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20、倒数21天

　　朱颜种的小麦长得很好，她把发霉的麦芽挑出来，洗净晾干。

　　糯米煮好降温，与切碎的麦芽一起发酵六小时，然后过滤汁液，大火煮沸，变浓稠后转为小火，等到糖稀可以挂在铲子上就关火。

　　朱颜并不喜欢吃麦芽糖，她以前吃的都是那种非常粘牙的麦芽糖，司月明会买很多，她们两个坐在天墟的银杏林下慢慢吃。

　　天墟有三绝，落不完的樱花雪，漫天的蓝花楹，无尽的银杏路。堪称植物界的三大奇迹。

　　樱花的花期很短，蓝花楹也会凋零，银杏树最美的时候是秋叶之落。前两者是无尽的生机，后者是生命凋零的美。

　　有人培养出永远开花的樱花和蓝花楹，一年四季都在落叶的银杏。后者一度成为各个学校吐槽榜第一，值日生一年四季天天在扫落叶。

　　天墟的落叶由四号机器人负责打扰，一般早晚各扫一次，现在路上又落满了黄叶。

　　朱颜和苍楼一起走在由黄叶和樱花铺成的路上，一号带着刚做好的麦芽糖跟四号唠嗑。

　　一号跟四号炫耀："我妈妈可厉害了，她会做麦芽糖。"

　　四号冷漠回应："我妈妈会吃煤炭。"

　　它指的天墟的发电装置，那套装置并不完全靠煤炭燃烧的热量驱动。

　　"我妈妈会种花！"一号不甘示弱。

　　"我妈妈会吃煤炭。"四号发挥复读机的本质。

　　"我妈妈也会吃煤炭！"一号拉住朱颜，想让朱颜当场表演啃煤炭。

　　气得朱颜又揍了它一顿。

　　苍楼踩在铺满银杏叶的路上，回头看他们，露出笑容。

　　朱颜就靠在树上看他们，她心里突然出来一个念头：她想说要不咱俩就在一起吧，你看天墟只剩下咱们两个，你也是单身，我也是单身，两个单身狗一起死在末日，这多可悲。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朱门和竹门了，就算咱俩一个是乞丐，一个是亿万富翁，大家也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咱俩都是接受教育的高材生，如今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她仰着头看银杏树，金黄的树叶飘落在她脸上。

　　麦芽糖的甜味在她嘴里弥漫。

　　晚上九点，天墟的灯光依次熄灭，天边布满星辰。

　　苍楼带着他的笔记本回宿舍了，朱颜开着视频跟他聊天。

　　"那时候天墟里大家都说你喜欢司月明。"苍楼跟她八卦。

　　"我喜欢她大爷！我看起来像个同性恋吗？"朱颜立刻澄清，"你们怎么都那么八卦呢？"

　　"这是他们说的。"苍楼连忙解释。

　　"从哲学上将我和美丽是不可分割的。"朱颜满嘴跑火车。

　　"不可分割？"苍楼问。

　　"美丽是我的美丽，我是美丽的我。"朱颜毫不掩饰自己的自恋。

　　苍楼被她逗笑。

　　"你知道哲学上讲矛盾是可以相互贯通吗？"朱颜想起来自己还存在的一个问题，"那时候老师给我们讲男女也是矛盾的，也是可以相互转变，但他没讲怎么转变。"

　　"类似于欧美那边的人类基因与五彩鳗基因组合？"苍楼想了想。

　　"西方变态们玩的这个是生物学，在西方还没这么变态的时候，哲学上就认为矛盾是可以贯通的。"朱颜觉得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被问题困扰，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被一个又一个无解问题困扰真的会失眠的。

　　苍楼没回答她的话，径直说了别的话题："我读过一本书，书里有一句话：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路人。在哲学上，别人是偶然联系，你是我的必然联系。必然寓于偶然中，偶然背后隐藏着必然。"

　　他继续说："我们在天墟A区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我们在天墟C区相遇也是偶然，更是必然。"

　　朱颜心说你这是抽什么风，哪来的什么一切和路人，咱俩就是俩倒霉蛋，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倒霉蛋。咱俩只不过是幸运一点，能够在天墟里生活，外面都烂透了。

　　"我特别喜欢《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书里说＇爱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你怎么看呢？"苍楼问，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念出来这句话，手心全是汗，。

　　"我不是很喜欢这本书，我觉得女主角爱的太过卑微，抛弃母亲，放弃优渥的生活，为了一个没有认出自己的男人死去。不过最后一段死亡写的不错。"朱颜还这真看过这本书，她只觉得这本书对死亡的描写很好。

　　原著这样写到：他全身觳觫一怔：他觉得，仿佛一扇看不见的门忽然打开了，股股穿堂冷风从另一世界嗖嗖吹进他安静的屋子。

　　"他感觉到一次死亡，感觉到不朽的爱情：一时间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思念起那个看不见的女人，没有实体，充满激情，犹如远方的音乐。"苍楼念着书里的句子。

　　他看到了爱情，但朱颜只看到了死亡。

　　他垂下头，轻声说了句："我累了，明天再聊吧。"

　　"晚安。"朱颜跟他告别。

　　电脑屏幕暗下来，他坐在黑暗中。

　　朱颜，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起学长们的谈话，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同寝室的学长在他睡着后讨论关于女人的话题。

　　学长甲故作深沉地说：“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不是公式，而是女孩子们的心，她们把不想告诉其他人的心事埋在心底，等到百年之后带着秘密离开，谁都不知道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学长丙怼他：“这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你要是长得好看人家就追你了，还有什么藏在心底。”

　　学长乙反驳："关相貌什么事？隔壁那头肥猪不也找了大美女当女朋友吗？堪称现实版美女与野兽，我就怀疑美女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丙不禁留下泪水："为何我等还单身。"

　　"想开点喽！植物研究部门的司月明和维修部的朱颜不还单身吗？没准哪天人家就和你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乙回答。

　　"你消息落后了，最新消息，她俩是一对。"甲推了推眼镜。

　　宿舍传来一阵哀嚎。

　　苍楼闭着眼听他们鬼哭狼嚎。

　　朱颜，现在的你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