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爱吃小饼干呢》少时不知好歹

1、第 1 章

　　“好咧，一共十七块四毛，抹零，给十七块。”
　　初刑听到这句，从门后扯出几块硬纸板摔在扎推的废纸上，面露微笑：“不好意思，还有一点。”
　　精瘦干练的小老头眼珠子一转，干枝树皮般的手指随意刮着秤，正要开口，面前的青年主动抬手制止了他。
　　“四舍五入二十块。”
　　初刑面无表情摊平手掌，高挑个头居高临下蔑视佝偻身形的小老头：“我在这住了五年，抹零抹了我十二块六，老头，不想混了可以说，我可以随时招雷劈死你。”
　　“哎呀，没说不给，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大。”小老头碎碎念着掏口袋，认认真真数了三遍，数出二十张一元纸币，不情不愿放在青年手里，松手前不忘苦口婆心：“现在钱难赚...”
　　“雷”
　　只一个字，小老头瞬间放下钱，以光速缩回手，手脚麻利的不像个花白年岁老翁，眨眼间带着一摞硬板纸，三层并作一层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生怕这活祖宗真招雷劈死他。
　　初刑搓搓手里皱巴巴一叠纸钱，深深叹气：“谁说不是呢。”
　　人间的钱，是越来越难赚了。
　　从前还能靠卖天材地宝，住自己的府邸，十足的低消费高收入，从不为钱发愁。
　　进入信息社会后，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初刑，根本找不到正经工作，他不会老，五六年就得换个住所。
　　不能和人类合租，不能和人类有太深的交情，更不能在公开场合留下照片。
　　住房要求高，累死累活赚的那点钱全用来付房租，这还是他不吃不喝打四份工维持的住房体面。
　　初刑不是没试过给人看风水，驱邪，做一些他擅长的事。
　　但这年头连除魔卫道都卷的要死，学历最低也得是硕士，幼儿园都没去过的初刑在真正见面前，就被他的雇主无情pass。
　　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个小土地因为四毛钱讨价还价。
　　“听说你要搬走了？”
　　拐角处，小老头冒出小半个脑袋，可能是觉得硬板纸已经收走，没有能威胁自己的东西，说话也大胆起来：“还要搬到城西别墅区？”
　　“有事？”
　　只剩几个老人的六层老破小，顶楼只有初刑一个住户，他连门都没关，撑起背包随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拉上拉链，丢在门口鞋柜上，撇了眼手腕上的时间，隐隐皱眉。
　　约好了十点收房，退押金，他都收拾好了，房东连个影子也不见。
　　“城西那老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你准备好贡品了吗？”
　　初刑冷笑，所谓贡品，大致意思就是当地土地对无属地神魔妖物痛打落水狗的强盗行径，强迫想要暂住的非人族交纳居住费。
　　“你别笑，小老头是说，我和那老头有点交情。”小老头扭扭捏捏半晌，“可以帮忙说道说道，就是你以后纸板，能不能还叫小老头收？”
　　“你就缺这么点纸板？”初刑纳闷道：“你一个月赚的可比我多。”
　　“那，苍蝇再小也是肉。”
　　小老头一咬牙：“大不了以后都不抹零了，你就说干不干吧！”
　　“行，我今天下午就去住。”
　　原本打算采用暴力手段，教城西土地好好做人，听到承诺，初刑收敛眼底冷意，点头应了。
　　“好咧。”
　　小老头话音刚落，脑袋缩了回去，看样子是迫不及待找老朋友商量去了。
　　不多时，楼道里响起呼哧呼哧粗喘声，沉重脚步声震的门框微颤，仿佛下一秒整栋楼便会随之坍塌，一个足有两个半初刑那么宽的年轻肥胖男人费力爬上顶楼，眯成缝的小眼睛泛出精光。
　　“你就是要退租的租客？”
　　“嗯。”
　　初刑勉强从记忆里搜寻房东的样貌，猜测这人是房东的孩子，让开身子，跟在他身后。
　　“我爸妈让我来的。”年轻男人仔细检查过每一个角落，眼珠子微转：“你都住了五年，怎么突然要搬走。”
　　“和你有关？”初刑丝毫不给面子，冷呛着伸出手：“押金。”
　　“我的房子让你住了五年，你跟我要什么押金，小子，我没跟你要钱赔我房子折旧价够意思了。”
　　年轻男人挥了挥拳，示意他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轻蔑的看着他那小身板。
　　“哼。”初刑抱着手臂倚靠在鞋柜上，扫视面前不知死活的凡人，意味不明笑了下：“你的意思是，不给？”
　　“嘭！”
　　劣质防盗门大力关闭，房间里瞬间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呼吸间，年轻男人发出一声惨烈嚎叫，不知在黑暗中看到什么可怕怪物，惊恐抬头，黑暗瞬间消失。
　　他发现自己腿软的跪坐在地上，而青年仿佛无事发生，打开被风拍上的防盗门，对他的狼狈恐惧仿若未闻，轻轻笑了下。
　　“过堂风，吓着了？”
　　初刑开口又冷又嘲，单手拎起背包：“我账号你父母知道，五千块押金记得转账，走了。”
　　年轻男人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拍下青年侧影，打开相册，只剩一团模糊光晕，屏息拨出电话：“爸，你到底把房子租给什么东西！”
　　初刑听到楼上咆哮声，挑了挑唇角，斜眼看身侧虚影：“干的不错。”
　　耳畔传来低沉笑声。
　　不过十分钟，初刑在踏上公交的同时，手机传来短信叮咚提醒，他挑了个靠后门的座，拿出来看，五千块押金到账，哼笑。
　　转念想到新租房，笑容逐渐消失，不由得深深叹气。
　　钱没焐热就得交出去。
　　初刑找房时正巧看到新上中介的房源信息，是独栋别墅，月租金才三千块，他直接打电话约了看房，目前唯一的麻烦就是，房主要两年起签，押金八千。
　　倒了三班公交，初刑抬头看头顶烈日，闭眼迎上一阵热风，刚离开空调立刻出了身汗，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淌，生无可恋的询问：“什么时候下雨？”
　　“最近没有雨。”
　　云生逐说着没有雨，一大片云朵遮挡住盛夏焦阳，在初刑身上投下阴影。
　　“但愿能成。”
　　独栋，能省他们不少事。
　　“嗯。”
　　租房信息挂在中介不到三天，关注度极高，初刑是今天光顾的第五个租客，他到花园门口时，一对男女神色惊慌的和他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跑了。
　　“唉。”
　　穿着小西装的年轻中介叹了口气，她穿着双低跟凉鞋，站在大门阴影处，额角不见半点汗，甚至还在轻轻搓着手腕。
　　“终于来了，我估计你就会迟到。”
　　“没办法，公交车晚点。”
　　初刑往前一步，踏进大门的瞬间，凉气铺面而来，他身上全是热出的汗，脸颊额头晒的通红，冷不丁冻到打了个寒颤，呼吸间竟显出白雾。
　　“什么情况？凶宅？”
　　“不是。”风施指了指里面，“你就当空调太足，进去看看，满意今天就转账签字。”
　　初刑没有身份，找房困难，好在同为落魄户的风施比他强些，早早在人间给自己找了个身份，用子孙无穷尽的方法，安排上了身份证，目前是28岁房产中介。
　　她帮初刑找到一些要求没那么多的房主，否则初刑连房子都没得住，只能住在野地里荒废无人的破屋。
　　“主要是你没证件，这房主正好没要求，只要今天打钱。”
　　“骗租金？我可看了不少新闻。”初刑警惕起来，不信有这么随便的房主。
　　风施沉默一秒决定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是他交不起水电天然气了，今天不交明天立刻断水电气。”
　　“所以他很急。”风施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指了指二楼继续解释：“而且他就住在二楼，说除了他本人的房间，其他房间随你挑。”
　　初刑惊讶极了：“比我还缺钱。”
　　风施的眼神一言难尽：“人房子是自己的。”
　　“不用付房租，还赚不来水电费，他是谁家的小废物。”初刑走进大门，看白布遮挡起的家具壁画，丈量大小：“我都可以用？”
　　“对，他说自己不想打扫，租客可以用，但要自己收拾干净。”
　　初刑环视一周，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我宣布，从今以后他是我家的小废物。”
　　彻底贯实“能屈能伸”四个字。
　　“他人呢，现在能签合同吗？”
　　风施看了眼手机，迟疑：“应该在楼上睡觉，他有睡午觉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十二点睡到一点半。”
　　初刑打开双开门冰箱，空的像是被洗劫过，白的反光，亮的耀眼，连异味都没半点。
　　一个人生活，冰箱能空成这样，是真的绝，惨绝人寰的绝。
　　“还真是个小废物。”他咕哝了一句，撇过手表，离小王子的午睡结束还有半小时，“你说我要是给他做顿饭，他能减免房租吗？”
　　“恐怕不行。”风施凉凉提醒：“他跟你算半个同行，我问过，他是美食主播，二楼有个百来平米大厨房，你要是饿了，二楼还有他做剩下的点心，我们中午就是在二楼吃的饭。”
　　“能有我做的好吃？”
　　初刑不信。
　　“老实说，”风施认真打击他膨胀的自信心：“真不错。”
　　初刑哼笑着下楼，楼下还有两层空间，冷气更足，他指尖冻出青白，指甲盖发紫，活像是置身在寒冬腊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