家宅里没有种菜的田地，很多大户人家都不会有，因为没必要，因为降身份。他只剩下嘴皮子能动了，声小但清晰地说道：“你没有田。”

　　宛若游丝的四个字，让汪缥被电击了一棒似的，猛地一脚踹开了他不值一钱的尸体。

　　“天生下贱的东西！下贱的东西！”一向镇静的汪小姐忽然发起火，“来人！把这玩意儿包起来扔了，越远越好！”

　　下人战战兢兢地找了块大草席把仇季翎的尸体包了起来。没一会儿汪缥已经冷静了下来，又叫下人去取来二百五十两银子，一起包进了草席里，还从尸身上把他的匕首取了下来，留作纪念。

　　草席被扛进了轿子，汪缥向轿夫说，往有田的地方去吧。经过门庭破旧的老仇府附近时，汪缥闻到一股烟味，叫轿子停了下来。

　　春耕正当时，农田里正在焚烧麦秸秆。

　　“就丢在这儿吧。”汪缥心想，正好可以一起烧掉。

　　仇季翎的身躯在被燃烧的田野中滋滋作响，缕缕烟雾升向天空，似乎汇入了云中。

　　“贱货，我对你多好。”汪缥看着那墟里烟，“你只给了我这破刀。”

　　汪老爷死后，汪家的一切全权交给了汪缥，她得到了她儿时想要的却如果不杀人如麻就得不到的一切。

　　她很聪明，汪家的家业在她手下越做越大。她还年轻美丽，各式各样的美男子被她换着宠幸，但那些都谈不上是最美的，她心中最美的男子已死于她手。这并不令她遗憾，反而令她更快活。

　　男子的路比女子的宽得多，何必欺人太甚得连拼美貌的路都要抢？

　　数年前自汪缥在杀手门派花光了自己攒下的积蓄后，夜里她就从没阖过眼。她在等，她在期盼，她想亲眼看着外面一个男的冲进来杀掉她家里两个男的。

　　她终于看见树上有一个人无所谓地晃着腿，她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即使夜色昏暗，乌云密布，在他闪进隔壁兄长的房间时，一丝月光让她看清了他是怎样的形貌昳丽。在她满怀期待的眼中他像一颗小姐们都梦寐以求的宝石那般发着光。

　　现在汪缥看着窗外，只有不肯下雨的乌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