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里烟》盛噪

4、第四章

　　整个仇家都被判处了死刑，仇季翎和生父终于在大牢中又相遇了。

　　“生了你这个王八蛋，真是我仇家家门不幸啊！”仇老将军的脸气得通红，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只可惜和仇季翎是分开关的，否则就要亲自打死他了。

　　“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还没把边塞收拾好，皇上就斟酌着留下你戴罪立功了，怪你自己吧。”仇季翎一动不动地垂头坐在角落里，黑曜石般的眼眸转都不转。

　　祸到底是仇季翎惹出来的，在受刑的前一天，他还要被拴去街上游行示众一圈，以彰皇威与震慑。

　　那一天，街边密不透风地挤满了民众。这本是件秽气又可怖的事儿，但人们竟都围过来看这死囚游街。

　　京城里一向传着一句无庸置辩的话——要说全城最美的人儿，男儿当属仇家的儿子，妮儿当属汪家的女儿。

　　据说这两人的样貌，皆是一眼便能令人念念不忘的惊心动魄。可一个待嫁闺中，一个比待嫁闺中还少上街走动，大多人是听过没见过。

　　烈日下，仇季翎被套着木枷、穿着粗麻赭衣，光着脚丫、乱着头发，眼睛盯着驮囚车的马的后腿数马走了多少步来打发时间，马没走几步他就在叽里呱啦的人群中央旁若无人地歪头睡了过去。

　　一辆未经雕琢的殷红色的轿子在沿街一间脂粉店前停着，只以为或许是哪家小姐出来买香粉的。游街车队从轿子边经过时，竟猛不防被混着呛人浓香的烟弹炸了个迷糊。狱吏们忙挥着剑去查看关犯人的笼子，烟雾挥散后，只看到仇季翎不翼而飞，日已中天，脂粉店门前也空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仇季翎被捉入轿子中时睡梦方醒，一副惺忪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坐直了身子。轿子里的女子一声不吭地抓着他往轿子的柱子上撞，把枷锁撞了开来。

　　轿夫们用尽脚力，迅速将轿子带到了城外安全隐蔽的荒地上。

　　“你走吧。”

　　女子淡然的语气和仇季翎相比不相上下，但她的目光如电，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像是仇季翎跟人说话时总是眼神飘闪轻忽，觉得花花草草的比人好看多了。

　　不过，当下仇季翎已脑子清醒了，绝路逢生，大难不死，眼前这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愿另眼相看一回。

　　仇季翎这次真是真心诚意地行了个抱拳礼，满含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相对的一刻，仇季翎眼眶微张，女子转回了头。

　　“多谢恩人搭救，恕季翎无以为报。”

　　女子掩嘴哂笑一声，笑声如同纱绢迎风簌簌，从大袖中抛出一枚鸭蛋大的螺钿圆盒给他。

　　“不用谢我，好好抹抹你的脸。我只不过看你长相十分好看，觉得死了可惜。快滚吧。”

　　仇季翎跳下轿子，望着它不疾不徐地消失了。“汪缥。”他轻声自语道。他没见过汪缥，但他肯定那是汪缥，如果人们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