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爱吃小饼干呢》少时不知好歹

7、第 7 章

　　安岁当然觉得有大问题，因为坐在他对面跟他一起吃所谓火锅的“学长”，就不算个正宗意义上的活人。
　　红油火锅咕嘟嘟冒泡，热气和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颗眼球从火锅底翻滚出来，散乱不定焦的眼珠子浮在滚起红油上，血管散开如水草纠缠着一片指甲。
　　火锅边还有若干装盘的食材，比如正对着安岁的那颗血淋淋扣了眼珠的脑袋，越陵面前是带骨带皮的人类小腿，腿上浮于表面的蜿蜒静脉一阵阵收缩，倾力证明食材的绝对新鲜。
　　越陵好像还不觉得面前这顿火锅有多惊悚骇人，拿起筷子精准夹起一颗眼球，他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刀痕杂乱无章，血液不停滴落在锅里，态度不算多热情，机械的把那颗眼球放在安岁血迹斑驳的小碗里。
　　小料碗里是肉沫血液混杂头发。
　　安岁坐在缺了条腿的椅子上，看左看右：“学长，我不吃辣。”
　　房间里，陈旧床板上躺着“越陵”，闭目沉睡，木制床板浸透血液，正不停的滴落在下方书桌上，书桌前，一模一样的“越陵”在认真看书，仿佛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阳台上，“越陵”在晾晒衣服，他身边，又一个“越陵”高高举起剁骨刀在为他们准备“食材”，而“食材”的脑袋正对着安岁。
　　十足捅了“越陵”窝。
　　非说共同点，所有的“越陵”双手手腕都有非常深的割腕伤痕，而且都不爱说话，就算安岁试图唠嗑，他也只是轻轻看过来一眼，好脾气的为他夹菜。
　　越陵听到他拒绝，不见半点生气不悦，取过一盒牛奶，放在他手边。
　　“谢谢学长。”安岁对他露出灿烂笑容，抬手准备拆盒，手腕上绑的严严实实的胶带无情拒绝了他的动作，他抿了下唇：“学长能帮我打开吗？”
　　越陵的脾气很好，这是安岁在一个多小时“火锅时间”通过唠嗑，总结出来的。
　　他说坐着无聊不如吃火锅，越陵就给他整出了这桌肉材丰富的“火锅”，红油都是现场，当着他面接的血。
　　要小料，现场剁了碎肉拔头发揉在小半碗血里给他。
　　服务非常到位贴心，安岁也很感动。
　　唯独不敢动。
　　“你今天很开心，以后我多找点朋友陪你聊天怎么样？”
　　夏时至从身后拥抱住他，手指覆盖在越陵手指上，替他打开牛奶盒，在越陵深紫色僵硬唇边落下一吻，抬手把盒装牛奶放在对面，轻笑：“你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安岁看不出越陵僵青色面容哪里开心，干脆闭嘴不言。
　　涣散瞳孔迟缓移动，夏时至用手心覆盖住他的眼：“再等等，别心急。”
　　他好像有点想不明白，眼神扫过虚掩大门：“怎么还不来？”
　　最新的，刚刚在他怀里断气的新身体，灵活度最高的越陵，来的比以往迟。
　　“是因为那几个外人？”他语气渐沉，抬着怀里人的下巴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招蜂引蝶。”
　　“不过...”夏时至闷笑亲吻他的唇：“我不怪你。”
　　“我舍不得怪你。”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安岁扭头看，门口，比屋子里任何一个“越陵”看起来都要健康的越陵，他颈侧横着一道可怖刀痕，不停涌出鲜血，在他脚下聚起一滩血，表情看起来十分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啦。”夏时至热情迎上去，垫着脚勾住越陵的脖子，在他脸颊落下一个亲吻，笑嘻嘻道：“正好我们在吃火锅。”
　　越陵身上残存体温让夏时至留恋不舍，他紧紧抱着人，往里带，空出一张凳子让他坐下，旁若无人的亲吻他。
　　死人不会思考，也不会回应，全程都是夏时至在自导自演。
　　安岁百无聊赖的盯着他两看，一只脚偷偷翘起荡来荡去。
　　不用两只脚，是缺了腿的凳子需要他自己保持平衡。
　　安岁实在无聊，看向对面的越陵：“学长，还有没有别的菜啊？”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夏时至分神看他，讥讽勾唇：“是觉得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定能来救你？”
　　安岁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人来救？”
　　“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夏时至用一根手指推倒桌边的薄荷，花盆摔的四分五裂，薄荷枝条散在地上：“连身体都没有的灵识，怎么跟我斗。”
　　“你好像也没有很厉害。”安岁目光清澈，好像只是在陈诉：“我没必要等人来救我，毕竟...你也拿我没办法。”
　　“一个死人”
　　他的表情无辜又无赖：“还能死到哪里去？”
　　安岁想法简单，越陵是死人，自己也是死人，怕他干嘛？
　　割腕割喉随他呗，不疼不痒的。
　　夏时至没有多关注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他身上没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彻底解决他非常困难，反而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没有必要。
　　只要不碍事。
　　夏时至闭上眼睛的时候，安岁在边上可以清楚看见新来的这个越陵，和之前的所有都不一样。
　　他居然能控制眼珠，看向束缚他手腕的胶带！
　　安岁和他对视片刻，确定过他还拥有自我意识，冲他眨了眨眼，对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扫过四周。
　　颈侧不断留出的血液慢慢止住，夏时至最先反应过来，用手指压住，脸色微变：“谁在救你？”
　　越陵没法回答，不仅是颈动脉，他的声带也被割开，沾了血的睫毛扑簌簌扇动，以一种现实中绝对做不到的角度速度，将夏时至的手臂折断，压在桌子上。
　　“学长，你躲开点。”
　　安岁生怕战斗波及到自己，连人带椅小步挪到墙边，还不忘提醒对面的越陵躲避。
　　夏时至的额头离滚烫火锅表面仅有两指距离，沸腾热气蒸腾在他眉眼处，他神经质的笑了下：“果然只有不能思考的你，才是最听话的。”
　　越陵没有听他废话，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撞向铁制床架，手里的青年顿时血流涌柱，他毫不留情的再次摁着他的后脑撞上去，直到夏时至失去意识，依旧不放心的用衣架毛巾捆住他，这才翻出美工刀划开胶带。
　　安岁抿死了嘴巴看向面前半身血，手里还拿着美工刀的男人，再看看那边脑门都要撞烂了的绑匪，试探的给他鼓掌：“学长身手真好。”
　　谁能想到勇战悍匪的越陵愣愕片刻，竟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脸颊泛红，嘴角甚至还有浅浅梨涡，不太适应的避开安岁目光。
　　安岁有点傻眼，过了会好奇凑过去看：“学长你认识他吗？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你的手办啊？”
　　越陵摆手，迟疑片刻又轻轻点头。
　　“哦”安岁无压力翻译：“认识但不熟。”
　　越陵再度迟疑。
　　安岁再度翻译：“非常不熟。”
　　越陵这才给他肯定答复。
　　安岁，沟通无障碍翻译机。
　　他很快和不能说话的越陵聊了起来，聊的还挺开心，楼道里只剩下他的大呼小叫。
　　“你们来晚啦，火锅吃完了。”
　　聊天空余，安岁还分神开开心心和初刑他们打了声招呼，开始做双方介绍工作。
　　“这是我们越陵学长，单手能提人，勇闯贼窝拯救失足青年，也就是我。”
　　介绍初刑的时候就正经了一点：“初刑，很厉害的，他身边的男人我不晓得学长你看不看得见，也是个帅哥来着。”
　　有限的正经只有几秒，很快他又兴致极高的介绍其他人：“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也是我学长，这位是六毛”
　　安岁收住嘴，若无其事继续介绍：“他叫王小米。”
　　王小米眯眼看他：“你叫我什么？”
　　安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迅速报了名：“还有张喆和陈明。”
　　“王小米”
　　张喆陈明条件反射捂住王小米嘴巴，没让他应。
　　没骗到人，夏时至呛咳出一口血，抬头目光寻觅，近乎痴迷的看向越陵，轻声道：“没事，你知道我不会怪你，我等你到三十号。”
　　三十号。
　　你就知道我有多爱你。
　　越陵皱眉。
　　翻译机安岁帮他问出声：“你到底是谁？”
　　“重要吗？”夏时至低低笑了：“不重要，这次认不认识已经无所谓了。”
　　初刑用手指沾了他的血，在他后背画下符咒，结界支离破碎，越陵缓慢合拢双眸。
　　现实里的越陵躺在校园大道上，两名女生正有条不紊的替他做急救，送他上救护车，其中一个女生正是围观袭击的那名，她对身边同行道：“听天由命吧。”
　　夏时至双手拷上手铐，被一左一右的制服警员押送进警车。
　　老师和警员在奋力维持秩序，劝退拿着手机拍摄的学生。
　　初刑一行人矮身混出人群，尽量不出风头，减少被拍到的可能。
　　躲回宿舍，五个人才算松了口气，初刑在阳台观测楼下情况，表情凝重，眉梢一凉，他抬眼看。
　　“不用担心。”
　　云生逐安抚他：“我在，没人能拍到你。”
　　初刑这才放松下来，他如释重负般长出口气：“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
　　“不如我们一起去二食堂吃饭吧？”
　　现场唯一一个没心没肺的安岁兴奋提出建议。
　　“不要，没钱。”王小米无情拒绝他，“月底了，我们三个只能啃馒头。”
　　“我有啊。”
　　王小米定定看了几秒安岁，毫无节操的抱住他：“爸爸！”
　　“啊嘶，什么玩意扎我？”
　　安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掏出饭卡，衣领里疯长的薄荷枝条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