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揪片儿

1、第一章

　　九月十七日，今天是刘梨的十八岁生日。

　　一盏盏琉璃灯悬挂在高挑的屋顶上，晶莹透亮的玻璃将刺眼的白炽光揉散，化成一道道色彩缤纷的光影，斑斑驳驳投射在墙壁上。

　　窗外橙红的夕阳穿透玻璃照进室内，与这些光影交相辉映，将原本陈设简朴的小店渲染的五彩斑斓。

　　一位穿着深色毛衣的女孩坐在操作台前，将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肌肤。五官精致的脸庞此时神情严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作品，深怕一时疏忽导致前功尽弃。

　　“刘小姐是第一次接触玻璃镶嵌吗？”玻璃店老板的话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刘梨手中切割的动作一顿，点头回答道：“嗯，第一次接触。”从七年前见到第一个玻璃艺术品开始，刘梨就被深深吸引，慢慢沦陷在其中。

　　她依照老板的指导，手持玻璃刀沿边划过，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图形后，逐一在水磨机里细心打磨。老板夸刘梨对玻璃的感知力极好，劝她日后有机会尝试一些有关玻璃艺术的工作。

　　刘梨把打磨好的玻璃摆放在操作台上，一边将它们拼成与设计图一致的图案，一边回答老板的提议：“我打算将来读大学的时候就选玻璃艺术专业。”

　　在老板的帮助下，刘梨成功把处理好的玻璃拼接成一个整体。之后抽出无铅焊锡丝，在电烙铁的高温下锡丝融成液态滴落在玻璃块之间的缝隙，使其相连成一个整体。

　　这是刘梨第一次接触玻璃艺术的手工制作，即使以前早已看过无数制作视频，都没有此时亲手制作令人心生悸动。

　　做好的成品是一个带有玫瑰图案的玻璃相框，在五彩灯光的映照下，玫瑰图案栩栩如生、艳丽动人，让她爱不释手。

　　这个相框是她准备的表白礼物，希望今晚表白后将两人的合照放入相框内，送给对方。

　　夜幕降临，刘梨带着打包好的玻璃相框准备回家，刚走出店门就收到好友许书仪的短信：

　　小梨，生日快乐！
　　今天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礼物明天给你。
　　祝你表白成功，争取明天在朋友圈官宣。
　　文案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写“一岁一梨，一寸欢喜”（偷笑）。

　　刘梨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轻笑出声，她明白许书仪的意思。

　　刘梨有一个在心中暗恋多年的邻家大哥哥，名叫岁启寒。

　　从七年前相遇开始，岁启寒每年都会陪刘梨过生日。

　　她想在十八岁生日的这天表白，告诉岁启寒，自己一直默默地喜欢着他。

　　刘梨刚回复了许书仪的信息，下一秒岁启寒就打来电话。

　　她反复安抚着无节奏乱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小梨，你还在玻璃店吗？”男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声线温柔干净，如初秋九月的轻风抚过耳畔。

　　刘梨一时被对方的声音迷了神智，话筒内传来几次呼喊声才把她拉回现实：“在……在啊，岁大哥已经回去了吗？”

　　“还没有，我刚拿到蛋糕想着会路过玻璃店，打算先去接你。”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会议要晚些回来吗？”
　　“小梨最重要。”

　　听到“最重要”三个字，刘梨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红。

　　“你在小巷的十字路口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刘梨挂断电话，从袋子里拿出方才做好的玻璃相框。

　　她在心中暗忖：希望今晚一切顺利，无论是生日，还是表白。

　　半小时后，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出现在街头小巷入口处。即使只能看得见身形背影，刘梨也能一眼辨出那人是岁启寒。

　　她使劲挥舞手臂，大声呼喊道：“岁大哥，我在这里！这里！”

　　岁启寒闻声望去，看到桂花树下的少女正在笑着向他招手。

　　九月中旬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冷意，岁启寒头戴棒球帽，身穿米色毛衣和黑色长裤，配上运动鞋，显得清秀俊朗。

　　“抱歉，让你久等了。”岁启寒走到刘梨身边，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摘下落在发梢的桂花瓣。

　　“没有，我也刚从店里出来。”刘梨拨弄着额间的碎发，目光注视着岁启寒说道。

　　岁启寒俯下身子，那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对上刘梨清亮的眼眸。

　　“小梨，生日快乐。”他的尾音勾着笑意，眉眼弯弯看向刘梨。

　　岁启寒的突然靠近，让刘梨手足无措下意识后退。不料却被路面上凹凸不平的石砖绊住，整个身体都要倒下。

　　“小心！”

　　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刘梨反而被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每天都冒冒失失的？”岁启寒略带训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心上人近在咫尺，原先白净的小脸彻底红透。

　　两人离得非常近，她甚至可以看清岁启寒脸上的毛孔和根根纤长卷曲的睫毛。刘梨觉得必须立刻、马上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然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直接晕倒在岁启寒怀里。

　　“就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岁大哥你先放手。”

　　岁启寒没有松手，反而收紧手臂把刘梨拉起来，等她站稳后才将手臂收回。

　　岁启寒把拎在手中的生日蛋糕交给刘梨，还不忘调侃说道：“自己的蛋糕自己拿好，不然蛋糕歪了又哭鼻子。”

　　“一个蛋糕而已，我……才不会！”

　　“是么？我怎么记得去年的生日蛋糕就因为一个奶油花掉了，有人直接哭到泣不成声？是谁啊？小梨，你还记得那人是谁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为了让岁启寒不再旧事重提损毁自己的形象，她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这个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我还特意让师傅在蛋糕上多加了几朵玫瑰花。像我这么贴心的哥哥，你上哪儿能找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俨然一对亲兄妹在拌嘴。
　　岁启寒看到约好的轿车开近，拉着刘梨的手臂说道：“快回家，有礼物给你”。

　　-
　　两人到家后，岁启寒拎着食材径直走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刘梨则抱着自己的玻璃相框钻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里精美的玻璃艺术品随处可见，靠窗的墙面设有一整排的透明展示柜，柜子里摆放着近百件刘梨收藏的玻璃工艺品。
　　这些工艺品当中，最引人注意的是立在展示柜中央的红色玫瑰花。

　　玻璃制成的红玫瑰在灯光的衬托下，晶莹剔透的花瓣摄人心魄。

　　刘梨把今天做好的相框放在玫瑰花旁边，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拿起玫瑰花护在怀里，压在心口上。

　　这朵玫瑰花是她收藏的第一个玻璃艺术品，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只因为送花之人是岁启寒。

　　每当刘梨拿起这支玻璃玫瑰花的时候，她都能回忆起七年前两人初次遇见的情景。

　　七年前的那晚，十一岁的刘梨抱着蛋糕坐在家门口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哭声传遍整个楼层。

　　“吵死了！谁家的小孩能不能管管？”对面的大门猝然打开，一个清秀挺拔，眉目俊朗的少年映入刘梨的眼帘。

　　那少年面露愠色，一双桃花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刚刚你在哭？”

　　刘梨被他这般吃人的架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楞地点了点头。

　　“闭嘴！不许哭！”少年说完后直接转身关门，留下刘梨独自坐在黑暗的楼道内。

　　可没过多久，紧闭的大门又重新打开。刘梨一看到岁启寒这张怨气深重的脸，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怕，小手护着蛋糕往远挪了几步。

　　岁启寒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心怀愧疚，苦恼地揉了几下凌乱的短发，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冲回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刘梨好奇地伸长脖子想一窥究竟，看到岁启寒手拿一支玫瑰花向她走来。

　　岁启寒把玫瑰花递到刘梨面前，说话的态度也和之前完全不同：“对不起，刚刚不应该用那种口气和你说话，这个送给你，就当……赔礼道歉吧。”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年是新搬来的邻居——岁启寒。

　　当刘梨触摸玫瑰花时才知道，原来这支花是用玻璃做的。

　　“咚咚”

　　“小梨，出来吃饭。”岁启寒站在门外喊道。
　　“知道了！”刘梨拍了拍脸，收回思绪起身换了衣服，缓缓朝餐厅走来。
　　她身穿一件嫩绿色连衣裙，乌黑顺直的落肩发，纤长卷曲的睫毛，白皙透亮的肌肤泛起粉晕，犹如精品店内有市无价的洋娃娃。

　　岁启寒与往年一样，在刘梨闭眼许愿的时候给她唱生日歌。他瞧着她恬静的容颜，那些心烦意乱的事情也顷刻消散。

　　唱完一曲生日歌，刘梨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岁启寒：“岁大哥，谢谢你。”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这么多年你们把我当家人看待。”岁启寒薄唇微抿，垂眸隐藏起此时的情绪。

　　“是，是么……”刘梨听到岁启寒的道谢后心里一凉，心情极为低落。

　　她喜欢岁启寒，非常喜欢。
　　今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向上天祈祷，希望岁启寒能够答应自己的告白。

　　餐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冷清，岁启寒主动打破沉默，给刘梨切了块蛋糕问道：“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我……”刘梨企图将告白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又被她下意识地咽了回去：“我不告诉你。”

　　岁启寒从身旁的椅子上拿出一个粉色的盒子，放到刘梨面前：“送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刘梨小心拆开包装，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立拍得照相机。

　　刘梨看到照相机觉得有些眼熟，面带疑惑问岁启寒：“这个是我们昨天在商场看到的那个相机吗？”
　　岁启寒点头：“看你喜欢又舍不得买，就买来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
　　“可我记得这个相机很贵……”刘梨昨天本来想买下这款相机，看到价格后就打消了念头，没想到岁启寒竟然会买来送给自己。

　　“无所谓，我不心疼钱。”岁启寒笑着说道，桃花眼中柔情满满：“喜欢吗？”

　　刘梨把相机护在怀里，低着头轻声道谢：“嗯，我很喜欢，谢谢岁大哥。”

　　她举起相机，试探性地问岁启寒：“我的玻璃相框缺张照片，可以拍一张合照吗？”

　　刘梨想到玻璃相框还没有照片，若只送给岁启寒一个空相框毫无意义。

　　岁启寒丝毫没有犹豫，坐到刘梨身侧，接过相机，摁下快门。

　　刘梨看到倒映在镜头中两人的影子，粉唇轻抿，露出甜蜜的笑容。

　　“咔嚓”
　　相机中推出一张白底相纸，几秒后显影出照片。

　　刘梨拿到照片的下一刻直接冲回房间，取出今天刚做好的玻璃相框，把照片塞进里面。

　　“小梨。”岁启寒走到房门外，抬手轻叩门板。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道：“不早了，明天公司还有会议，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整理好手中的袋子，准备离开。

　　刘梨低头盯着相框，又抬头看见岁启寒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呼吸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快去表白！

　　眼看着岁启寒离家门口越来越近，刘梨也顾不得考虑太多，几个箭步冲到门口，身子挡在岁启寒面前：“等等！我有事要说。”

　　岁启寒看着刘梨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松开了已经拉下的门把手，后退一步轻声问道：“怎么了？”

　　“刚刚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如果……如果我说了，你会答应吗？”刘梨心怀忐忑地问他。

　　岁启寒点头：“当然。”

　　刘梨深呼吸，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指尖捏住岁启寒的衣角，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岁启寒，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