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2003》绯红雨

4、第 4 章

　　第二天一大早被女儿的哭声吵醒，张素荣抱了抱女儿，她的腰椎间盘突出，不能长时间抱着。好在六嫂很快忙好，过来给女儿冲奶粉。她也不用吃什么下/奶汤，怎么忌口了。这回她给自己弄了一份食谱，并且让家旁边的水果店每周送两次水果来。她省着谁，也不会省自己了。

　　齐世明打电话回来，说他明天就能回来了，电话里还欲言又止的提到他姐的事情，问她能不能去问问情况。看来齐世玲那边闹起来了，张素荣在心里冷笑，不接齐世明的话茬，问也不问。

　　齐世明也不敢明着说，毕竟是家丑不能外扬。他一直秉承着这个观念，他支支吾吾的还纳闷张素荣怎么回事，但张素荣只当做没听懂打岔过去了，说自己现在头很疼，家里女儿一直哭，然后说家里没钱了，问他能不能先向赵光亮预支工资。

　　那边齐世明答应了。张素荣就忍着恶心和他说了句，希望他快点回来，女儿和她都想他了。挂断电话后，张素荣在阳台晒太阳，脑袋放空，享受这一刻的阳光。她已经沉浸在黑暗里很久很久了。

　　下午，她抱着女儿睡了一会儿，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找到手机里赵光亮的电话，打了过去。这一回她不能离开公司。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个公司有她的一份。

　　赵光亮接到张素荣的电话，笑着：“素荣啊，你这不坐月子呢，公司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明个儿就让我家飞飞去看你。”赵光亮的声音有些陌生了。

　　张素荣客客气气的说：“谢谢赵总关心了。我这次住院匆忙，有许多事情没交接清楚，飞飞还能忙得过来吗？”赵光亮女友秦飞飞，本科刚毕业的小姑娘，是她的徒弟。也算不上徒弟，秦飞飞是赵光亮找来想替换她的人。

　　她和齐世明在公司太久了，当初三人合伙，如今公司有了规模，人心善变，特别是她主管着财物这一块。赵光亮当然不放心，一直想放上自己的人。

　　秦飞飞刚入职，赵光亮这个老油条就开始追求她，并且有意识的让她多学一点，这次她怀孕生产就是个机会。

　　她三十三岁才怀孕，身体素质不太好，早孕反应厉害，中后期的时候又有妊娠高血压和妊娠糖尿病，胎盘低，经常需要卧床。就算她想对工作不放手，也有心无力了。

　　张素荣和齐世明结婚认识十五年，结婚七年才有了苗苗，结婚后一直忙于工作，三十岁后抵不住家里催生，于是准备要孩子，然而筹备一两年都失败了，赵春花这个婆婆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自己也发愁，后来终于有了苗苗，于是越发小心。所以她也不怪别人，是自己不能两全，但这一回她还是想尽力保住工作，不能再被动的留在家里，也不能被飞飞给挤走了。

　　赵光亮笑呵呵的：“飞飞可不行，比你差得多了。不过我们现在不忙，凑活着。等你回来我和世明才能放心。”这个老油条。她以前一直避免和这位合伙人打交道，因为他看她的眼神里有股莫名的邪气，让张素荣很不喜欢。

　　接着赵光亮和她说了很多公司的事情，提到了几种业务。张素荣一时间卡壳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打着哈哈，凑合着说了几句有些窘迫的结束了寒暄和聊天。

　　挂了电话后，张素荣拍拍头，她真是忘了太多事情了。刚才赵光亮和她提起许多业务的时候，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仿佛那些记忆都从未出现过一样。五年了，五年的家庭生活让她的工作技能也都随之丢失了。一时间张素荣悲哀涌上心头，越发觉得头疼。

　　她捂着额头，想要去卧室拿自己的文件笔记，她以前把一些公司用的资料都收集在柜子里，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哪去了？

　　张素荣站起来，有些头昏目晕的，一时间又坐下，久久头晕。

　　六嫂给孩子喂水，见了赶紧过来，“你呀，快去躺下，晚上要吃什么？我做。”

　　“熬点鸡肉海鲜粥吧。”张素荣随口道，只好又躺下了。六嫂给她切了盘水果拿过来，顺便给她按摩头皮。这个时候网上购物还没发展，要买什么还要去超市或者菜市场及商场。张素荣想给自己买张按摩椅，但一想到要出门，又没有力气。

　　齐世明回来后已经是深夜了。站在门外吹冷风，张素荣把锁换了忘了告诉他了，齐世明敲门，六嫂来开门。齐世明没说什么，去睡了次卧。天亮后张素荣醒过来，对他说，女儿的满月酒最好不办了，免得人多吵闹女儿。上辈子也没办，只不过是赵春花嘀嘀咕咕的嫌弃苗苗是个女儿不想办，虽然没有办满月酒，但是赵春花还是打着她和苗苗的名义收了很多份子钱，以后又要他们俩还回去。

　　所以张素荣提前给齐世明打招呼不办，之后她又给许多亲戚打电话，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三姑婆收到了，问她知不知道她大姑姐闹离婚的事情。张素荣装作这才得知似的连连问情况。
　　得知赵春花去了大姑姐那里，然后又带着大姑姐去她老公单位闹，去找小三闹……这短短几天每天都传来新进展。

　　张素荣说她最近坐月子一直都在睡觉，手机这两天坏了才修好，估计是她大姑姐和婆婆心疼她，不忍心她受累所以就没告诉她，还说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的，女儿苗苗身体虚弱，她也是九死一生的，心力不足，说到住院情况还哭出声来，折让三姑婆又想起她是因为被赵春花推到了才这样的，一时间淡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

　　齐世明出差回来气色很差，在家睡了几乎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才睡饱了出来活动，抱着女儿跟着六嫂学拍嗝。他本来不想做的，张素荣要求他做，还要求他给女儿擦屁屁换尿不湿，虽然他笨手笨脚的，弄得女儿不舒服一直哭，但是张素荣还是要求他做。以前就是这样，他一弄女儿不舒服，张素荣就自己做了，累了自己，这回她才不让齐世明省事的。

　　齐世明在家休息了一天，手机也是没停过，张素荣知道大部分是赵春花打过来哭诉的，她也能听得到那边乱糟糟的的背景，但是张素荣也不问，催着齐世明休息，让他关机留出时间和女儿相处。

　　后来齐世明实在是忍不住了，和她说了齐世玲的事情。

　　张素荣没有给出建议，只是说自己现在有心无力顾不住了，“你要相信你妈妈和姐姐，她们都是大人了，能处理好的。你这做弟弟的掺和进去，人家小两口一和好你就里外不是人。你要支持姐姐离婚，那你外甥谁照顾谁养他，指望你还是指望你妈？”齐世玲两口子以前又不是没吵过闹过要离婚，不还是好好的，就算前世这事闹开后，不也没离婚嘛。

　　齐世明听着张素荣不痛不痒的话，心里不得劲，但是他又知道媳妇说得对，但她这样轻描淡写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让他觉得张素荣变了，说不清什么感觉，齐世明觉得张素荣这样很陌生而且理智的让他觉得害怕。后来齐世明还是去了他姐姐一趟，回来后精疲力尽地也不提什么了。

　　齐世明问张素荣为什么需要预支工资，张素荣把一份账单和以后代买清单给他，说自己要去做产后修复，要给女儿买保险，要买奶粉要打疫苗，要给六嫂工资，要营养生活费，林林总总的不少。还说她准备三个月后就去上班，上班之前还需要报个财物进修班，她俩以前的收入差不多都花干净了，孩子是个吞金兽，所以下半年给他妈妈赵春花还有她娘家的钱都不给了，等缓过劲来再说。

　　她爹妈那边她搞定，赵春花这边希望齐世明能说明情况，他们俩现在的确是不宽裕。两家父母，他们每年给孝顺一万块，赵春花五千，她娘家五千。看着这些信用卡清单和以后的支出计划，齐世明皱着眉头问：“能不能减去一些？咱爸妈那边少了，我妈那边少了，不合适吧？”

　　张素荣缓和语气问他，“你觉得能减少哪一项？是我产后复检复建费用还是营养费或者是女儿的奶粉尿不湿？”

　　“这个保险七千八没必要吧？”

　　“咱苗苗早产，身体状况你也知道，医生也说过要精心养着，这份保险我找了很多家，只有这家不限制早产儿身份，生病住院都可以报销。再说我产假后恢复工作就能缓过来，这点钱要花的。”

　　“你妈妈不是号称最节省最疼我们了吗，少给五千块钱她也是够花的。”往年给的够多了，以后她一分都不会给。

　　齐世明不满意，但是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暂时也同意了。一周后他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打给了张素荣。张素荣丝毫没客气的收了。
　　一个周末，赵光亮带着秦飞飞来看她了，张素荣和他们俩寒暄，开始很生疏生分，差点让齐世明怀疑，后来有点熟悉感了，但是提到公司上的事情，张素荣还是插不上嘴的感觉，她只好借口太累，回卧室躺着了。这五年的差距不是一下子能跨越的，这加深了张素荣更加紧迫要学习的紧张感。

　　苗苗满月那一天，齐世明带着张素荣和女儿去医院检查，回来就看到赵春花又出现在他家门口。齐世明第一时间看着自己老婆，张素荣没有什么明显表情，抱着女儿只往他身后钻。

　　赵春花仿佛忘了自己她做过的事情一样，很自然地对儿子说，“从医院回来了，都没事吧？”接着又走到张素荣面前，伸手要抱孩子，“哟，看看我乖孙女长得多好啊？素荣你都吃胖了，你姐那边没事了，以后我来照顾你娘俩，要那保姆回去吧？”

　　张素荣抱着女儿躲开她，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赵春花脸色一变，冲着儿子喊，“又怎么了？这什么脸色？”

　　齐世明一脸无奈，“妈，我不是说了吗，你这段时间别来。”

　　“怎么，我不是你妈，这还成了紫禁城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翅膀硬了，连你娘都不认了？”赵春花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吵闹起来，然后卧室里苗苗哭了起来。

　　齐世明对着母亲说，“妈，你小声点。”

　　赵春花拍着大腿，“我为什么要小声，我在自己家还不能说话了是吧？儿子啊，你到底是被谁灌了迷魂汤，连你老娘你都不要了。我的儿啊，我当初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姐出这么大事，也没见你出力，你……”赵春花又来拉扯齐世明。

　　齐世明听着女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又看到咆哮的老娘，门一开，六嫂和钟点工回来了，手里还拎着菜和一箱子奶粉。

　　赵春花不哭了，指着钟点工和六嫂问，“她们是谁？”得知她们是钟点工和六嫂，再看看六嫂熟练的冲奶粉进入卧室，又看了看那一箱子奶粉，赵春花感觉喘不过气来，又哭嚎着，“这作孽啊，当妈不喂奶水，喂这种东西，是想害死我孙女啊。”她要去推卧室门，一下子没推开，拍着门大吼，“张素荣，你还是不是女人，连个奶水也没有，你当你是千金少奶奶啊，还喂奶粉，还找两个人来伺候你。”

　　齐世明听不下去了，去拉扯母亲，“说够了没有，妈，你就先回去吧。”

　　“她怎么就这么娇贵，当初我生你和你姐的时候，我还下地干活，她倒好，找两个人伺候她，当她是皇后娘娘，当你是冤大头啊。苗苗住院花了那么多，她怎么就不知道省一点哦。”

　　张素荣啪的一声把门打开，“苗苗住院花那么多是因为谁？”

　　“还有，别吵了，苗苗被吓哭了，世明，你答应过我的。”张素荣转过头对齐世明说，“别让邻居们看笑话。”接着张素荣再一次抱着女儿出来，喊着六嫂，“嫂子，带着东西，我们出去待一会儿。”

　　齐世明哪敢让张素荣这个时候离开。外面晒得很，张素荣憔悴的不行，女儿哭的小脸通红，他拉住张素荣，说：“你先进屋休息，这里我来处理。你带上耳机，很快的。”

　　赵春花有些傻眼了，当即要来拉扯张素荣，可是她连张素荣的衣角都没碰到，六嫂挡开了她。齐世明拉着母亲的胳膊，“妈，算我求你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劝素荣想开的，那些话就别乱说了。”

　　赵春花心不甘情不愿，还想撒泼，可是齐世明眼眶发红，大力拽着她一起出门下楼，将她塞到了车里，赵春花这回是真的伤心的哭出声来了。儿子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齐世明也心力交瘁。这一阵子，他一有空就被要求带娃，从次卧也搬回主卧了，夜里下半夜要看孩子换尿不湿喂奶拍嗝，白日里工作也是忙碌，睡眠不足，脾气也不好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安静的睡上一觉。

　　赵春花一直哭，还说着那老一套什么她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之类的老掉渣的话，说他白眼狼，还说他姐也是白眼狼，现在也埋怨她，都不理解她的心。

　　齐世明额头直跳，耳朵嗡嗡的，本想把母亲送回去，但是这一路她肯定会一直哭一直闹，于是长叹一口气，下了车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母亲又塞进去，塞给她两百块钱，“妈，你先回家住着，等我给你打电话。”

　　赵春花不想走，但是齐世明一抬头看到他们五楼的两个邻居指指点点探头探脑的，声音冷下来了，对司机说，“送到安南区人民七路345弄。”那是她姐住的地方，接着他又给他姐打了个电话，之后在路边抽了一支烟才上楼去。

　　张素荣正抱着女儿轻轻哄睡，见他回来，神色平静如常，“累了吧，浴缸放好水了，去泡一下睡一会儿吧。”齐世明见她没有刚才的怒色，心想张素荣还是识大体的，他真害怕回来后张素荣再和他吵架，那他真的是想死。

　　男人啊，是夹心饼干两头受气，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