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长夜破晓》某学园都市的自动售货机

13、「追爱大作战」

　　周末就应该尽情生活，这是国中生年纪的少女们的共识。
　　一觉睡到中午、一起煮火锅、躺在巨大抱枕上一起打电子游戏到深夜；再次一觉睡到中午、穿上和季节相配的毛衣和中长裙手拉手去品尝选定的贵价餐厅、和其他朋友一起逛街聊天并尝试当前最热门的中式奶茶——像这样度过的周末接近尾声，终于感觉疲惫的两个少女在黑暗中满足而安静地躺在各自松软的床上。
　　然后，像是酝酿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松山奈突然开了口。
　　“那个，小一……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
　　对面床上翻了个身后脸朝向她的方向的少女并没有普通的名字。
　　即便在一个半月前，两万零二个克隆人最终被承认为人类身份，但日语的姓名库里足够好听的女性名字说不定甚至都到不了两万零二个，再说了那样的话记忆起来会更加混乱，因此在身份登入时，少女的名字依然跟个体编号挂钩——目前她ID卡上的名字就写作“御坂10031”。
　　但很幸运的是，这个能力等级被判定为level3的个体在分校抽签会上和御坂02359号一起抽到了“长点上机中学附属国中部”的纸条；而她比御坂02359号还要幸运，在搬进这间宿舍的第一天，她就获得了“小一”这样亲昵的专属称呼，以及一个可爱程度大概仅次于姐姐大人的名叫松山奈的舍友。
　　“什么事？御坂惊讶于奈奈的隐藏——或者说更多地是惊讶于奈奈竟然能做到‘隐藏’。”
　　“啊啊啊，小一又拿我开玩笑！还真是毒舌啊，你这家伙！”
　　神经大条的松山踢了两下腿，把被子踢到一边，仰面对着天花板，稍微过了片刻才又开了口。
　　“那个……虽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放弃……但是……长点上机学园的那位一方通行大人……我……我……想跟他表白。”
　　表白，同义词是“告白”，意思是指向某个特定的对象表达自己的爱意，以达成和对方交往的目的。
　　是少女人生中十分重要的大事。
　　原本疲惫的御坂10031号忽然感觉自己活力十足，腾地坐了起来。
　　“御坂没有介意，御坂也不理解奈奈为什么会认为御坂会介意……”
　　“因为那位被安排过那种要伤害小一你们的实验吧？就算后来跟常盘台那位御坂同学一起帮助了你们，但也仅仅是‘互相抵消’而已，如果小一不喜欢他的话也是很正常的。”
　　“那件事上御坂倒是很感谢他，对他的不欣赏单纯是个性方面的原因。而且，本部和国中部并不在一个校园上课，我们和那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奈奈确定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是‘爱意’吗？”
　　松山怪叫一声，两手捂住了脸：“说是‘爱意’可能还太早了吧！应当说是‘好感’可能更贴切……确实没见过那位大人几次呢，但是小一不觉得那位大人长得十分……说是‘英俊’好像不太合适，应该说是‘美丽’吧？！”
　　御坂10031诚恳地答道：“完全没有，御坂对那个男人毫无肌肉的羸弱身躯表示不理解和鄙夷。”
　　“那看来小一喜欢的是肉食系男子！那位大人虽然很瘦，但也很白皙，不如说白得过分了。再加上头发的颜色和眼睛的颜色，会有种‘病态美’的感觉……而且五官也很清秀没错吧？之前去社团聚餐的路上偶遇过一次，常服的衣品也不错，虽然都是性冷淡系的配色，但最近不是很流行那个？加上那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淡漠表情，简直就像是‘神明’嘛！”
　　为了每个御坂个体的独立人格形成，那个青蛙脸的医生建议是尽量关闭对「御坂网络」的意识上传，因此御坂10031号只是努力用自己的大脑思考着这些话，最终得出了“御坂对男人的审美和奈奈有较大偏差”的结论。
　　可不管怎么说，打算跟那个男人表白的是自认为目光敏锐的御坂10031号完全认可的朋友，所以御坂10031瞬间决定尊重她的审美，并全力以赴实现她的心愿。
　　“并不是泼冷水的意思，但是根据御坂对那个人的了解，即便奈奈跟他见过几面，大概率他依然对奈奈没有任何印象。”对感情并没有经验的少女隐藏这一事实，如此摆出了“教学”的姿态，“也就是说，奈奈需要从零开始，接近那个人、留下印象、加深好感，这个时候再表白才能一举达成目标。御坂头头是道地开始讲解。”
　　同样对感情并没有经验的松山也坐了起来。
　　“那么，既然小一没有心理负担的话……你对那位的了解一定更多吧？所以，怎样才能接近他然后积累好感？那个……他会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活动吗？像是棒球社啦……或者巧克力……之类的？”
　　“体育社团绝对不行，那个人和‘运动’全然绝缘；至于巧克力的话……”
　　曾经「御坂网络」还在时刻共享数据时的短暂会面记忆被调动，伤痕累累地被关在房间里却还有心情提出“要喝无糖黑咖啡”的要求的少年跳进大脑里，御坂10031号听见自己语气确凿地说道：“……不如选择咖啡。要无糖黑咖啡，御坂如此补充。”
　　“噫，黑咖啡好苦……还要无糖？！是不是过于……”
　　“那个人对于无糖黑咖啡的依赖程度几乎超出人类的正常阈值，虽然原理未知，但根据之前的经验推测，请那个人喝无糖黑咖啡的话他一定无法拒绝，‘交流机会’即可顺理成章地获取。御坂一边阐述方案A一边拿起手机开始检索附近自动售货机中‘无糖黑咖啡’品类的库存……”
　　“等等等等，就算要采取这种方案，自动售货机里的东西也太寒酸了吧？！小一应该知道不同能力等级的学生，每月能拿到的契约金数目也不同吧？”
　　“知道。隔壁班级的御坂02359号个体只有level2，每次见到御坂那个个体都在抱怨御坂可以‘大手大脚’地生活。”
　　“是吧？level2和level3都有这种差别，那位可是level5，还是level5中的第一位！听说还会接到一些研究设施的辅助研究邀约，那样一来收入只会更多吧！”
　　御坂10031号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透露一点“内情”：“事实上，那个人在由于拒绝实验被关押时，提出的午餐要求就是‘炸鸡和某个牌子的无糖黑咖啡’。根据御坂的查找结果，这个牌子是专精于廉价罐装产品的供货商。”
　　“说不定是因为‘受制于人’，不好意思提出更高的要求呢？”
　　“只要那个人能配合实验开始屠杀御坂，就算他想喝全世界限量的咖啡，那些人也会欣然奉上的，御坂如此陈述结论。”
　　再怎么说也是“知情人”，再说了还有“事实”作为辅助。松山看起来很快动摇了：“呃……那么……就……明天怎么样？自动售货机满地都是啦，课间去买就好，然后在放课后跑去本部的话，大概能堵住那位也说不定。不过，小一确定他不会因为太过简陋生气吧？”
　　“确定。但是，考虑到那个人的性格的话，他对陌生人或许说话不会很好听。”
　　“那叫‘狂气’！考虑到那位的能力、智商还有地位他倒是有这种资本啦，而且这也是时下很流行的元素啊！”
　　无法理解。“每次交谈都会产生‘想往那个男人的脸上很狠揍一拳’的冲动”是御坂妹妹们的共识，但御坂10031依然决定保留分歧。
　　“总之，奈奈只管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御坂会全力支持你的。”于是少女这样说道，“另外最后一个问题——根据其他个体此前的经历，似乎是为了避免跟同学打招呼，那个人会提前大概十几分钟从课堂溜走。所以，考虑到明天的最后一节课是并不重要的体育课，奈奈需要请假吗？如果需要的话御坂将采用‘松山同学遭遇了每个月都会降临到少女身上的灾厄’的绝佳借口。”

　　十几个小时后，少女们的计划如期开展，然后迅速宣告失败。
　　——体育课的下课铃响起，御坂10031号在冲凉后换回了普通的秋季制服，拎着书包平静地向一街之隔高中部的方向走去，而没走几步，路旁狭窄的小巷里，穿着同样制服的、今天扎了丸子头的舍友突然扑出来，愁眉苦脸地趴在了她肩上。
　　“啊，是奈奈。竟然这么快折返，是没有跟那个人交谈吗？他没在教室？还是……”
　　“被拒绝了。”松山声音闷闷地回答了一声，接着忽然又抬起头，把一罐带着体温的黑咖啡塞进了御坂10031号手里，愤愤地宣布道，“不管怎么说也已经买了，那么就由我们两个来把这两罐喝掉好了！为友谊干杯！”
　　“但是你的朋友御坂拒绝了这种难喝的东西。”少女无情地把饮料塞回去，“所以‘被拒绝了’是指……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不是！那位只是拒绝了我提出要请他喝的这罐咖啡。之后，‘那么前辈还没有吃午饭的话，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厅，要一起去尝尝看吗？’这样问了，但他‘嘁’了一声就加快脚步走掉了。小一你肯定不会骗我啊，所以‘喝咖啡’是那位在遭遇困境时才会有的特定习惯吗？”
　　“这个也是有可能的……另外，如果把学校周围的无糖黑咖啡买光，那个人果然就只能接受奈奈送的咖啡了，嘿嘿嘿，御坂不管不顾地提出耗资巨大的建议。”
　　“你也说了‘耗资巨大’啊。”松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罐咖啡，愁眉苦脸地把它们统统塞进了书包里，“等到期末考试之前连夜复习的时候再喝好了。”
　　“御坂认为可以加入牛奶和糖再行饮用。还有，奈奈现在是什么打算？直接放弃吗？毕竟，那个人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没有礼貌的本性。”
　　“当然不能就这么放弃啊！说不定那个时候他正在因为什么烦心……啊，不过被那位大人俯视的时候真的有种‘压力巨大’的恐怖感觉，跟被老师盯着还不太一样，红色的眼睛总感觉像是什么非人类一样的东西……就像是被什么异世界的生物漠然地注视，大概这种感觉吧！但现在想想看也没有那么可怕。不过考虑到小一你们和那位接触时他正处于‘艰难境况’，再说了快两个月过去喜好也完全可能发生变化，所以……虽然有点不太好，但是我们来跟踪他吧！只要观察到他的行踪和喜好的话——”
　　事实证明，那个人的能力本质及作用范围让他的反跟踪水平高得离谱。御坂10031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松山不切实际的计划：“如果不想背那个人当成是图谋不轨的家伙揪出来的话还是请不要这么做。至于那个人的行踪和喜好，作为提供错误情报的补偿，御坂承诺会帮你搞到手。”
　　——一个人的刻意跟踪一定会被发现，但多个人的“不经意偶遇”就会显得顺理成章。因此，在身处学园都市的、愿意且有时间帮忙的御坂个体的帮助下，第二次搭讪方案很快成型。
　　已经再次到了周五下午，明亮舒适的宿舍里，刚刚回来的两个少女在小桌前严肃地相对而坐，桌板上摆着一张纸，用幼稚的少女字体写满了某个少年一周之内的日程表。
　　而其中一行被用显眼的红笔圈了出来。
　　“就在昨天，在游戏中心打工的个体目击到那个人前往游戏中心，在格斗机上消耗了超过十枚硬币。御坂疑惑而肯定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诶……诶？！不是说那位跟‘运动’完全绝缘来着？！”
　　“御坂也无法理解，但那个个体确实看到他痛击格斗机，虽然并没有打出符合高中男生体能的数值。仅仅65分也太可怜了，曾经打出过98的分数的御坂惋惜地叹了口气——果然应当再多锻炼锻炼臂力，差一点就能是他的两倍了。”
　　“这个不是重点！”
　　“喔。总之根据御坂们的讨论，那个人内心深处似乎潜藏有一定的暴力情结。再说了总是避免和其他人沟通的人难免内心会有些扭曲……所以，御坂真的应当支持奈奈的「追爱大作战」吗？”
　　松山涨红了脸，两只手捏住了御坂10031号的脸颊：“都说了还没有到‘爱意’的地步！就算被拒绝或者是在一起后又分开也不会怎样啦，但现在果然还是想再试试！”
　　御坂10031如法炮制地捏住松山的脸颊，表情平静地对着龇牙咧嘴的松山，直到对方松开手才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御坂的建议是‘投其所好’——为了和那个人有顺理成章的交谈机会，建议到游戏中心进行‘蹲守’。还有，根据「御坂网络」中预存储的知识，男人似乎有着多余的自尊心，因此如果共同进行游戏的话，奈奈最好不要打出超过65……再低一点吧，不要超过55分。”
　　“呃……我觉得不是小一这样运动细胞发达的少女，应该不会轻易超过这种数值啦。不过一个人在游戏中心干等很无聊啊，小一也一起来吧？”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两个少女在第二天上午就跑到了游戏中心，猫在角落里观察着门口的来客闲聊起来。
　　好在这个时间店铺里的人流量并不大，即便她们在一整个上午都几乎没有任何消费，店员依然睁只眼闭只眼地没有说什么；而在隔壁便利店匆匆搞定午饭后没多久，透明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松山猛地转过头看看御坂10031号，接着又把头转向了刚刚进来的少女身上。
　　一模一样的茶色短发，一模一样的脸庞，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但不同的是刚来的少女穿着常盘台中学的全套秋季制服，表情活泼地活动着手臂。
　　“到了到了，就是这没错。我想了又想，果然要求你这种缺乏锻炼的家伙一击超过我很过分啊，这样好了：上次和黑子她们一起来的时候我打出的分数是95，这次减掉20好了，只要你能超过75，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少女伸手撑住玻璃门，而在她身后，就算叠穿着两件T恤也显得十分单薄的一头白发的少年拎着一罐已经开封的咖啡，懒散地钻了进来：“哈？说的好像老子真欠了你什么一样，刚好排到你的时候赠品没有了怎么想也不是老子的问题。幸运值过低的家伙就对自己的定位明确一点啊，混账。再说了老子怎么会比初中女生打得还低？”
　　“随你怎么说，总之打不出这个数值的话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另外告诉你一点，这里的设备为了出现损伤时可以鉴定伤害来源，配备了一定程度的能力监测装置，被发现用能力的话会被我杀掉的，你明白吧？！”
　　松山的表情似乎僵住了一瞬间。
　　“没办法了，现在由御坂来支开姐姐大人，奈奈按原计划行动。御坂胸有成竹地安排道。”但对这两个人这样完全不礼貌的说话方式已经很熟悉的御坂10031号从容地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直接冲着她们的“姐姐大人”御坂美琴冲了过去，“真是命运的相遇，姐姐大人，御坂对那个人视而不见地对姐姐大人打起招呼。”
　　学园都市的第一位和第三位停住脚步，接着前者低头看着她身上的长点上机学园附属国中部制服，好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露出了恶劣的笑容：“看到这个制服老子倒是想起来了，虽然记不住编号，但你这家伙算是老子的后辈没错吧？叫声‘前辈’来听听。——还有你，御坂，就算不是同一所学校，老子依然比你年长——”
　　“给我闭嘴。”御坂10031号看见她的姐姐大人脸上露出了过分灿烂的暴躁笑容，然而在转向她的方向时，那张脸上的表情又缓和下来，“是你啊，倒是很少在这里见到你们。你一个人来玩的吗？”
　　“是和舍友一起来的，御坂如实回答。”少女顿了顿，有点心虚地从自己的「原版」脸上移开了目光，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吧实情说出来，“另外，御坂……刚好有点事想跟姐姐大人说，姐姐大人方便过来一下吗？”
　　美琴眨眨眼，接着转头看向了一方通行：“那么我跟这孩子到旁边去一下，你如果怕输的话尽管逃跑就好了！”
　　“嘁，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小鬼啊？”
　　在显然打不到75数值的男人的反击说完之前，御坂10031号已经挽着美琴的手臂把她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所以说吧，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美琴的视线已经被旁边的机器挡住了，但站在外侧的御坂妹妹能瞥到一方通行依然站在原地慢慢喝着咖啡，而松山已经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什么麻烦，只是有些事情会感觉不理解。”少女努力调动所有记忆来寻找闲聊话题，“姐姐大人也知道的，很多御坂被分散到了各个国家的学校，都在当地符合御坂年龄的学校就读。”
　　“说是被分到美国的孩子最多吧？毕竟也是合作最多的国家。”
　　“是。但是，根据定期的情报交换，被分到海那边名为‘中国’的国家的个体，目前在就读大学。”
　　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对话，虽然很显然主要是松山在说，但那个人能够开口已经是好兆头了。
　　在心里为朋友暗暗高兴着的御坂妹妹愧疚地继续占用美琴的时间和注意力。
　　而美琴的注意力确实被她吸引了：“诶？说是说你们脑袋里的知识已经足够从外界的名校毕业了，但当时考虑的似乎是‘跟同龄人相处以尽快融入社会’吧。”
　　“这也是御坂不理解的地方——听说那里的家长发动抗议，‘接纳那些孩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绝不能占用高考的录取名额’，是这样说的。于是最终的决定是，那些御坂直接进入各个大学的‘少年班’就读，同学的年龄大概分布在十二到十五岁的样子。”
　　“这种班级多少倒是也听说过……大概是学校的录取竞争实在激烈吧，而且先不说通过「学习装置」获取的知识，单单是能力者经过开发的大脑，跟‘普通人’相比已经是作弊了啊。”
　　御坂10031号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努力搜寻着新的话题；然而在她找到合适的内容之前，那边的谈话声已经突然高了起来。
　　“道歉！请为您刚刚说过的话道歉！”
　　是松山的声音，御坂10031号急忙转过头，而美琴向前倾着身体，也探头看了过去。
　　一方通行疑惑地“啊”了一声，而松山愤怒地继续说了下去：“不管是为了‘不是正常人’这种恶劣的攻击还是为了对小一和我的友谊的质疑，请您道歉！这样说实在是太失礼了！”
　　“……真是的！”
　　低声抱怨了一句后，御坂10031号身旁的少女从她旁边挤过，快步冲了过去，“我说啊，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松山同学是吧，贵安，之前我见到过您。那个，这家伙有时候说话确实很过分，就算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但说出来的还是很恶劣，如果他冒犯到您的话……”
　　松山对一方通行怒目而视。
　　说是“怒目”，但似乎也并不完全是这样。那个表情就像是一起去吃期待已久的饭店结果发现口味跟楼下便利店里的速食没什么区别，也像是做的很好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学校活动彻底打乱……
　　“失望”，大概是这样。
　　红色的眼睛扫过美琴的脸，然后，一方通行叹着气摆了摆手：“嘁，道歉，老子道歉，行了吧……”
　　在这句话说完之前，松山已经彻底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御坂10031号看见自己的舍友大步跨到格斗机前，把手里盛着游戏币的盒子往台面上重重一放，然后投币、挥拳——
　　砰！
　　靶子猛地晃了几下，屏幕上显示出“83分”的字样，而松山长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了美琴。
　　“……算了。没什么，御坂大人，在下原本只是有点事想找这位前辈说一下，但看起来根本不用说了。——小一，我们走吧。”
　　在此之前，御坂妹妹目睹自己舍友殴打过的只有宿舍里的抱枕而已。长相完全一样的两个少女分别呆滞着，然而松山不由分说地抓起御坂妹妹的手，拉着她冲出了这间游戏中心。
　　直到走出几十米后，被震慑的少女才回过神来，问起了刚刚的事。
　　“那个人对奈奈出言不逊了吗……？”
　　“没有。”
　　“那奈奈为什么会要求他道歉呢？明明看起来你们已经在交谈了，御坂百思不得其解。”
　　“……小一还真是……”
　　两个少女在路边停住脚步，松山面色不虞地复述起了刚刚的对话。
　　一开始只是最普通的打招呼，“前辈，又见面了”和“又是你啊”和“刚好遇到”之类的。说话的过程中少年喝了不止一口咖啡，松山忍不住发出了疑问：“那个……我以为您不喜欢喝咖啡。”
　　对方像是挑衅一样喝了一口：“啊？显然喜欢。”
　　“那之前在下想要请您喝咖啡的时候，为什么会拒绝呢？”
　　“老子自己能买，干吗要无缘无故欠一个初中生的人情啊？”
　　大概就是这样的对话，然后——
　　“气氛冷下来的话实在是有点尴尬，于是我把话题转移到游戏上，‘格斗技什么的我也喜欢玩哦，虽然力气很小’……之类的。结果那位这样说道：‘不喜欢，又不是亚马逊女战士，谁会喜欢那种东西啊。’——明明直接说‘不喜欢’就可以了吧？！”
　　御坂妹妹歪了歪头：“所以，奈奈要求他道歉。”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并不会。但是他接着问道：‘你跟踪老子了？’在我回答之前，他就又说道：‘那就是那个混账小鬼，不，那群混账小鬼在替你盯着老子的行踪。该死，难怪最近总感觉被人盯着，那群克隆小鬼自己都不是正常人，也亏你会信她们的鬼话！’”松山用力跺了下脚，“又是‘不是正常人’又是把克隆人的身份拿出来说，用语还那么粗鲁——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的朋友却还能继续忍受下去，那我得是多差劲的人啊？！小一说的果然是对的，那位的人格倒是可以认可，但个性完全不值得别人欣赏！”
　　少女看着自己的朋友瞪大了眼睛。
　　然后，在朋友反应过来之前，她丢下一句“稍等我下”，转过身快步向刚刚的游戏中心跑去。
　　玻璃门被用力推开时，刚刚的可恶家伙和少女的姐姐大人还站在刚刚的位置，后者正在相当恼火地讲着什么，而前者根本没有半点跟“认错”沾边的表情或者身体语言。
　　胸腔在起伏，心跳也很快，不愉快的情绪占据了大脑，御坂10031号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揪住一方通行衣领的冲动，在他面前停住脚步，质问道：“御坂判断你已经明白了松山同学的意图，那么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松山同学？为什么要在松山同学面前展示你这样恶劣的一面？”
　　美琴脸上的恼火表情僵住了：“诶？意图？”
　　御坂妹妹顾不上回答，一方通行也没有回答，只是像猫一样地哈了一口气，抓着头发反问：“真是烦死了，自从出狱后，完全不了解老子但又想跟老子交往的女生就能从老子的教室门口排到长点上机的校门。老子对这些家伙都是这种态度，怎样？”
　　“什……交往？！”
　　依然顾不上回答姐姐大人的疑问，妹妹语速很快地追问道：“但是为什么？奈奈很好，总是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就算遇到困难也会笑眯眯地鼓励大家，就算有时候会犯一些幼稚的错误，但对‘少女’来说这些根本就是无伤大……”
　　“啊，啊，你说是就是吧。所以呢？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你不孤独吗？不需要陪伴吗？御坂们总是看到你独来独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每个星期里你被观测到的时候独自出现的情况超过了90%，实在是太可怜了，御坂将心比心地作出推测。那么，如果试试看接纳——”
　　“根本就是无条件在支持你的小鬼朋友不切实际的梦想吧，你这个幼稚可恶的混账初中生。还有，别给老子捏造什么可怜人设啊，你们会碰见老子基本都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没有舍友和同学的老子当然是一个人。但是，老子的课余生活可是被迫变得‘丰—富—多—彩’了。”少年抬着下颏，态度客气地冲美琴看过去，“是这样没错吧，御坂？”
　　刚刚还在劝着“说话也稍微礼貌一点”的美琴瞬间跳了起来：“哈？！说什么‘被迫’，每次喊你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在问你的意见吧？明明完全没有拒绝过啊，你这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突然都问不出了。
　　御坂10031号轻轻地“啊”了一声，疑惑而茫然地看着好像生气了、但好像又不是松山那种生气的姐姐大人。
　　而那个男人还在毫不知收敛地说着气人的话。
　　“都说了啊，这些小鬼自己的脑袋都还不够正常，结果还整天给什么‘同学’‘舍友’的出谋划策。——对吧，御坂随便多少号，你尊敬的一方通行大人学着你说话的方式问道？”
　　“你给我等一下！这不是拿来嘲笑的事吧，你是傻瓜吗？！”
　　被姐姐大人维护着的御坂妹妹没有生气，她只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大人，然后看看那个男人，然后又继续看着自己的姐姐大人。
　　是不明白的关系，是不理解的相处方式，姐姐大人在生气，又似乎没完全生气；那个人是在激怒姐姐大人，但就算被姐姐大人教训了，说话的语气也跟刚刚反问她“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时候完全不同。
　　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好像又不太明白，只是看着这两个人的时候，少女忽然冒出了一种“现在站在这里的御坂似乎有点多余”的古怪念头。
　　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时候，逃避也是一种解决方案。御坂妹妹后退两步，接着转身溜出了游戏中心的大门。
　　“……等等！……你这家伙把那孩子都气走了啊，混账！……”
　　大喊大叫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耳朵里，然后御坂妹妹放缓脚步，最后停在了已经忍不住向前挪了一段路的朋友面前。
　　刚刚的质问大概也没有必要复述了，看起来朋友对那个男人的好感也已经彻底消失。御坂10031号失落地低下了头：“没有进一步查证就提供了不准确的情报并提出鼓励，导致奈奈的「追爱大作战」开启后又彻底失败，御坂沉重地进行反思……”
　　然而松山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活力满满的感觉。
　　“也还好啦，不实际接触一下的话也感受不到原来那位是性格这么恶劣的人，现在就算看到那位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嗯……”
　　“也难为御坂大人能够跟他相处了！啊，等等，糟糕，这么看的话，从那位的语气上……”松山忽然严肃了起来，“那位该不会是对你姐姐有些……吧？先声明我现在已经对那位没有什么想法了，但果然小一要小心一下御坂大人被那位欺负啊！……咦，为什么走回来了？”
　　跟刚刚跑开的方向相反，在御坂10031号引导下，两个人已经再次走到了那个游戏中心门前。然而这一次没人推门进去，御坂妹妹偏过头，似懂非懂地看着玻璃门里抄着口袋看着很无所谓的少年和大喊大叫的少女，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不止一次目击姐姐大人狠狠修理那个人的御坂很有底气地说道。另外，关于行进方向的调整——作为之前错误情报的补偿，上次说到的中华火锅，一起去吃吧，御坂来请客，御坂豪气地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