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蜀葵之青葱往事》浅酌朝夕

2、花谢 没有开始的结局

　　五

　　那天过后，何伟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他每天还会在校门口等着，但不是等我，而是等余姗姗，原来余姗姗也不是非要在学校里把作业做完不可的。
　　顾然并不会每天都来找我一起走，有的时候他有他的事，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有点像SHE唱的那首《半糖主义》。原来给彼此一些空间，才能更好的呼吸。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前一段时间我没有和顾然一起走，放学后就飞奔回家，一头扎进课本里，而他还是那样，上课开点小差，早上来得早早的抄作业，只不过晚上放学的时候，并没有邀我一起走。这让我松了口气，因为我不愿意拒绝他，毕竟和他一起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与何伟在一起所完全不同的快乐。
　　考试当天下了很大的雨，仿佛是老天受了太多的憋屈，趁这次机会狠狠的发泄出来一样。
　　我有些后悔的站在楼梯口看着漫天的大雨，果然应该听妈妈的话，带上伞的……出门时明明出了大太阳的说……
　　正愁着，眼前忽然递过来一把伞，何伟别开头看向外面的大雨说：“别等了，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早点回家再温温书吧。”
　　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伞，还没来得及把一声谢谢说完，他就已经转身冲进了大雨里，跑远了。我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手中的伞，第一次感觉到了亏欠。
　　其实……他真的不必管我……
　　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是，喜欢。
　　“苏杨。”
　　我回过头，是余姗姗，“你也还没走？”
　　她微微垂下眼帘，“嗯，没带伞。”
　　“哦……”忽然觉得手里的伞，又重了几分。
　　“我听说他自己也没带伞，后来到处找人借伞，我以为……”她停了停，自嘲的笑了笑，“今天考的怎么样？”
　　我抿了抿嘴，静静的看她，然后轻声问：“我们还会坐一起吗？”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看了看手中的伞，虽然知道这样问不怎么好，但是看着外面的暴雨，还是问了她：“我送你去车站吧？”
　　她似乎笑了一下，摇摇头，走了。
　　余姗姗的衣服很快就被大雨淋个透湿，心弦在她甩头发上的水的时候忽然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断掉了……
　　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追过去，挽回点什么。可是我没有，我只是静默的看她淋着雨慢慢走远，提前给自己判了死刑。

　　何伟这次考得并不理想，本来他的座位应该被调到后三排的，可是老班心有不忍，再加上听说他考试的时候还在发烧，也算是情有可原，所以特批他保持原位不变。
　　余姗姗没有再选我身边的位子，也没有选何伟身边的位子，她选了个离我们都很远的地方，坐下后很快就和同桌打好了关系，两人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就如同，当初的我们。
　　我比较惨烈一点，被老班点名喊到办公室训话。
　　老班说：“苏杨啊，你也算是班上的班干部了，同学们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呢，你们应该在班上起模范带头作用。”
　　我点头说是。
　　老班又说：“苏杨，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保持。另外，早恋不是好事。你……明白老师的意思？”
　　我愣了愣，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我说：“老师我不明白。”
　　老师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带着失望和诧异，好像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她停了停说：“同学和同学之间关系好，这个是很好的，但你们毕竟还是高中，学习才是首要任务。你看何伟这次考得那么差，难道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再看看你的成绩，虽然没有他变动得那么大，但也是在退步。苏杨，老师的意思你肯定明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就挥挥手让我走了。
　　那之后我就没再和何伟说过话，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甚至必须找他交作业，也是让别的同学代劳。这样一来，使得我们原本缓和了的关系又再次跌入了冰冻期。
　　何伟曾不解的来问我。
　　我不想理他，可是他这次似乎动了真格的非缠着我，愣是要问个明白。我急了，直接丢出一句：“你不如直接去问老班！”
　　说完之后，他就沉默了。

　　六

　　一个星期后，何伟忽然来找我，我还是不想和他讲话，他也不生气，推着车沉默的跟着我。我走快他也走快，我走慢他也走慢。路过彩票店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我说：“等我会，我买张彩票。”
　　我没好气的说：“你爱买买呗，我干嘛等你呀？”
　　何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苏杨，我们和好吧。你看是老班给你气受，你却不和我说话，我也挺无辜呐！”
　　“你还无辜？！”我瞪眼瞪眼再瞪眼。
　　他急忙说：“有辜有辜，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哼。”
　　何伟见我缓和下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其实都是老班的错，也不知道听哪个爱打小报告的人说的，也不打听清楚就乱批评人，你看，我们多么纯洁的友谊啊，对吧？”
　　听到他这么说，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我拿眼睛瞅着他，他明显有些紧张，脸上绷得紧紧的，但是还是在笑。看到他这样，心里反而释然了，也许，这本来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我拿下巴指了指彩票店，“给你两分钟。”
　　他一听，如释重负的笑了。

　　后来似乎没有过多久，何伟就和余姗姗在一起了，余姗姗生病了，他会跑前跑后的又是打热水又是买药，余姗姗喜欢喝咖啡，他每天下午都会冲好一杯端给她。
　　有一次早自习，我刚刚站到讲台上说完“请同学们把语文书翻到XX页”，就看到何伟怒气冲冲的走上讲台来，一下把我挤到一边，狠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们听着，余姗姗现在是我女朋友，谁要是再欺负她就是和我何伟过不去。”说完，他又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走下了讲台。
　　班上的同学大概也被他突然来的这一手震住了，半晌没人吱声。
　　我站在讲台的一边，觉得特尴尬，当即也冷下了脸，扫视着全班，说：“书都翻到页了吗？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默写全文，给大家五分钟时间准备。”
　　果然话音刚落，班上一阵骚动，哀嚎声连绵不绝。
　　我哼哼一笑说：“或者，你们更希望上课的时候老班监督你们写？”
　　这句话是我的杀手锏，下面翻书声，读书上，背书声不绝于耳……
　　默写过后，我把几份不合格的交到老班办公室去，何伟同学自然逃不过，不过至于这次我是公报私仇也好，徇私舞弊也好，老班反正没看出来，既然老班对我交上去的结果很满意，那么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时间一天天飞快的过，何伟和余姗姗两人分分合合的已经闹过好几次了，这次据说是正式的分手了。
　　月考后，我还是坐到了自己固定的位子上，出乎意料的，余姗姗居然坐到了我旁边。
　　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却笑着说：“苏杨，我们别做情敌了，还是做同桌吧！”
　　我失笑，“我从没当你是情敌。”
　　她自嘲的笑笑，“我就是我，余姗姗，不是谁的替身，老娘也不乐意做谁的替身。”她吸了一口气说：“苏杨，我们曾经是好朋友，而且我也很喜欢你这人。你呢？还愿意和我做好朋友吗？”
　　“我从没有觉得你不是，是你先走出我的世界的。”我笑着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怎么？你游历过后还是觉得家里好？”
　　她也笑了，一把抱住我手臂，拿头蹭了蹭，“是呀，还是家里好。”
　　“欢迎回家。”

　　七

　　“溜冰？”我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
　　“是不是兄弟啊？这么不给面子？”陈恒拽拽的说，“很多同学都去的，我过生日啊，这么大的事，你能不来吗？”
　　“哥哥呀，我不会溜冰啊，你叫我去干嘛啊？”
　　他嘿嘿一笑，“妹子，就冲你叫我一声哥，怎么也得去呀。说定了，这个礼拜六，XX溜冰城见！”
　　我翻翻眼皮，学着他嘿嘿一笑，“姐姐啊，您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想摔死。”
　　陈恒拉住我手臂讨好的摇着，那感觉就像我家养的那只小狗在找我讨吃的，我想如果他后面多条尾巴，估计更合适。
　　他说：“哎哟，我的姐姐喂，我女生人缘又不好，就跟你们几个熟点，你就给点面子成不？”
　　“你干嘛一定要请女生啊？”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图个喜庆。”
　　我抽抽嘴角，刚想拒绝，只见从陈恒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顾然笑着说：“就一起去吧，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保证学会。”然后他又急忙加上一句，“保证不会让你摔一跤！”
　　陈恒见有人帮腔，连忙附和，“对对对，这家伙溜得可好啦！一起去吧。”
　　我看了看顾然又看了看陈恒，最后拿出上刀山下油锅的勇气，点头了。
　　陈恒喜滋滋的拍了拍顾然的肩膀，笑着说：“嘿！还是你面子大。苏杨，记住了啊，星期六啊。”
　　看见陈恒乐颠颠的又去邀请别的同学了，我抬头看着顾然，狐疑的问：“你真的会？”
　　他一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去了果然知道了，原来顾然同学也就一半吊子，不过即使是半吊子，也比我强，我们没有和大部队一起玩接龙，而是在新手区里面慢慢的摸索。
　　溜冰城里很喧嚣，彩灯一闪一闪的很花眼睛，音响也开得很大，震耳欲聋。人和人讲话，是要靠吼的，不过顾然显然不乐意这么吼着讲话，他干脆凑过来，在我耳边慢慢的说。他说得很慢，我听得也很清楚，可就是觉得脑袋发晕，感觉里面变成了一团浆糊。脸上也发热，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也在耳边……
　　终于，我还是没有学会溜冰，他似乎也看出了我并没有那么热衷于学这个，后来干脆拉着我到一旁的矮栏杆上坐着说话，这边离主场地比较远，也没什么人过来。我们从动漫开始聊到美食，又从美食聊到旅游，后来不知怎么又扯到了人生哲理。其实他懂得很多，可惜他所懂得的卷子上都不会考，所以他不被认同，是坏学生。然而我偏偏觉得，坏学生的生活，才更像真正的生活。
　　远处，陈恒大汗淋漓的冲着我们大叫，然后举了举手中的水瓶。
　　顾然笑了笑，和他挥挥手，然后站起来，很自然的拉着我起来，“我们也过去喝水。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肯定渴了。”
　　我笑着点头，任他把我拉起来，就在我正准备抽回手的时候，他忽然靠近，凑到我耳边说，“我喜欢你。”

　　八

　　那是第一次有人那么明确的对我说“我喜欢你”。
　　也是第一次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脸上发热，我知道我的脸一定很红，还好溜冰城的光线一直很昏暗。
　　我没有抽回手，就任他这么拉着慢慢走到大家面前。
　　溜完冰出来，陈恒又提议去聚餐，他说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我们以后别说一起出来玩，就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很多了，大家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同意去了。只不过我们有十几个人，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请客，于是就说AA制。
　　我们去了一个比较好的酒店，要来一张大桌子，可即使是这样，要坐下我们这么多人，还是稍显得挤。不过谁也没在意这细节，大家一杯杯啤酒对着喝，兴致都挺高。
　　其中有一个同学可能酒量真的不行，喝得有点高，大家看他脸上脖子都红了，就劝他别再喝，他却不听劝的又倒了一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顾然说：“最后一杯！这……这一杯一定得喝，来来来，大，大家都满上。顾然，你下学期就要转校了，这杯算哥们给你践行！”
　　他话音刚落，大家都端起了酒杯，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顾然，“怎么就转校了？”“转到哪里呀？”……
　　我也跟着端起酒杯站起来，只是这杯酒很苦，一直苦到了心里。
　　大概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猛地明白过来，听到何伟和余姗姗谈朋友的时候，我顶多心里觉得有点别扭，他为余姗姗站在讲台上放狠话，我也就觉得他驳了我的面子，所以私底下小小的报复了他一下。
　　可这次不同，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扇窗子，可刚刚打开了一条缝，瞧见了一丝光明，太阳却下山了。
　　还没来得及开始……已然结局。

　　高二，我选择了文科，还是和余姗姗一个班，我们还是同桌。何伟居然也选的文科，正好也分到了我们班，不过他现在喜欢坐在最后几排。
　　后来余姗姗对我说，“其实，你是喜欢他的。”
　　我没有否认。
　　她问我，“即使不在一个学校，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呀，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也喜欢他？”
　　我摇摇头，“我不想谈。”

　　高一、高二、高三。
　　其实真的是一转眼就到了分别的路口，余姗姗考到了外地的一所大学，而我留在了本市。继续过着简单而平凡的日子。
　　偶尔嘴馋的时候会想起那条小吃街，我会自己一个人去从街头吃到街尾，有时也会邀上三五好友一起去。小吃街还是那个样子，只是里面的店铺已经换了好几批。那家陶土小店，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换成了一家饺子馆。我去吃过几次，味道不错，尤其是韭菜饺子是我的最爱。
　　偶尔也会书店看一看。找书的时候无意中翻到过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一页页翻过，四周很安静，只有我翻书的声响，像极了那个惬意的下午。只是抬起头时不会有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看着我，那个安静的陪着我看书的男孩，也许早已将我忘记。
　　听说他去了新的学校，交了很多好朋友，还有女朋友。
　　我将这本书买了下来，回家后放在了最底下的梯子里，拿把锁锁上，然后将钥匙从窗户扔了出去。
　　“别了，我还没有说出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