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90、第191章 旧忆·赤狐祸

　　辞别东面猎户，二人南下，待横断山脉已在不远处，甚至能见着几处高峰上的积雪，便停下了继续南下的脚步。

　　即便是酷热的南疆，即便正处盛夏，既然可见尖峰雪线，足以见得山峦之高与地形地势的特殊。它既是一道分割了南疆地理的界限，也是分割了人妖之间的界限。山脉以北的极少区域，尚有人类活动甚至定居；而山脉以南，才是真正的灵妖国度，人类是不被允许踏足的，一旦被发现，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人妖之间的矛盾，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演化到了巅峰，如今不过是被定下旧日盟约的双方顶尖巨擘给限制着而已。但谁能说那一纸盟约便是永恒的呢？这世上，便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二人并没有再往南一探究竟的想法，或许奏曾经有，但在真正抵达南疆之后，尤其是听得那狼妖的告诫，她便总觉得还是别去触碰底线为好。

　　东面有老猎户知道，横断山脉有一种族名为云岭赤狐的灵妖，便是赤红皮毛。这种灵妖极少出现在山脉以北，偶然有人见过，都是瞧见它们在横断山脉中，如火赤红的一片，极易辨认。它们似乎没有天敌，也不愁太过鲜艳的皮毛难以捕猎，又或者说，长这么一身皮毛，便是身份的证明。

　　（猎户也可以是修者哈，不一定非得是普通人干打猎这活，这么多灵妖在这普通人打猎未免也太容易噶了。）

　　这话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就拿狐形灵妖而论，最出名的自然是鸠水白狐一脉。这一脉据说是远古灵妖八皇之一狐皇的种族，最出名的特征是纯白色的皮毛，以及会随着年岁修为增长而增加的尾巴数量。而按照一般野兽对于环境的顺应，白狐应当是生活在雪峰或者极北处这种有积雪便于隐藏自己的地区。而鸠水白狐却生活在横断山脉以南狐影山林的鸠水之畔，且数千年之后毛色仍不改纯白，也便有了以毛色作身份高贵区分之说。

　　最耐人寻味的，莫过于鸠水白狐已经隐匿踪迹上百年了，而云岭赤狐的出现，也正是在鸠水白狐踪迹难寻之后。

　　奏便愈发狐疑，开始怀疑起了自家宗门是不是与鸠水白狐之间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狼皇与狐皇同为远古八皇之一，相互之间关系尚佳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话，便能解释得通了——

　　鸠水白狐一脉出现了变故，隐匿自身；狼皇一脉与鸠水白狐交好，故而帮衬其族；圣临宗与鸠水白狐存在盟约，故而也能得到狼皇一脉的友好。毕竟那领域大妖呵斥血月时也谈及了“古皇令”，此处所述古皇，也只能是那远古狼皇。而这也透露出了另一个事实，狼妖内部，已经出现了新皇，故而才把其称为古皇。

　　奏为自己了解到了不少灵妖秘辛而心喜，而洛魂对此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于他而言，本就没有多少事是能让他提得起兴趣的，哪怕是到了而今也是如此。

　　如今行于横断山脉之北的丘陵，二人的旅程，又变得枯燥了许多。所幸，奏会弹琴，也能在闲暇时驱散不少沉闷，只是如那次雪地上的剑舞，再不肯舞上一曲。

　　年岁悠悠，山野古道，皆是行了个遍。走着走着，来时盛夏青葱的草野，再临时已有泛黄迹象。待即将脱离这片草野，登高望远能瞧见大漠之时，回头，已尽是枯败之相，于清晨所见，草叶结霜。

　　南疆，也入冬了。

　　再往西，是一片巨大的沙漠，西北之地尚有一片并未被风沙掩盖的区域，但想来除却灵妖也便不会有别的风景。故而，此次南疆之行，也便要画上句号了。至于横断山脉以南的区域，不若往后有幸再观。

　　可总有些事，并不会那么顺遂如意。

　　南疆入冬，原野只是变冷了许多，而横断山脉高处，已经开始下了雪，雪线比起仲夏已经下移了太多。而在二人决定北上之时，偶尔的回眸一瞥，便在那白雪皑皑的山上，瞧见了一抹鲜活跃动的赤红。

　　云岭赤狐。

　　原本以为这只是惊鸿一瞥，接下来便是打马错身而过，但不曾想，这赤狐便成了他们南疆之行一道最大的坎儿。

　　它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前一刻似乎还远在天边，只是雪线之内一抹鲜活的红，下一刻，那抹赤红便在眼前极速扩大，疾驰的身影裹挟着高山上的风雪而来，带着不属于山下的生冷气息。

　　然后，万千流光齐射，那是旖旎艳丽的红粉色，却带着毁灭性的死亡光彩。

　　两人几乎是同时作出了应对，应对方式也是一模一样，一人探出一手，在身前撑起了玄气屏障，而手中剑已然蓄势待发。或许，相处许久的人，思维的确会逐渐变得相像，即便不曾训练过，也能拥有想象不到的默契。

　　奏心中困惑，这赤狐如何会冲着他们来的？狼妖的确说过要小心赤狐，但按照先前的推理，应该是赤狐得知自己是圣临宗之人才会发起攻击，怎得如今隔着老远就直接冲了上来？按照猎户的说法，它们并不是极端仇视人类的种族，不会一见到人便强行冲来杀人。它们很聪明，会审时度势，以免真被人类强者宰了。怎得今天见到的这只，便就如此奇异呢？

　　这只赤狐的修为，已经越过了长生，但似乎还没有创出它自己的域，故而算是半步领域。它也没有化作人身，只以本体作战，上来便是强度拉满的术法轰鸣，足以见得它对此战速胜的迫切。

　　然，洛魂是个疯子。奏不是，但奏的能力，要比那个疯子更可怕。

　　在撑过了第一波攻势之后，洛魂承担了更多的前锋面压力，虎口都被震裂。但这等小伤对他而言无异家常便饭，他持着剑，抓住了术法轰鸣的短短间断的绝好时机，便冲了出去。剑花缭乱，从天而落笼罩向了赤狐，逝水剑法的攻势之繁复，也让这赤狐领教了一番。

　　奏沉静着脸，但心中已是处在忿恚的边缘。月华神剑在手，落后洛魂一个节拍而出，悍然出手的剑招，是她自己开始尝试构筑的剑法。

　　但赤狐之强，即便没有式域作辅，其战力恐怕也与寻常领域无异。它虽没有如鸠水白狐那样的数条尾巴，但单尾同样能作为极好的武器，将二人的剑法尽数接下。而那尾巴，光洁如初，连根毛都不曾脱落。

　　奏即刻便退离了第一战场。这当然不是临阵脱逃，她天赋顶好，但修剑不过堪堪两年，自是不如从小便修的琴更能代表她的能力。且再有各类秘法加持，届时的她，便会是对阵中极为恐怖的存在，是洛魂这种疯子也不愿意面对的对手。

　　她一离开，洛魂的压力便陡然增大，赤狐的利爪势大力沉，这绝对比他当初面对高友林的压力还要更甚。但与此同时，除却修为的提升，他的剑法较之从前也有了极大进展。虽说他依然不肯设防，但创作了含有守招的剑法，他对于剑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总得找到赤狐防守的空档以刁钻的进攻化解摇摇欲坠的危险局面。

　　下一刻，奏的琴音响起，单点狙杀的琴音听着的确杀意四起，硬是把琴弹出了比琵琶更胜的铿锵声响。那肆意无边漾起的兵戈之声，如亲临沙场所闻的旌旗猎猎，那军阵当中的铁马嘶鸣与将士怒吼，一瞬间便侵入了赤狐的内心深处。可见的，它那蓬松的尾巴如今也开始炸毛，变得愈发膨大。

　　面对赤狐的攻势减缓，洛魂自也不肯放过机会，玄气汹涌而出，断情剑泛起了森冷的赤色，如盛大的剑芒，在剑身之外吞吐起来。这等锋芒，削金断石不费吹灰之力，哪怕是如赤狐这样肉身强大的灵妖，也绝不敢硬接齐全部威能。

　　但领域毕竟是领域，哪怕是还未凝结出域，修为的巨大差距也是难以弥补的。

　　澎湃的妖力自赤狐身上迸发，这种与玄气有别的力量是灵妖的专属，比起中正平和的玄气更具有侵略性。那妖力生生融去了断情的剑芒，也使得赤狐从那头疼欲裂的情况下稍稍清醒了过来。

　　洛魂被妖力的鼓胀击退，虎口震裂，可见血迹。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握紧了剑，左右腾挪了三两步躲开了赤狐的赤毛轰击，又迎了上去。涌潮在这荒芜的草野上激荡而起，以逝水为名的剑法再度化作万千凌厉的剑芒，带着那气怒悲绝的势，尽数朝着赤狐笼罩而去。

　　九霄碧落，星海流！

　　最新的一式剑法，威能比起前作更上一个台阶。比起前四式的各有特色，这一式倒更像是完全为了杀戮而作，将所有的剑招变化，最后都融进了直取要害的重手。他的剑向来如此圆融，无论先前对人，还是当下对妖，剑招的细微变化，丝毫不影响他的行云流水。

　　在洛魂这边剑光大盛之时，奏已在不经意间换了新曲。前招直取心脉未能奏效，那么，不若直接以最纯粹的力，达成以点破面。

　　奏眼中神光凛冽。

　　哪怕限制了秘典施展，她依然是这世间最该自傲的青年人！

　　（小伙伴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