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19、倒数22天

　　朱颜被园区的警报声惊醒，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天墟，南边的天空是一片红色，北边还是漆黑的夜色。

　　那是中央控制区位置，此时中央控制区被大火包围。

　　她冲出去，跌跌撞撞跑向中央控制区。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所有建筑都有消防设施，烟雾报警器在发现火灾后,喷淋头会立刻喷水灭火,就算是设备出现故障，巡逻机器人也会立刻赶过来灭火。

　　按照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火灾。

　　如今的火势主要集中在中央控制区，飘散的烟雾触发了其他实验楼的警报器，整个园区回荡着起此彼伏的警报声。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跑这么快，自从换上假肢后，她很少会去跑步，四年来她的体能下降很快，只跑了一千米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老师她应该来得及跑出来吧？

　　天墟每年都会进行消防演练，为了让员工在火灾时可以顺利逃生，各个疏散楼梯和走道一直开放，每一条路都记在他们心里。

　　她终于赶到中央控制大楼，周围却看不见任何巡逻机器人，她看到了明雪薇。

　　明雪薇站在空荡荡的一层大厅，周围是一片火海。

　　她张开双臂，仍旧穿着维修部门的礼服裙，火光把她的裙子染成红色，她仰天长笑："都错了！都错了！"

　　她的声音是那么凄凉，那么的癫狂。

　　"老师！快点出来！"朱颜看到了路边的消防栓。

　　该死！这玩意要怎么用来着！

　　枪头和水带放哪里去了！

　　她无助地环望四周，整个天墟空荡荡的，空寂得让人觉得可怕。

　　控制中心的灭火装置为什么没有启动！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必须进去救人。

　　她用消防栓喷涌而出的清水打湿衣服，想要冲进火场，苍楼扑过来，将她按在地上。

　　明雪薇发现了火海外的两个人，他们近在咫尺，只要短短几步就可以走出这栋大楼，可她没有动。

　　跳跃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明亮的火光照亮她那张明艳的脸庞。

　　明雪薇隔着火海与朱颜遥遥相望，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一直以来都错了，我从来没有将命运踏在脚下，真是可笑的一生。"

　　她转身走向火海。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坚持0.1%的生存机会吗？不是要将命运踏在脚下吗？

　　朱颜什么都听不到了，她趴在地上，把脸贴在冰冷的泥土中。

　　巡逻机器人在二十分钟后赶来，熄灭了这场火灾。

　　朱颜不敢进去看，她无法想象那个神秘又艳丽的女人死去的样子，她带着她的美貌智慧还有过往所有的秘密一起葬身火海。

　　朱颜浑浑噩噩回到宿舍，天已经完全亮了。

　　她翻开植物种植记录。

　　第二页，第三行。

　　听说明雪薇教授以前被人资助在女校接受教育，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不能接受教育，这个破时代。

　　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死死攥着那张纸，泪水滴落在熟悉的字迹上。

　　起来啊，再次和你的命运斗争。就像很多年前你从家里逃出来，义无反顾奔向人群之中，奔入时代的潮流之中。

　　你是羲和号的设计者，这世界上能有资格和你并肩而行的有几个人呢？

　　你已经找到了0.1%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她把那张纸撕下来，撕得粉碎，撒向空中。

　　纸片如同蝴蝶般缓缓飘落下来。

　　苍楼把黄豆泡在水里，他准备用这些黄豆来做豆腐。

　　朱颜又睡了一觉，蹲在水盆边看苍楼把飘着的黄豆捞出来。

　　这些天有苍楼在，在宿舍里翻出来的方便面一包都没拆，他总能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比如西红柿炒饼干，味道也都不错。

　　"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苍楼在水龙头底下把手冲干净。

　　苍楼有些担心朱颜的状态，哪怕她现在的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一点悲伤。

　　"我发现一个问题。"朱颜突然抬头看他。

　　"什么问题？"苍楼把手擦干净。

　　"臭弟弟，要叫姐姐啊。"朱颜扑上去掐他的脸，"别一直你你你，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你还穿尿不湿呢！"

　　苍楼抿着双唇，好不容易才不情不愿喊了一句："姐姐。"

　　"这才对。姐姐罩着啊！"朱颜和他勾肩搭背，"有没有去后山的观测站。"

　　"没去过。"苍楼摇头。

　　一直以来他都是很乖的孩子，管理部门的课程很多，半个月才有一天假期，那一天他会用来预习第二天的功课。

　　从十岁来到天墟，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学校宿舍食堂，就连生态区也很少过去。

　　"那里的日落很漂亮，我以前会和月亮一起去看日落。"朱颜看着他，"一起去呗。"

　　天墟处于平原地区，大部分道路都是平坦又宽广，只有太行山脉像一条脊梁一样匍匐在这片土地上，为了方便运输物资炸平了太行山脉。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山丘孤独地伫立在天墟之中。

　　朱颜和司月明去过几次。

　　那些标志性建筑都给炸没了，现在的太行山只是普通的小山，山上剩下一座寺庙。

　　上山的路是一条石板路，岁月在它身上留下刻痕，破碎的缝隙中钻出杂草，温暖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冠钻下来。

　　在天墟还没有建立的时候，这里会有小贩卖香，他们点燃香，白色的烟雾缭绕，缓缓升空。
　　朱颜走在前面，苍楼乖乖跟着她，偶尔目光会落在道路两旁的缤纷的花朵上。

　　朱颜停下来给他讲解那是什么花。

　　他们到了山顶的寺庙，朱颜趴在水池边看乌龟，不时把饭团捏成球砸向伸头的乌龟。

　　"好多巴西龟！"苍楼感叹。

　　"巴西龟？"这是朱颜的知识盲区，在她看来，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乌龟，一种是活的乌龟，一种是死了的。

　　"巴西龟产于密西西比河沿岸，不是华夏的原生物种，属于入侵物种。我以前养过一只。"苍楼给她比划，"然后把它养死了。然后我爸妈把它扔了，我偷偷拿回来放在床底，放了一个月，房间里臭不可闻。我又偷偷放我爸妈屋里，结果被打了一顿。"

　　朱颜也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嘲笑她："乌龟养好了可是能把你送走的……"
　　她抬起头，太阳快要落下了。

　　巨大的日轮接近地平线，他们背后是缓缓升起的夜幕，繁星点缀。

　　"我问过老师，她说她留在天墟是想亲眼看着地球毁灭。"朱颜轻声说，"她也许真的很讨厌地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