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启示录[希腊神话]》雾隐莲

4、原初

　　冥界的天空一直被阴云笼罩，呼啸的狂风卷起雪花，天地间是一片银灰色。

　　淡蓝色的屏障挡住了凌冽的风，整座城堡被屏障笼罩，宛如一只倒扣的碗。

　　珀耳塞福涅醒来后就发现天空中幽蓝的屏障，应该是昨天晚上哈迪斯和波塞冬做的。

　　"请您先去洗漱，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幽灵侍女早已经把床头的鲜花换下来，娇嫩的花瓣上滚动晶莹的露珠，蔷薇舒展着它每一片花瓣，散发着芳香。

　　"哪里来的鲜花？"珀耳塞福涅轻嗅蔷薇的香气。

　　"阿克索大人带过来的。"侍女恭敬地回答。

　　和其他幽灵侍女不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一身侍女装扮也无法掩盖身上典雅的气质，贵族良好的家风在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

　　可惜的是冥界没有活人，这样漂亮的少女死在最美好的年华。

　　人类死亡之后，赫尔墨斯会引着他们的灵魂会进入冥界，哈迪斯根据他们的罪孽，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区域。

　　据说很久以前这些都不是哈迪斯的工作，只是原本负责审判的神明去了人间。人间的科技得到发展后，就很少有神明愿意待在冥界，就连复仇女神也搬去人间。最后冥界只有哈迪斯一位神明，他就从甩手掌柜变成了打工人。

　　"阿克索来得这么快？"珀耳塞福涅披着披帛，"我先去看看她，等回来再洗漱。"

　　"阿克索大人和哈迪斯大人在书房有事商谈。"侍女说，"来之前，阿克索大人说不用去找她了。"

　　珀耳塞福涅沮丧坐回床边，这些人神神秘秘的，明明是她的婚礼，一个个比她还忙。

　　侍女为她梳开头发，安慰珀耳塞福涅："哈迪斯大人很重视这次婚礼，以前可从没有幽灵可以踏入这座城堡，托您的福，我们才能见到尊贵的神明大人。"

　　珀耳塞福涅倒是没觉得神明有什么尊贵的，她从小就看着战神阿瑞斯和学生打成一片，赫拉校长天天在办公室咆哮，她还见过健康女神阿克索喝醉后骂人。

　　唯一像神明的只有太阳神阿波罗，他平等对待每个人类，愿意帮助弱小。比起开偶像经纪公司的宙斯和卖鱼的波塞冬，正义又开朗的阿波罗更像神明。

　　"你为什么觉得神明尊贵？"珀耳塞福涅问，"你看起来不像普通人，你生前是贵族还是神仆？"

　　"我的家族靠着战争起家，也算是个历史悠久的家族。那时候神明住在奥林匹斯山上，人类很难见到神明。"侍女专心为珀耳塞福涅梳头，"我听后来进入冥界的幽灵说，奥林匹斯山被毁掉了，神明们来到人间与人类一同生活。"

　　"赫拉校长建立了学校，宙斯先生开了偶像经纪公司，雅典娜开了科技公司，我们在人间用的手机电脑都是雅典娜的公司生产的。"珀耳塞福涅给她讲人间的事，她越说越觉得这些神没有一点神的样子。

　　"浴室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过去吗？"侍女躬身。

　　"好。"珀耳塞福涅回答。

　　这座荒芜的城堡中，唯一奢侈的是浴室，浴室门上雕刻漩涡型图案，门楣以茛苕叶图案为装饰，玉石铺成的地面经过岁月的磨砺依旧光滑，浴池旁边的柱子使用完整的白色大理石雕刻，柱子上贴着的金箔在昏暗的烛火下闪闪发光。

　　以珀耳塞福涅对哈迪斯的了解，这个浴室也是原主人设计的，哈迪斯应该没有对这里进行改动。

　　蒸腾的水汽充满整个浴室，乳白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

　　"感觉像梦一样。"她把自己浸入温暖的池水中。

　　"这是场美梦，美好而圆满的梦，您一定会在冥界有幸福美满的生活。"侍女露出笑容。

　　"也许吧。"她看着平静的水面，"也许有网络会更圆满一点。"

　　不只是波塞冬想上网，她也想上网，冥界实在是无聊。

　　"珀耳塞福涅大人，其实我们都很好奇您和哈迪斯大人的事……"侍女欲言又止。

　　人类活着的时候八卦，死了以后也很八卦。

　　"就是一见钟情喽！"珀耳塞福涅现在心情不错，也愿意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侍女，"哈迪斯追捕提坦来到人间，在学校里救了我。"

　　珀耳塞福涅简单的讲述根本没办法满足侍女的求知欲，侍女急切问她："然后呢？"

　　"然后就在一起了。"珀耳塞福涅缓缓下沉，让水淹没她。

　　她讲故事的口才确实不怎么样。

　　换做阿瑞斯，他可以把哈迪斯大战提坦的过程写上十万字。

　　可是珀耳塞福涅只记得挡在她身前的修长挺拔的身影，白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以及炽热的阳光之下，尘埃散去，哈迪斯向她伸出手，那双眼睛如同初春碧绿的湖水。

　　阿克索说她恋爱脑，可她确实觉得哈迪斯是个很好的人，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穷点，买花的钱都是找波塞冬借的。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一直在冥界，冥界又不需要花钱。

　　她整个人泡在水里，侍女无声站在浴池旁，她突然听到哗哗的水声，不是沉浸在水中沉闷的响动，那是清晰的流水声。

　　珀耳塞福涅挣扎着想离开浴池，仿佛有无数双手拉扯着她，一直将她往水下拖，她的意识渐渐脱离身体。

　　珀耳塞福涅猛得睁开眼睛，她站在清澈的溪水中，上流的纸船顺着水流飘来，一眼望不到尽头，两岸被浓雾笼罩，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雾里，偶尔有黑色的影子飘过。

　　金色的鱼儿围着她的脚游荡，不时往前，又回到她脚边，像是为她指引方向。她跟着鱼儿前行，纸船自动分开道路。

　　她向水中看去，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少女身穿华丽的长袍，如同黑夜般漆黑的长发垂到溪水中，头戴迎春花编织而成的花冠，可是她看不清自己的脸。

　　她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了，她好像要去找一个人，可是她忘记了在哪里。

　　她走到纸船的尽头，两岸的浓雾在此处散去，一群穿着白衣的少年少女坐在草地上，周围点缀着黄色的小花，少年把折好纸船放进水里，纸船如同浮萍飘向下游。

　　看到她的到来，少年少女欣喜地站起来，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神明大人来了！"

　　少年少女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围绕着她。

　　他们捧来一面镜子，为珀耳塞福涅梳妆打扮，他们碾碎玫瑰涂在她的嘴唇上，又为她涂上一层脂粉，他们摘下迎春花花冠，帮她盘好头发，换上镶满宝石的王冠。

　　孩子们簇拥着她前行，他们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手捧鲜花，唱着赞歌。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气，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走在一条朝圣的道路上。

　　他们最终停在繁华的庭院前，庭院里有一棵巨大的树木，枝叶遮天蔽日。

　　在树木底下挂着无数的小光球，温暖的光芒照亮整个庭院，庭院中鲜花盛开，硕果累累。一条流淌着鲜奶的河流穿越整个庭院，河岸边铺满各种宝石。

　　巨树的根部还有一条流淌着蜂蜜的河流，长着透明翅膀的蝴蝶在河边栖息。

　　有一条长桌被摆在树下，长桌上摆满美食佳肴，就连餐具也是由金银珠宝制作的。在餐桌的尽头坐着一个金发男人，有一层迷雾遮住他的脸，隔着那层薄雾，珀耳塞福涅看不清他的样子。

　　金发男人头戴月桂花环，捧着一本书。看到珀耳塞福涅的到来，他欣喜站起来，快步走到珀耳塞福涅身前。

　　"姐姐你终于来了。"

　　薄雾散去，她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

　　太阳神阿波罗，或者说是更年轻一些的阿波罗，日后那张如同雕塑般完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

　　她和阿波罗认识很久，记忆中他是可靠的太阳神，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圆满处理。

　　珀耳塞福涅张开嘴，想询问阿波罗现在是什么情况，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变故突起，巨树挂着的光球变成血红色，整个庭院被昏暗的血色笼罩，两条河流散发出腐臭味，宝石变成人眼，全部直勾勾地看着她，无数惨白的尸骨从河流底部爬起来，河流灌溉的草地变成沼泽，沼泽不断蔓延，周围的一切开始变质，餐桌上的美食佳肴迅速腐烂。

　　面前的阿波罗双眸失去神采，像是一只人偶，机械般地重复："回去吧。"

　　那声音如同太古的钟声，直穿她的耳膜，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隐约中，她在阿波罗身上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她看得到世界开始崩塌，一片片坠落深渊。

　　她也随着碎片开始坠落，在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被铁链锁在王座上的女孩，她低着头，王冠摆在腿上，生锈的铁链穿过她的胸口，把她和王座紧紧锁在一起，血将王座染成黑红色，王座上原本闪耀的宝石也变得暗淡无光。

　　珀耳塞福涅猛得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呼吸着空气，闷热的空气充盈她的肺部，面前还是那间奢侈的浴室。

　　"珀耳塞福涅大人，您怎么了？"侍女惊讶地看着她。

　　"我在水里待了多久？"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

　　"大概两三秒？"侍女回答。

　　珀耳塞福涅幽幽叹了口气，她把手贴近胸口，心脏急促跳动。是因为马上举行婚礼所以感到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