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奶油面包3号

46、不断积累的打击

　　肯定是有些压力存在的，路呈自觉不太严重，实际精确掌控身体的大脑不那么觉得，频繁有些梦境，不甚相同，两极分化。
　　梦里一直找不到出去的门，于是一路走、一路跑，路上也没有别的人，后来稀奇古怪的又起了雾，更是辨别不清方向。
　　也有很清晰的梦，有场景的。
　　打开家门，但不是熟悉的格局，像是在别的房子里，拖鞋倒还是熟悉的样式，如旧摆放着，鞋头朝内可以让进门的人一脚踩进去，厨房有饭香，书房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这个版本比较温馨，但只有过一次。

　　红色感叹号的回应对于路呈的冲击很大，他没有厚着脸皮发出添加申请，他也不敢去试探电话是不是通的，他没有什么正事要找许政颢，万一电话通的问什么呢，你为什么删了我的微信？
　　因为我们离婚了。
　　所以，这种问题就很没有营养。

　　***
　　家里有一件比较要紧的，路遥的预产期越来越近，肚子里的宝宝还没有定下名字。路遥对孩子性别十分忌讳，不允许讨论，平时买东西也都是一律买浅米色的，不区分性别，她言之凿凿说期待的一般不会应验，所以就不做盼望，讲究个一视同仁，路呈觉得她掩耳盗铃。
　　因为起名字就会聊起旧事，一家人饭后坐着瞎扯，路呈说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没寓意、很普通，路遥也跟着起哄说不满意，听着特辛苦。
　　黄意翎炮火东引，说怀路遥时路学荣十分重视的，又翻诗集又啃字典的，一天天看一天天磨洋工，到孩子呱呱落地也没整出来能听的名字。
　　此刻为了给孙辈起名字依旧在翻字典的路学荣默默放下了，拿起手机说：“花钱请人起？”
　　黄意翎不赞成。
　　路学荣找补：“名字这事也有个赶巧，到时候自然就有了。”
　　合着还是磨洋工，要去看天意。

　　生路遥时是半夜，那会儿孩子体重都偏轻，不算太辛苦，回病房时黄意翎都能下床了，“我当时就站在窗边，医院那个病房临窗，在5楼，往外看是安静的马路，路灯一个个摇曳着照向远方，我当时想，希望她的人生就像窗外的路一样，宽宽的，远远的，她想走到哪里就可以走到哪里，不需要边界，所以就叫路遥了。”
　　路呈跟着接腔，“那确实还是路遥好听，总不能叫路宽吧。”
　　说完姐姐就该说弟弟了，路学荣说：“生你时你妈没那么多感悟，‘呈’特简单，怀你那会儿你妈特爱吃橙子。”
　　路呈看向路遥，路遥一摊手，“你出生时我也很小啊，我不记得。”
　　“就这么随意？”
　　路遥说：“要是随意就是直接用橙了。”
　　“这个呈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路学荣说：“贵在笔画简单，你姐姐小时候一个走之底都难为死了，写的四仰八叉的。你这个呈，方正。”
　　路呈：“这么好，那我姐的孩子就在路简、路方、路正里挑吧！”
　　路遥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到底是成绩一般的毛病，你这也太没文化底蕴了。”

　　要文化，身边谁有文化？许政颢有文化有审美，路呈说：“很早以前，讨论过，说家里要是添孩子的话，我肯定会参考许政颢的意见。”
　　路呈之前回小房子住了几天，本来人稍微好了点的，结果住了几天回来后又蔫巴巴的，家里说也不敢说问也不敢问，他这会儿倒主动提起来了。近来关系很好，不过也不妨碍路遥偶尔当个坏蛋，“家里被搬空了没？”
　　父母低头当看不见他们的“争斗”，也不想多掺和，“我们出去散散步。”
　　路呈：“他只拿了他自己的东西，多一件都没有带走。”
　　路遥嘘他，“唉，某人连个上门讨要的机会都没有。”
　　路呈果断起身回房，“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这才晚饭完没一会儿，睡太早了。”
　　“晚安！”
　　路遥：“那什么，你都看仔细没？没多带走，万一落了什么呢，你也可以上门去送还的。”
　　路呈不理她，回到房间关上门继续开始鹌鹑模式。

　　许政颢有疏漏的。
　　路呈回去小房子巡视完就是细致地打扫卫生，房子空置了一阵有落灰，也因为人走了物品也走了不少，有些位置就感觉突然变很空，尝试着调整视觉上的落差，路呈改了改家具的位置，也买了点东西补了补空缺。
　　打扫到卧室各个角落时，尤其是原先许政颢那一侧的床头柜，路呈顺手就打开了，第一层被清空了，里面之前放的是生活用品，许政颢估计是直接扔了，中层抽屉里原本是两个人的证件，毕业证、证书、护照这些，一半边空掉，最下层抽屉里有个大的曲奇饼干盒子，盒子打开后里面全是票据，出行的各类车票、不同的演出票，还有很多电影票，热敏纸经受不住时间的洗礼，很多字都变没了，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根本也看不出当时看的是什么电影，路呈拿起几张票，顺手一翻，正面空白一片，反面却有铅笔字备注，具体时间和日期、影院名称、电影名称，最下面写“与路呈一起”，双人份的电影票时间都集中在恋爱和婚后的前几年，那些旧票上与路呈有关的背后都有铅笔字，有很多张，后来的时间比较近，字只是花掉了，还能看清一些，票就开始很多单张了，也没有再写备注。
　　留下这些东西和照片一样，为的是留念，重新翻看时用来一起回忆曾经的美好。
　　家里的相册一直收在衣柜下面，路呈在地板上蹲久了脚有些发麻，他走脚并用爬过去，相册里没少什么，只之前存着许政颢没用完的证件照那页是空的，他把那些小照片都拿走了，别的一张都没动，相册里有风景照，也有在家里拍的，基本都是合影，两个人脸上都有灿烂的笑容。
　　路呈看着满地的票和怀里的相册，他觉得自己与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区分是活人还是死物，统统都不重要，都可以被抛下。

　　***
　　相对比较密集的楼房住宅，楼上楼下包括同楼层的邻居都会对居住环境有很大的影响，柳音手里的房源，她会对附近人也做精确的了解，许政颢的楼上楼下都是体面礼貌的人家，她唯一没有确切保证的就是许政颢的同楼层邻居，“听说一直没来过，房子是空的。”
　　许政颢在新住处住了大约2个月后，照常晚归，有天到楼层时发现楼道里有一些没彻底扫净的墙土，自己门口被放了个个头不小的果篮，门缝上插了个信封，信封里A4纸上是手写字，字迹飘逸漂亮，就是说装修多有打扰，送个果篮聊表歉意。许政颢捏着信走到邻居门口，门上贴着装修登记单，有户主姓名和装修公司的信息，电话号码还留了两个，很极端的巧合，门上的户主名叫关柏，许政颢拿出手机，按出门上的电话号码，第一个号码手机上没有记录，第二个按到第五位数字就精确显示出了曾经有过通话记录，具体的时长和时间，真是同一个人，是那个跨年晚上在街道上被求婚的人，他曾经戴过许政颢的婚戒，送还时也是送了水果的，许政颢低头看着果篮里价格不菲的水果种类，关柏真是个很喜欢送水果的人。

　　***
　　在许政颢从路呈身边离开后，除了姚霖，没有其他人跟许政颢的生活轨迹有交集，路呈希望会在大街上看到许政颢，在开阔的场景里，他会觉得比较舒适，最好只让他看到许政颢就好了，这样就不那么难堪，他可以不用许政颢看到也可以不要回应。

　　周贯是陪孟亚玩，一起的也是孟亚的朋友，在湖边的露营场地烧烤，各种肉香混着调料在空气中飘散，闻起来和吃起来都是不错的，不过周贯早就说过了可以来但别指望他动手，孟亚保证，“你就当大爷就行，我管你！”
　　刚坐定时周贯就看到许政颢了，离他们不远的距离，许政颢不是大爷，动手能力也很强，加上又被周围的人围在中间，很容易被注意到，周贯不能从许政颢身边人的衣着和年龄判断出都是什么关系，他戴着墨镜就坐在遮阳棚下，时不时会去找许政颢的身影，因为周贯的心不在焉，孟亚的朋友也顺着指向发现了那边的许政颢，平心而论，许政颢外形出色，加之他融洽地存在于队伍中，跟人说话时脸上挂着笑，笑容之温和灿烂，即使是陌生人也会对他多以注目，有人去搭讪，孟亚的朋友也有蠢蠢欲动的，周贯无所谓，“去呗，我知道他刚离婚，不过没太久。”
　　“你认识啊？”
　　“发小的前夫，别看长得好看，人不怎么样。”
　　人家不在意这个，“泡到就是赚到。”
　　孟亚凑近周贯，“碰上许政颢你怎么就这么小人呢？”
　　周贯摸着孟亚的脸，“怎么着，你要给他出头？”
　　“我不掺和你的事。”

　　路呈收到的视频视角不明，机位很低，像偷拍的，是陌生的声音，就是问电话号码和有没有交往对象的，声音先于面孔在视频里出现，湖边有风，人也不少，背景声音很嘈杂，都不影响，路呈可以第一时刻就听出那是属于许政颢的声音，他说：“单身，暂时不考虑。”
　　有人问：“怎么了，大好年华的，是受过情伤吗？”
　　路呈提着心。
　　不断晃动的屏幕里许政颢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
　　“就是觉得太耗费生命。”
　　有人跟着瞎起哄，“智者不入爱河！”
　　中间有个很大声的，像是很年轻的男人，“试试我，我不让你耗费生命。”
　　视频的进度条还有点时间，路呈一直没有听到拒绝的声音，他不敢再听再看，立刻把手机按掉倒扣在桌面上。

　　周贯发完视频后等了很久，路呈没打电话来问，也没发信息，这不符合他的作风，不可能一点都不好奇的，晚上9点多时周贯主动发信息问路呈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出来喝杯酒，然后他发现自己被路呈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