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里烟》盛噪

6、第六章

　　其实新皇帝朱玉铎比起先皇还要严苛些，很快颁布了新的土地法，划分固定范围的土地给当地持有身份符牌的住民，不准私自开荒建房，荒地归皇室所有。

　　仇季翎是被赦免的通缉犯，自然无地可分，没法再在田野间待下去。

　　或许是他一贯秉持来一个杀一个的信条，或许是他知道即使跑远了也得不到永远的安宁，或许是已经太久没碰上过想杀他的人，他用匕首割下一段稻叶，串起代表平民身份的符牌挂在脖子上，步履轻盈地踏入了皇城门内。

　　已经死光的父母亲戚没能等到大赦天下的那一天，仇府早就被抄了个底朝天。仇季翎先是回到阴森森的仇府门前把身上还剩的银两都丢下了，算是到了天上和他们一笔勾销。然后随便进了一家酒楼点了些豆子咸肉歇脚，店东热情地过来招呼搭话。

　　“呀，这位陌生脸孔的公子，本店的小菜可还合胃口？是第一次来吧？”

　　“我是外地之人，确是初入京城。”仇季翎随口胡诌道。

　　他始终觉得人们传说他的脸见之不忘这话太夸张了，一路上果然无人异样地看着他，只有很多是对美色善意地多看了两眼。纵然他确实相貌不凡，想必也只有在意他的人才会没齿难忘，才记得住具体的细节。

　　“啊呀，那你有地方住吗？找到活儿了没？”

　　“还未。”

　　“那岂不正好，咱店正缺个在门口唱吆喝的，来我们店吧，包你吃好住好，拿大把的赏钱。”

　　“我不会唱，也不会吆喝。”

　　“啊哈哈，”店东大娘笑开了，“用不着，你站那儿就好。你不晓得你呀，比我们京城最美的少年还好看，那人前几年还犯了事，如今不知在哪里，你留下来可有的风头好出了。”

　　仇季翎看向菜碟子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干个收桌洗碗的活行不行？”

　　“你既然想，也行。”

　　不用怎么说话，对仇季翎来说是个能舒服干下去的活。

　　店里生意稳定，店东人很大方，作工时唯一令仇季翎感到厌恶的是那些对他动手动脚的纨绔子弟。他不想使店里丢了生意，往往只是泥鳅似的从他们的魔爪中滑走，咬牙强忍欲抽刀抹脖的本性。

　　隐忍换来的总会是变本加厉，有天店里来了个极不识抬举的少爷，非要将仇季翎带走。店东也急红了脸，脚底打转，还是得给公子哥堆笑。仇季翎终于决心要抽出匕首前一秒，一只女人捏着帕子的纤纤玉手按上了他的肩。

　　“陈公子，真巧在这儿遇见你。今日汪氏钱庄展售了一批精品古瓷，我记得陈公子喜好瓷器，特意在库房留了几只稀世珍宝等您瞧瞧，您可要赏个光。”

　　“呵呵，呵呵，劳您惦记，那我这便去欣赏一番！”公子哥带着随从一溜儿就跑了。任谁也不会为了抢个酒楼的小厮和汪家结下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