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奚山》Melom

187、棠雨

　　自从知道桀在居奚那边，肖阳坐立难安，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可能还无法与桀匹敌，但他不能闲着，在藏书室翻阅了大量连竹灵都没读过的书籍，又翻出了宋竟曾经用过的东西，打算从上面寻找蛛丝马迹。
　　魏阑杉没拦着他，因为他知道在事情定性以前，肖阳什么都不能做。
　　宋竟变成桀这件事，大家都还没有商量好如何处理。虽然从他与肖阳的对话可看出来，桀和别的魔一样，必然具有毁灭的本性，但到现在都没有传出桀杀人乱世的传言，那么修仙界就不可轻举妄动。
　　或许是他们小题大做了，魏阑杉这么想过。居奚的信中写到，桀除了烧柴做饭打杂送信，没做别的，亲口说过想要称霸天下，但是脑袋又不怎么灵光，好像有时候会变回宋竟。
　　魏阑杉告诉他，变回宋竟是不可能的，记忆清除了就是清除了，最多保留身为宋竟的本能。之前魏阑杉还不知道桀为什么缠上居奚，经过肖阳极不情愿的解释，他知道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理解。
　　即便知道肖阳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居奚产生过交集，依旧不理解。
　　居奚是什么人？宋竟又是什么人？
　　魏阑杉原先就觉得宋竟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更觉得了，不然干不出这糊涂事。
　　好吧，勉强接受宋竟喜欢居奚的事实，可桀又不认识居奚——然后居奚的信里就说了，桀在找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姓名年龄来历一概不知——魏阑杉傻了，这什么？三生三世的缘分吗？
　　竟然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肖阳点点头，告诉他是真的有。“八长老就在找某个人的转世。不过这话是洪师兄说的，真假参半。”
　　“如果居奚是那女人的转世，咱们是不是得上天庭找去？转生塔。”
　　“说不定就是个借口，正好在他那儿韬光养晦罢了。”肖阳不愿意碰居奚写来的信，都是叫魏阑杉转述，但又总嫌魏阑杉的转述添油加醋、模糊细节。
　　“我倒真想去看看，这么久没见小师弟了。”魏阑杉说。
　　“他不是你师弟，他是桀。”
　　肖阳表情冷冷的，魏阑杉好笑地说：“你也就嘴上这么说，你要真只把他当桀，画目能回来抱怨吗？”
　　“爱信不信！”
　　“哎——”魏阑杉看着肖阳的背影摇头，真的是，说不过就跑，嘴硬得跟师父的筋一样，前些日子师父练剑把腿劈了，掌门当天就把地上的青苔都清了。魏阑杉收起这几封看了无数遍的信，真可惜，信不是桀送给魏闻治的，上面一点魔气也没有。

　　这是肖阳第无数次造访贾家沟，这里已经不复往日繁荣，天旱少收成，又加上邪魔过境，余下的人都收进篝云县城了。
　　本来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但桀出现后，他频频造访此地，因为他后来在这里感受到了桀来过的魔气。
　　前头那么多次都没有收获，这次一来，肖阳就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快速分辨方位并追了过去。
　　然而只是一缕魔气而已，他把这缕魔气扔进了镇魔瓶，再去到巫神阵的位置，那儿居然站着个人。
　　“八长老？”
　　八长老并没有回身，肖阳走到他身边，一同看着这块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地。
　　“这离你们上修盟近，是你们的物件吗？”
　　“不是。”肖阳知道八长老说的是巫神阵，诚实答道，“经四大门派共同商讨，确认此阵为巫神阵，由蒲氏先人留下，用途不明，有使用过的痕迹，大约就在百年之间，但是翻阅了各地县志，暂不能将失踪孩童对号入座。”
　　八长老听完沉思许久，又看了眼天。
　　肖阳没忍住跟着望天，但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记起洪师兄说八长老会观天象，但现在不是晚上，也能看见吗？
　　“我要上去一趟，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啊、啊？”肖阳愣住，什么叫要上去一趟，还带点东西？啥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这是不是不太好？
　　八长老表情坦然，说：“我找我们家老头问几句话，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帮你也问几句，感觉最近你都心事重重的。”
　　肖阳去到元深派之后，知道了八长老和天上的清逸仙人是师祖徒孙的关系，但八长老从不提起，所以他都快忘了。好比正想睡觉就有人给递枕头，机会正好，肖阳说：“我想问一个人的转世。”
　　“谁的？”
　　“呃是这样，”肖阳怕八长老一根筋，说问一句就真的只问一句，于是打算把头尾捋清了讲给他听，“几百年前有个叫‘桀’的人魔，他认识一个女人，我不确定是不是转世，总之桀重生之后，在人间找到了一个和那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最近正在那男人身旁逗留。”
　　“哦他啊。”
　　“八长老认识桀？”
　　八长老的口气淡定到肖阳忍不住冒汗。接触久了，肖阳发现八长老是从表面到内心都很淡定，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联想到八长老比张天师还大的年纪，该不会八长老要说桀都是他的后辈之类的话吧。
　　“有点印象，不过到我开始修仙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怎么，又复活了吗？”
　　那看来八长老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大，肖阳点头道：“是的，并且我们怀疑还是前任魔君石空的手笔。桀前一次复活就是石空所为。”
　　“怎么，你们打算留着桀另作他用？”
　　八长老一听就明白，上修盟若是想对桀出手，不需要站在这里发愁。肖阳说：“八长老不知道，那桀前十几年是作为上修盟弟子活着的。”
　　所以下不去手，还想引其向善。
　　引魔向善。八长老没有评价此举，而是说道：“女人什么名字知道吗？”
　　“不知。”
　　“画像呢？”
　　“没有。”肖阳又说，“不过我知道那男人长什么样，如果八长老不着急的话——”
　　“去画。”
　　肖阳不会画画，他想说的是，找人画一幅来交给八长老，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对八长老讲，他只管交画就行。于是当即抱拳道：“有劳八长老等上一天，明日此时，我必将画像送至元深派。”
　　肖阳看着八长老的神色，生怕“一天”的要求过长。
　　果然八长老思量了下，说：“你直接告诉我男人名字也可以。”
　　“居奚。”
　　八长老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肖阳拱手道别，等直起腰来人已不见了。他这些年来给元深派添了不少麻烦，尤其八长老，如果不是身份所缚，肖阳为其当牛做马都要得——
　　——不过八长老应该不需要，听洪师兄的意思，有他一个徒弟八长老都嫌烦，还好乐安知和肖阳话少安静，不然八长老可能要被烦得离派出走了。
　　这样离群索居的一个人，会是谁让他一直挂念着，连转世都要找呢？
　　桀也在找女人的转世。肖阳希望居奚不是，虽然居奚是才最合理，不然肖阳同魏阑杉一样不理解，为何宋竟会对居奚念念不忘。
　　最好都是巧合。
　　最好桀神魂俱灭，留下身体，还长出个宋竟来。

　　回山之后，肖阳将八长老来看过贾家沟巫神阵的事报了上去，陈放摸着胡须说：“看来寒沧派发来的警报没错。”
　　殷水蓝说：“寒沧派地处西北，地广人稀星月明亮，一向是观天象的好地方。”
　　三人慢慢地走着，陈放说：“怎么样，轶然，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肖阳答：“弟子还是认为，应当驱桀之记忆，放回宋竟的记忆。”
　　这话题不是第一次讨论了，殷水蓝没搭茬，他还记得掌门的回答：

　　这副身体孕育出来就是为着盛放魔气与桀的记忆的，不是普通人体，如今桀的记忆重回身体，已然融合为一体，属于人的部分只会越来越少，直至完全入魔，你能从一个魔身上提取什么记忆？
　　现在的桀，人身亦是魔身，再不能分。
　　若现在贸然将宋竟的记忆打回身体，两种人格互相争抢身体控制权，宋竟一定是吃亏那个，最后被桀消化掉，说不定修仙经历还会助桀的法力更上一层楼。
　　那太危险了。

　　整个上修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宋竟的记忆被抽出来之后并没有消散，而是收起来了。在不知道他是桀的情况下，陈放也愿意给宋竟一个机会，等他自愿抛弃魔的身份，再做回宋竟。
　　现在的状况就是，桀做不回宋竟，但又没有作恶，谁都没有理由前去除掉他，但又不甘心看他默默壮大。
　　他们只能从石空下手。

　　远在妖界的石空虽然没有心，但还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石空大人，请进。”
　　棠雨的住所，石空不是第一回来，虽然陈设有所改变，入眼却奢华依旧，分明是妖，却极喜欢人类那一套——吃穿用度都仿着凡间的来，名为妖王，真把自己当个王了，还是昏庸无能的那种。
　　两侧侍从掀帘，一股淫香扑鼻而来，石空眉也不皱抬脚迈进。
　　室内反倒不如外头亮堂，灯昏昏地亮着几盏，堂下袒胸露背的几名美男子诱h勾人，个个以薄纱为衣，似透未透，他们都围着最前面的座位，那里坐着个满身绿的女子，从脚趾到头发丝，从皮肤到眼珠，都是不同的绿。
　　那就是棠雨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