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89、第190章 旧忆·狼妖诫

　　四大陆上强者不多，是相较于无尽海域而言的，毕竟圣元之上大多会前往无尽海域寻求新的机缘。

　　至于为什么是无尽海域？

　　无尽海域位于四片大陆的中央，只要去了无尽海域，接下来去哪儿都近。也就是说，只要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第一站去往无尽海域便是最佳选择。待在这修者云集之地收集好了情报，届时去留再定也不迟。

　　而南疆就稍微特殊一些。

　　众所周知，南疆是灵妖的国度，除却北面部分区域，都是灵妖的天下。而人妖之间早已定下了契约，双方皆不可大举踏入对方领地。灵妖大多是野兽精怪的妖化，领地意识较强，便也真的在南疆安居了。

　　所以，南疆，尤其是南疆横断山脉以南，其整体实力是极其恐怖的，绝不能以其他三大陆的整体情况来度量南疆。此时随便便见到两只大妖领着的狼群，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不过，他们做好了戒备，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不论如何，此地是灵妖的国度，灵妖的主动权显然更大。他们二人只是过客，而非行游猎捕杀灵妖的修者，如果可以的话，那自然是能规避掉冲突最好。但灵妖一方如何看待，便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了。

　　终究，还是人妖之间的矛盾更大些。狼群一方，那领头的人形大妖是率先冲上前来，眼中闪烁着的，尽是森然的残忍。

　　洛魂执剑迎前，水云曲八式，在一瞬间，便如游龙横贯而出。

　　其一，水相；

　　其二，残云；

　　其三，渔曲；

　　其四，山鬼；

　　其五，枯藤；

　　其六，林涧；

　　其七，水云歌；

　　其八，炽霞落。

　　这剑法，同是洛魂所创，依然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处处都体现着专注进攻到极致的手法。就连他相配剑法的步伐，也是极为激进的，每一步都仿若行于深渊之旁，落错一步，便是殒身的结局。

　　也不知在四年之前，在他变得乖张难驯之前，写出的剑法该是何种模样？

　　奏辅于左右，只是偶尔搭上三两剑，大部分时间只是当个看客。这剑法连同逝水剑法，对她而言都不适用，故而都是不曾学的。她也能知道，洛魂既然能作出云归月、霜寒雪这般剑法，必然不会是只知进攻的夯货，他不防，是不愿防。换言之，曾经的他，是在求死。

　　每每想到此处，除却一抹不忍与隐隐的心疼，她也便愈发好奇，他曾经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他不肯说，那便自己查，下次回返宗门，得找上四海堂联系东洲的分舵，探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般而言，同等阶位的灵妖，往往是比人类修者要强上一线的。他们即便化作人身，□□力量不如本体，但也比人类要强太多了，若是亮出本体，人类修者胜算更为渺茫。此外，灵妖化形之后，灵智并不会低于常人，想依靠智取战胜灵妖，绝非易事。

　　故而，同处长生中期，这狼妖还是要强洛魂一线的。虽然洛魂已是同等阶别中的佼佼者，但这狼妖也并非弱者，凭着铜皮铁骨，赤手空拳便能与洛魂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能把洛魂的虎口震裂，足以见得其肉搏之生猛。

　　洛魂便认真了，水云曲无法与之抗衡，那便要祭出逝水剑法了。这剑法的威能，远比早期作出的水云曲更强。

　　但他才方使出一式，暗中那领域级别的大妖便忍不住出手了。迎战的，是一直做着戒备的奏，但甫一交手，她便倒飞了出去，虚空当中兀地凝实，似乎要将她碾碎。

　　但奏所掌握的能力，堪称浩如烟海，她的剑往身后虚空刺去，那黑色光流汹涌而出，转眼便把凝实的虚空冲散，黏稠的空气，也让她倒飞出去的身影减缓了下来。

　　她抬眼看那黑色的身影，眼中神光，冷冽如刃！

　　下一刻，她手中乌光汇聚，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起。光芒外环，一圈诡异的符文开始逐个亮起，无言地述说着其绝伦威能。

　　“你是圣临宗的人？”

　　那领域大妖忽然问了一句，带着极为别扭的口音，但好歹还能分辨出词句的意思。

　　“是又如何？”

　　她依然握着那团乌光，只不过符文不再亮起。她挺直了腰板，星光偏暗，流萤尽散，也便只能依稀瞧见她冷傲的神色。

　　“血月，停手！”

　　领域大妖唤了一声，瞧不清暗处眉眼神情，但从语气可知其态度的严肃。

　　被换作血月的长生大妖显然是不甘就此停手的，洛魂连续两式剑法，已经将他皮肉划开见了血，不算很重但很痛。洛魂虽然也同样被他利爪撕开了一道口子，但相比之下，只能算作是无关紧要的轻伤。这等情况之下，血月又怎会敛住凶性？

　　“血月，古皇令在先，你可敢违背？违古皇令者，便失去了争夺王之位的资格。”领域大妖喝止道，那似要泣血的式域，已然展开！

　　奏皱起了眉，手中乌光大盛，符文再度绕圈逐个亮起，直到最后一个即将点亮之时，她才将其止住。因为，那式域的确是只笼罩了血月一妖而已。

　　——这是她在江湖学到的，不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绝不能放松警惕。不是绝对信任之人，便要时刻提防背刺，江湖之上，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洛魂瞥了那领域大妖一眼，也见得奏对他轻轻颔首，便提剑退后了几步，但绷紧的肌肉与时刻保持着的起手式，彰显着他完全没有放下来的戒心。

　　周围狼群开始匍匐在地，不再发出低沉的吼声。而血月，则是被束缚在那血色的域中，虽不再做出过激的动作，但眼中犹有凶光。

　　“阁下这是何意？”奏问道。

　　“能修成这样的秘法符文，想必阁下在圣临宗中的地位也不低吧。此间内情，不若询问贵宗高层，总归是比我们灵妖说出来的更为可信。”领域大妖依然是嘶哑着嗓子，但似乎的确已没有了敌意。

　　奏神色不变，但心中惊讶更甚。此妖居然还能分辨符文之秘，能对圣临秘法有这般了解，宗门和灵妖之间，又有何等秘辛，甚至能盖过人妖之间的仇恨？

　　“无意冲撞，后会有期。”

　　领域大妖领着一众狼群撤去，而血月，用那冰冷的眸子在洛魂身上碾磨了一番，这才随他离去。

　　“还有，小心红毛狐狸。”

　　须臾，待狼群踪迹完全从这原野上消失之后，洛魂与奏相互确认了各自灵觉，这才稍稍缓了下来。

　　“那狼妖究竟何意？为什么要小心红毛狐狸？”

　　奏摸着手中剑，疑惑自语，青蒙蒙的光映在手上，便显露了几分骨节分明之感。

　　“这得问你师父。”洛魂擦着剑，头也不抬。

　　“你的伤如何？”奏蹲在他面前，看向了他侧腰的伤口。

　　“无碍，小伤而已。”洛魂似乎并不想让她瞧见，拉下衣服遮掩，却见她怒视自己，便以平淡到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与她对视。

　　奏败下阵来，心中愈气，一拳砸在他肩头，便抱剑站去了一旁。“如果他真的没有恶意，小心红毛狐狸，意思是赤狐外形的灵妖可能对我圣临有敌意？”她沉思道。

　　“任何灵妖，皆需谨慎以待。”洛魂取了药粉敷上，头也不抬。

　　“那这南疆还有必要逛吗？”奏看着夜色里的远方，高耸的横断山脉依稀见得几分轮廓，稍稍压下了眉。

　　“你若是想，何事不可？”洛魂似是终于忙完了，走到了她身前，同样看向了那深沉的高远夜色，“我陪你。”

　　“我担心的是强敌诶，这等情况你不是应该说你保护我更合适吗？”奏看他，不满地嘟囔道，但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绪。

　　“我并非此世尖峰，空话不必说，便只谈我能做到的。”

　　“那你说到做到。”

　　“好。”

　　“你要陪我。”

　　“好。”

　　可惜的是，这条誓言，所能维系的时间不足两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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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很大，哪怕是横断山脉以北的一片区域，也是要花上数月才能尽走一遍。他们由西部草原登陆，行去东面丘陵地带，与当地猎户做了一番交流。

　　奏还有闲心与之互通有无，换了根狼牙串上绳子挂在洛魂脖颈上，这才取出藏在她交领下的银铃，说着这下还上了人情。

　　少女那时笑着，美甚，令天地也失了颜色。

　　洛魂似乎还想要回礼，摸遍全身上下，也摸不出什么值得赠予她的。是了，如他这般人，怎么会能有太多赠人之礼，那枚偶然留在手中的铃铛，是唯一的特例，仅此一枚。

　　奏只是笑，忽然张开了双臂，白衣翻飞，如那远山上的飘云，难以触碰。“不若抱一下？”少女眉眼皆笑，略带绯红。

　　洛魂迟疑了一瞬，便被她抱住了，又有茉莉花香馥郁满怀。

　　君不追云，云落坠于君。

　　“人心皆在左，如何相拥才能心心相印？”

　　她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洛魂沉思片刻，答：

　　“正因皆在左，故而才能相互填补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