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23、倒数18天

　　下了几场雨后，小太行山的蝉从泥土里爬出来，附近一片蝉鸣声。一号学了蝉叫，整天在朱颜面前重复播放蝉鸣声，又被朱颜一顿揍。

　　傍晚的时候，蝉从泥土里钻出来，朱颜就戴着她的草帽和苍楼一起去抓蝉。

　　一号体积太大，没办法进树林，急得团团转。

　　苍楼没抓过蝉，只能在朱颜后面帮她捧着桶。

　　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天空是灰蓝色，知了刺耳的叫声在整片树林里回荡。

　　这时候蝉还没爬到太高的位置，朱颜的目光一直在一米以下的位置徘徊，蝉爬的很快，不多时就到了朱颜够不到的地方。

　　苍楼倒是比朱颜高，可是他不敢伸手抓，朱颜只能折了一根树枝去戳下来。

　　"你抓知了要做什么？"苍楼看到朱颜忽略了一只蝉，又连忙提醒她，"这里还有一只。"

　　"吃啊！其实我觉得刚蜕壳的最好吃，用油炸了以后特别脆。"朱颜捏住蝉，把它丢进桶里。

　　有时候她手里会拿着一只，任由它在手上怕，酥酥麻麻的。看的苍楼头皮发麻。

　　"这个能吃？"苍楼尽量不去看桶里的蝉，但它们攀爬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还挺贵的，我和月亮小时候没有零花钱，就去抓蝉卖。都是按照个数卖的，我和月亮来到天墟看到有这么多蝉都乐疯了，连夜抓了好几千只。可惜没人收，都在宿舍里蜕壳了，第二天满屋子都是蝉鸣。"朱颜抬头看向天空，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苍楼想想一屋子的知了，头皮发麻。

　　"宿舍管理员差点被气死了。"朱颜笑出声。

　　她突然回头看着苍楼，在昏暗的光线下，灰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她说："我知道男生宿舍也在八卦，他们说我是个坏女孩对吧。"

　　苍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没说过朱颜坏话，可是在此时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

　　她猛的一拍苍楼的大腿，把他吓得一激灵："都怪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我和司月明一起长大，做一样的事。但她长了一张乖巧的脸，所以老师相信她不会偷偷带手机，不会搜她的橱柜。其实那家伙白切黑啊！我们一起做的事有一半都是她怂恿的，但她总能全身而退，就算她跟老师说真话，老师也以为是帮我扛黑锅。"

　　天很快黑下来，两人在月光的照耀下走在石板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苍楼突然停住脚步。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我了……"他僵在原地。

　　"是蝉爬出来了。"朱颜帮他把爬出来的蝉抓回去，蝉的爪子死死抓住苍楼的衣服，朱颜费了半天功夫才拿下来。

　　"还有……"

　　朱颜又围着他看了好几遍，幽深的月光之下，少年笔直站立在石板上，像一株清瘦挺拔的竹子。

　　朱颜终于找到最后一只蝉了，那只蝉趴在他领口。苍楼踩在上一层阶梯上，微微弯腰，朱颜拽着他的领口，把蝉揪下来。

　　那时月光正好，有风吹过，朱颜在少年澄澈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风吹动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

　　一号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们，在看到朱颜的身影后，冲了上来。

　　它高举着机械臂，然后把什么东西放在朱颜手里："妈妈！快看我抓的蝉！"

　　朱颜看向手心蠕动的白色肉虫，心跳刹那间停滞，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尖叫着把虫子扔出去，然后和苍楼滚作一团。

　　朱颜天不怕地不怕，可以玩蛇抓蟑螂，一个人独闯鬼屋，可她终究还是人，是人就会有恐惧的东西，她怕虫子……

　　她把抓过虫子的那只手洗了一百遍，还是想把自己的手砍掉，她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心情。

　　最后她瘫在长椅上，都什么揍一号的动力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干净了，别等什么世界末日了，她现在就想死。

　　一号在旁边画着小圈，屏幕上显示悲伤的表情。它一旁是抱着桶的苍楼，蝉又爬到他身上了。

　　她这是造的哪门子孽？

　　朱颜休息够了，把苍楼身上的蝉揪下来，和桶里的蝉一起放生了。

　　苍楼有些困惑，他们去抓了半天，为什么还要放了。

　　"我初中的学校靠近海边，周末的时候我和舍友一起去海边抓螃蟹，等带回宿舍后我们发现根本没办法养着它们，就把它们送回海里了。"朱颜托着腮，"那时候觉得我们花了好长时间去抓，最后放了它们，简直是浪费时间。后来我们就在宿舍偷偷养了兔子。"

　　苍楼的眼睛亮起来，他也养过兔子，比起养螃蟹，肯定是养兔子更有共同话题。

　　"养了一个星期就死了……"

　　苍楼又蹲了回去。

　　"我们把它的尸体放在纸盒子里，绑上一块砖头，把它扔进水里，希望它的尸体不被野狗吃掉。当时我们都很难过，我们哭着看纸盒慢慢沉进水里，它再也不会感受到我们温暖的怀抱。我们相约每年都会来看它，让它知道我们仍旧想念着它。"朱颜继续说，"可是我们后来谁都没去看过它。"

　　朱颜看着苍楼的眼睛："人真的是很会骗人对吧？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用来感动自己。"

　　"但是你仍旧想念着它不是吗？"苍楼反驳，"它在活着的时候已经拥有了你们的爱，就算在死了以后你们也会想起它，那么它的一生就是值得的。人有三次死亡，动物也有三次，当你忘记它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死亡。"

　　月光之下，他的眼神是那么坚定，有那么一瞬间，朱颜动摇了。

　　她最后靠在长椅上大笑，然后擦掉眼角的眼泪。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苍楼问她。

　　"我的记性还没有鱼那么差，怎么会忘记你？"朱颜反问。

　　苍楼坐在她身边，又继续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忘记我吧。"

　　"别神神叨叨说这些话。万一真把自己毒死了怎么办？"朱颜大为震惊。

　　朱颜一点都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缺心眼的一号。

　　她拍拍手，让一号过来，从开启的储存柜里拿出来盒子递给苍楼。

　　"生日快乐！苍楼。"她又拍了拍一号，示意一号播放生日快乐歌，可是一号的注意力完全在爬行的蝉身上。

　　气氛有些尴尬，朱颜只能自己干巴巴唱着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苍楼捧着礼物擦干净眼泪："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喽。是世界末日那天，你又过不了，不如放在毁灭前18日，正好你也是十八岁，挺有意义的。"朱颜继续托腮。

　　"谢谢……"苍楼再次低下头，他耳垂发红，吐出的字微弱如风。

　　朱颜心里又出现那个恶搞版的念头，一个小恶魔趴在她耳边诱惑她，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他现在成年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他也不讨厌你，就算是告白也没什么的。

　　朱颜突然长叹一口气，望向天空中的警示，然后大骂一句狗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