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凑巧 刚刚好》白海

12、第十二章

　　走妓院后门这种事情，廖了做了不止一回。廖了有预感，这不是她第一次走从窑子里寻活路，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谁让这地方是个宝呢？

　　时间相同，地点相似，人物基本相同，所做的事情些许不同。两回走后门都是卖东西的，只不过一回是卖歌卖曲，这回是卖自己。
　　大清早的，楼里的人才刚歇息下。廖了心想着又要厚着脸皮死命儿拍惜颜阁的后门，不免一阵虚脱。
　　呕……
　　今天早上的草叶子可真够新鲜的……
　　才绕到众多后门所在处，远远看应该是惜颜阁后门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车前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人，一个花枝招展脸上铺了好几层白灰的富态老女人。
　　不多会五六个小姑娘被推下车来，紧跟着的是另一个壮硕汉子。
　　我的个娘诶！光天化日之下买卖人口！？人贩子不都是夜行生物么？怎么大白天的出来晒太阳了？
　　这个镇子的治安忒有特色，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眼瞅着人贩子交易好赶上车骨碌碌走人，廖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疑似老鸨的人不撒手：“求妈妈把小的也收了吧！小的只求有个有吃有住的地方，不求其他！”
　　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太好听，伴着浓浓的哭音连说什么都是勉强听着，却是个女子的声音无疑。
　　老鸨扯扯刚刚笑得过于开心有些僵硬的面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脚下伏着的是个什么货色。略有拖沓的衣着，瞅着像是男装？难道是晚上没睡好眼花了？
　　凡是不到饿死的女子，没有自个儿平白跑来这风尘之地卖身的。
　　她想着这女子可能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估计相貌也是姿色平平的那种，怎么算计都是不怎么值钱。
　　“我这惜颜阁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若是来了，想走了可由不得你。”老鸨吩咐龟奴把新进的货送进院子里，看着“自投罗网”的某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廖了没忙着抬头，她心里清楚的很，着头一抬，连这后门口都别想呆着了。依然是期期艾艾的语气，哆哆嗦嗦缩着身子颤声道：“小的只求个地方能容身，吃苦受累都不怕，求妈妈收下小的……”
　　“你若想留下也成，进来便没得后悔。”老鸨清清嗓子，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语气里仍是留了三分期待：“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瞅瞅。”
　　廖了心里笑得开心，老鸨心里也有几分小得意。可廖了一抬头，老鸨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摔地上去。
　　好我的天！这张脸可不是丑能形容得了的。
　　第一眼那么大一块儿红印子，少往下看看嘴还有点儿歪。甭管她鼻子眼睛张什么样子，就连她这见惯了各种世面的老油条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可不是上赶着倒贴都没人要！
　　老鸨刚想后悔，腿上忽然一紧，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往自己腿上磕头了：“谢谢妈妈，谢谢妈妈！小的既然进了咱们惜颜阁的门，就是惜颜阁的人了！妈妈说一，小的绝对不二。妈妈让小的捏肩膀，小的绝对不捶腿……”
　　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效忠誓言一口气儿说出来不打磕巴，这丑丫头长得虽然难看了些，这话听在老鸨心里却是受用的很。她在这地方经营了这么多，那么多的小厮丫头都不如这么个丑姑嘴甜。
　　廖了马屁没拍完，老鸨的血盆大口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儿。廖了要是抬眼那么一瞧，那些滥美的词汇恐怕得烂在肚子里了。
　　就冲着她这几句话，老鸨决定收下她这么个人。不过是几顿饭一处房间的事，让她伺候个这几个新来的姑娘，平日里多做些活不亏也就是了。
　　于是阁中美色无数的惜颜阁，就这么破例收了这个丑得厉害的廖了做粗使丫头。

　　廖了心中一块儿大石落下来，顿时轻松不少。
　　她长得这么丑，白给哪个大爷宠幸，人家被她脸上这么大块儿胎记一震撼，都不敢正眼看的。
　　在相对的不安全中寻找绝对安全，稳赚不赔。
　　在胸前划个十字。
　　黑衣大哥，你慢慢找哈。

　　廖了在惜颜阁的重活其实不多。就是伺候几个刚来的姑娘，偶尔宽慰几句，不要让她们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她常说的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传到老鸨耳朵里还夸赞了几句“丑丫头也能妙口生花”什么的。
　　别人说这话假，从廖了嘴里说出来，那就成了良言。不为别的，就凭她丑成这个样子被人抛弃了无奈投奔妓院这事。龟奴都觉得她是女中豪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长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有时候比一张好看的脸还要管事。
　　廖了长的丑，没人嫉妒不说，众丫头龟奴一听她那悲惨经历，都可怜她几分，又见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多照顾她一些。
　　这情况廖了好一阵感叹，合着好心人全在这种地方扎堆呢？
　　怪不得满大街跑得都是坏人，林子里就更多了，还是穿黑衣裳蒙面的那种。

　　廖了平平安安在惜颜阁当了几日粗使丫头，算计着日子，看什么时候更稳妥了好来个金蝉脱壳。
　　她虽然不担心独未悠，可毕竟这人是自己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还是自己就救活的。这么大个人情给出去了，却跟吹口气儿似的不见回报，给谁都舍不得不是。
　　说到底，廖了也还惦记着自己那份恩情呢。
　　廖了一边思念独未悠，念叨独未悠身上那几张靠自己典当首饰卖曲子换回来的银票，琢磨着逃跑事宜过日子。
　　可安生日子没过几天，来了个大爷。

　　虽然我们一再强调，号称是没有用的，所有号称不过是虚名而已。BUT！有的时候，号称就突然有用了……
　　这个靠机缘。
　　号称活神仙的人很多，乱称神仙的神仙的人更多。可偏偏有时候，正经神仙他也喜欢号称神仙。
　　于是，有了这种号称意外……
　　她千呼万唤救命的主没出来，转眼来了个公夜叉。公夜叉身边还跟着个小鬼儿，光看着就很不好惹的那种。
　　廖了抱着脑袋往床里缩着，恨不得床上有条缝儿什么的好让她钻进去。缩了半响发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人扑过来？
　　今儿个她伺候一个被老鸨调教合适拖去拉客的姑娘着装，刚穿好衣裳描好眉，脸蛋儿还没画好呢，老鸨领着好色大爷一声不响冲进来了。
　　廖了回头，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风轻云淡走进来，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她正纳闷儿，这么个文绉绉的人看着也不像个嫖客，就急色成这个样子？连姑娘的装画好都等不及，这么着就进来了。
　　正盯着门槛儿思索，一袭雪白的衣角瞟了进来。紧接着一只镶金边白靴？傻不楞腾忘了自己长得吓人这么回事，廖了抬起脑袋深吸一口气低头。
　　OMG!
　　绝世攻！
　　不知道脑子怎么转了个弯没转回来，廖了思维一个大错先蹦跶出这么一另类又十分合适的评价。
　　见这人前，廖了觉得剑眉星目的人长得肯定挺抽象，远看似山近看是水的脸那必定是很诡异。可如今，这么一个英俊潇洒丰神俊朗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额……说帅哥都嫌不够味儿的男人就这样横空出世落到自己眼前。
　　这张脸，真的是，不得不承认的出色。
　　恩，很出色，很出色……
　　出色到让人忽略了他前面还有个男子先进来这么一回事。

　　愣神也好惊讶也罢，廖了回神那叫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暗地里碎碎念：廖了啊，廖了！你千万不能色心大发。这么个绝世攻一个不小心被你弄成受了，大慈大悲的佛祖都不会饶恕你的！
　　如果廖了会念清心咒，非要念他个百八十遍。
　　乖乖尊崇老鸨的手势往外退，老鸨还在那儿皱着一张菊花似的老脸舍不得走。好不容易退到门口，一只脚往起一抬，马上就要功成身退的廖了走不动了。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丫头衣裳上挂着一只白玉般纤细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却不显粗大，略微显露的血管让人有往里扎针的冲动。
　　很漂亮的一只手，比独未悠的还好看。
　　廖了觉得独未悠的手好看，那是上天可怜他一张脸不能见人，这人的手好看，则是为了配那张绝世的脸。
　　诶……
　　上天果然还是不公平的。
　　诶？廖了疑惑抬头，望进一汪无波的秋水。恩？潭水还更为合适些。只不是死气沉沉的那种凄清深潭就是了。
　　“这位姑娘留下陪在下即可。”清冷的声线，然而再冷一分便是彻骨，多暖一分则会引人遐想。
　　却是刚刚好。
　　只是，他那天籁般的噩耗说了点儿啥？
　　这位姑娘留下陪在下即可……
　　不是那位姑娘而是这位？
　　这位脸上一大块儿红印往下看嘴还有点儿歪总是被人臭丫头臭丫头叫个没完其实大名叫做薄奚廖了的姑娘？
　　风水轮流转，今天突然就转到她薄奚廖了身上了？
　　老鸨很诧异，预定今儿个陪这位客人的霜儿姑娘很诧异，从来没人敢正眼瞧过的丑丫头也很诧异。
　　“公子口味还真独特！”老鸨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的两块儿赘肉抖啊抖。
　　“妈妈先且下去吧，我同这位公子今儿就要这位姑娘了。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换个粗茶淡饭换换口味也不错。这丫头面上丑了些，身子说不定嫩着呢！”先进来的文艺青年开口了，说出来用文明用语形容那叫有损斯文！用廖了自己的话说，那就简直是连喷粪都不如。
　　“公子确定奴婢是粗茶淡饭不是山野苦菜？”廖了嘴角抽两下，眉梢又忍不住扯了扯，实在耐不住，开口了。
　　因为他说我同这位公子。
　　3P?
　　哈！感情他们两个今晚一过正好凑成一对儿？就算他们前世是牛郎织女，那也犯不着用她这已经限制级丑的丫头搭鹊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