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398、第90章 旧忆·血染之章

　　理论归理论，若真要套用到实践上，必须谨慎待之。

　　假使被自己带有息壤之力气息的血液吸引过来的，真的是兰因斯的智慧生物，那么，自己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警惕。能躲过当年的清剿，并且存活数千年，哪怕和自己类似是蹉跎数千年，不曾消亡，便已经足够体现其恐怖了。更何况，若他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却没被天道灭杀，其手段，大约是不比自己弱的。

　　换言之，只要那真是兰因斯智慧生物，便绝不容小觑。

　　若那只是一团游荡的息壤之力或者相关力量变种，那便可以放心许多。毕竟息壤之力源自神话中的息壤，本身带有一定的无意识的生物特性，在与其他一些特殊物质结合之后，便可能发生这样的异变。且由于不具备真实的生物特性，也不会被天道所打击，只要不曾被人消弭，便能一直在世间游荡。

　　如果是非生物物质，虽然不必与智慧生物勾心斗角，但能否被自己利用也是关键，最好是能用于疗伤，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黑锦也没打算藏匿观察，她还在流血，血液里带着兰因斯物种极其敏感的息壤气息。就自己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能躲得过去的。

　　所以，直面它吧。

　　黑锦咬断了从衣服上撕烂下来的布条，一圈一圈，缠在手掌上，眼中的凶厉与阴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猛烈。

　　若是谈不拢，背水一战而已。

　　经历过无数场的生死局，老娘可还没输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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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一次，黑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赢。

　　那是一个兰因斯智慧生命，格兰族，是来自荒芜之界的大魔法师，成功夺舍了诺德尔撒的一种虎形灵妖。尾随黑锦，也没别的什么目的，吃了她的魄心，便是最好的补药，再夺舍这具躯体，成就更高的辉煌。

　　不幸中的万幸，尽管这位大魔法师走狗运成功夺舍，但却面临着和黑锦一样的问题——承载的躯体对实力上限影响很大。这虎形灵妖虽然对息壤之力适应性较好，但本身的天资一般，大魔法师竭尽全力，最后也只能卡在了即将史诗的门槛上。用诺德尔撒的层次来衡量，也就是离圣域还差临门一脚。

　　但实际上，这猛虎的战力比起诺德尔撒的领域还要差一些。毕竟他原本擅长的是魔法，然而，以诺德尔撒这极其微弱的魔力反应，他最擅长的魔法领域根本无从建树。所以，他不得不走出另一条路——以息壤之力与灵妖妖力按一定比例融合，息壤之力能大幅强化妖力，促使这诺德尔撒的本土力量变得更为狂暴难当。至于代价，则是他的战斗续航较差，息壤之力的消耗堪称恐怖。

　　这种水平，哪怕是大魔法师亲至、在充满魔力反应的兰因斯展开对决，黑锦都不稀得多看一眼，吹口气就能死的小角色，也的确不值得花心思在意。可目前重伤失血的她，息壤之力几近亏空，这样的敌手，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强。

　　——她知道这只会是敌人，在见到那只斑斓猛虎出现的第一眼，她就清楚地知道，这种有着阴翳眼神的兰因斯格兰人，绝不可能与她平和商榷。

　　所以，战斗，也在这一眼中开启。

　　黑锦唤出六翼，召出命器，提刀便往前直冲而去，动身甚至比那猛虎还要快上一分。

　　她不信能平和，就绝不会犹豫，婆婆妈妈的人，在兰因斯、尤其是无光之域，是存活不下去的。谁先动手，谁就赢了半分，至于剩下的九分半，还得看硬实力。

　　黑锦的打法异常刚猛，与她曾是堕天使时如出一辙，只可惜，息壤之力的贫乏，让她有许许多多的能力都无法动用。哪怕灰羽自身便能调用血脉能力，但要抹平当下的实力差距，还是太过困难。

　　星夜之下，黑锦很快被逼得节节败退，本就伤势极重的躯体，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来回几个回合，黑锦清楚，自己不动用些自损八百的能力，恐怕很快就要被这老虎击溃。但自损八百，本该考虑考虑损些什么，可她现在，没得选。

　　如今之计，唯有引爆堕天使之翼，换取潜藏的息壤之力，并将那老虎反制。

　　为什么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还是那个问题，息壤是创世之种，是万古之骸，是特洛亚的起源、兰因斯的终末。身为兰因斯的格兰人，息壤之力是她绝大部分能力的启用的必备条件。格兰人对于息壤之力的依赖，远比诺德尔撒物种对于玄气的需求更为强烈。

　　而此时的她，刚刚积攒的几分息壤之力也已彻底耗尽。仅靠这孱弱与躯体与只能自主调用少量真名的灰羽，是难以和一个有着诺德尔撒长生阶位战力的敌手对抗的。

　　息壤之力从何而来？

　　若说兰因斯，那来源可不少，天地蜉蝣，星光之源，草木之精，如诺德尔撒的玄气一般，息壤之力在兰因斯亦是无所不在。

　　可这是诺德尔撒，息壤之力，只能由自身的修行滋生，无法从外界吸收一分一毫。在较短的时间跨度里，息壤之力可谓是用一分便少一分，无从补充。

　　但凡事也有例外。

　　她是堕天使血脉，是最接近黄金种族的血脉，即使那一大片的比敌人命长的真名无法奏效，即使失去了本源觉醒的六翼，但源自血脉的最初六翼依然陪伴着她。这些翅膀，并不是真正的物种器官，而是由息壤之力凝结而来——她说到底还是格兰人，并非真正传说中的堕天使，翅膀是血脉造物而非天生器物。

　　所以，这些翅膀依然蕴含着自己的本源息壤之力。或许量不大，但也是如今反败为胜的机会。

　　那么，代价是什么？

　　这些被自己折断且耗尽其本源的翅膀，连同真名的某一段，将永远地沉寂在血脉的最深处，再也无法唤醒。意味着，她将永永远远地失去一只、或者更多的羽翼，哪怕将来成功复生，也必然会缺失当下熔铸掉的翅膀。

　　但，活着才有希望。

　　黑锦咬牙，右手抓住猛虎袭来的虎掌，虽然在顷刻间便被压了下去，但她也算是为自己争取了时间。于是，左手从自己右边翻过，抓住了那紫黑的羽翼，毫不犹豫地连根扯下！

　　刹那间，她的瞳孔疾速放大，血丝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眼眶！

　　一时间，脊背又是血涌如注，一瞬间的剧痛让她脱力，无法再握住那只虎掌。因而，也被那斑斓猛虎一掌拍飞了出去。

　　可手中揪着的羽翼，依然牢牢在她手中，不曾掉落半片羽毛。哪怕是身体几乎嵌入了身后的大叔树干，她也执着地把颤抖的手靠近嘴边——

　　她啃食了自己的羽翼。

　　吃得满嘴干涩，吃得羽轴折断，一片片羽毛坠落，也不抵她把这一只右上翼给啃食干净。

　　猛虎顿住了动作，似乎也被黑锦这般生猛的举止给惊住了。兰因斯的确混乱，但其余地区再混乱，也远远不及罪孽深重的无光之域。曾经作为荒芜之界的一名大魔法师，他的确听闻过无光之域那帮疯子、亡命徒甚至会同类相食，但他不曾想，今日在诺德尔撒见到的又一个疯子，居然连自己的翅膀都吃。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种族的？

　　猛虎只是惊诧了短短的片刻，黑锦就已经吞下了那些难以下咽的毛发与羽轴。而那些零碎的、原本属于她身体一部分的羽翼，在落入身体之内以后，便被迅速炼化作了力量流，以息壤之力的形式反哺了自身。

　　虽然量不多，但已经能作为启动了！

　　黑锦趁猛虎还未反应过来的空当，灰羽在手，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可她忘了，也从未适应过，有一侧少了一只羽翼是什么感觉。

　　两边羽翼的不平衡，极大影响了她向前冲的举止，才刚起步，便旋过身躯几乎要跌倒在地。一边三翼一边两翼，无论前飞还是上升下降，都不是一项短时间内能适应过来的任务。

　　就怕，有些人有些事，不愿意给这点时间。

　　猛虎见她冲出三两步，随后便在空中颤动着，几乎算是跌落在地，也便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暗道一声好险，便又重新进入专注的战备状态。

　　他能在诺德尔撒摸爬滚打数千年依然存活，有些事或许能使他惊讶，但绝不会浪费他太多时间。在兰因斯，优柔寡断的人早就死绝了，只有刚强的铁血手腕与将一切进行到底的坚定意志，才是兰因斯最伟大的通途。

　　在诺德尔撒的丛林里，也一样。

　　虎点双翼，从天而降，几百斤重的肌肉虬结的猛虎，在息壤之力强化过的狂暴妖力之下，所散发的威压，已不低于领域修者。

　　可黑锦比他更果决，这大概就是黑锦能成为无光荣主而他只是荒芜之界的大魔法师的原因。

　　在黑锦失去平衡的顷刻，她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在落地的前一刻，咆哮着撕下了自己的第二片羽翼。

　　羽翼离散，无数紫黑色的羽毛混着淋漓的鲜血飞得到处都是。

　　她的脸毫无血色。

　　她的脸满是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