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草莓月亮

38、第 38 章

　　谢斯理将舒画和赵四德二人分别送回家，才开车回家。

　　出乎意料，本该在店里的母亲张喜云居然在家。

　　“妈，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今天不是周末，而且一会儿学生就要放学了，按道理她妈现在应该在超市才对。

　　张喜云发福的脸上，看着精神不太好。

　　“有些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他妈是个倔强性子，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迟到早退。

　　谢斯理心里一突，已经上前将人扶住，“是不是又犯病了？”

　　张喜云前年被检查出得了糖尿病，现在需要戒糖不说，每周还得打降糖药。

　　张喜云在儿子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摇摇手，“让我先缓缓。”

　　“要不要去给你拿度拉糖肽？”

　　“打过了，”张喜云有气无力，“让我缓缓。”

　　谢斯理于是也不作声，站在一旁，让母亲抓着手。

　　好一会儿后，张喜云缓过来松手，身子又往沙发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抬头看儿子，“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去办事，怎么样，事情办好了？”

　　自从去年年底舒画将他没了工作的事抖开，在家里大吵了一架后，母亲张喜云总是隔三差五地催他，要么回海市找工作，要么像其他人一样考个市区的公务员。谢斯理知道她绝不会同意自己留在村里，所以一直推辞说自己目前手上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才会考虑回海市或者其他事。

　　这个儿子自小读书没让张喜云操过心，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所以这次即使谢斯理突然丢了工作回了老家，张喜云在初时的震惊过后，也没太担心，因为她相信她的儿子聪明能干，做事也知分寸。

　　谢斯理见母亲这般难受，还在关心自己，心里却是有些愧疚。

　　“办好了。”
　　他低声应道。

　　张喜云闻言颔首，思索片刻又道，“斯理呀，你既然现在在家，不如先解决人生大事，去相个亲吧，这次是你表姑奶奶介绍的，小姑娘之前也在海市上大学，还读了博士，现在回省里考了公务员，在财税局上班，你要不然就趁这个周末，去跟她见见？”

　　张喜云这般催他相亲不是第一次了，谢斯理眉头一皱就想拒绝。

　　“俗话说的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这既不成家也不立业，到底想干嘛？”张喜云情绪激动地说完，又叹口气，“我和你爸老了，这几年身体上毛病也是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你结婚生子了。”

　　“您别瞎说！”

　　谢斯理颇不赞同地打断母亲的话，却终在母亲充满期盼的目光下软了心肠，他点了点头，“好，我听您的话，去相亲就是了。”

　　得到儿子首肯，张喜云疲惫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光彩，立马挣扎着要起来给表姑奶奶打电话。

　　谢斯理却强势地让人先去休息，能身体舒服些了再去联系，反正他人在这儿又跑不了。张喜云一想也是，就由着儿子将她扶回了房。

　　谢斯理将母亲扶到床上躺下，帮她盖好被子，拉上窗帘，并再三嘱咐她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立即喊自己，自己送她去医院，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去厨房做饭。

　　胡常德在赵四德和江子昌发生矛盾的第二天就赶回来了，将两家人同时喊到村委会，进行调解。

　　因为昨天舒画也参与了，所以也被一个电话叫了过来。

　　胡常德仗着两边人都卖自己面子，也没多废话，先不偏不倚地各打二十大板，然后再问他们两个人各退一步行不行。

　　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经过昨天鬼门关前走一遭，江子昌早就决定自己让一步，多赔两千块钱算了，但是此时见赵四德态度也有些软化，原先打算赔三千块钱的话，也就哽在嘴边不说了。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赔偿金额折中定在了两千块钱。

　　江子昌当场掏钱，点了两千，一边递给赵四德，一边笑嘻嘻地捶了捶他胳膊。

　　“赵老弟，你老说村里干部是我堂弟，调解会偏向我，现在好了，是胡主任亲自做的调解，你总不会再怀疑他偏向我了吧。”

　　赵四德昨天的确说了这话，这时看站在一旁的江子弘江子平，略不自在地扯唇笑笑，“昨天我性子莽，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江子弘江子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过去拍拍赵四德的肩膀，“赵四哥这是哪里话，都是误会罢了，说清楚也就好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简简单单几句话，倒是将这件官司给了了。

　　之后大家散开，各回各家各做各事。

　　舒画也要回家，却被赵四德叫住。

　　见赵四德要从刚刚到手的两千块钱里掏出两张给自己买营养品，舒画赶紧摆手拒绝，说自己现在身体已经完全没事，压根不需要补品。

　　甚至还原地蹦跶了两下，表示自己现在状态真的很好。

　　赵四德见状也不勉强，不过犹豫片刻，又说想找她帮个忙。

　　原来当初胡常德带着谢斯理的种子到他家推广时，他家所有农田的下一季种子都按需买好了，所以便当场拒绝了。

　　没想到后来会弄出江子昌喷农药却误打误撞毒死自家毛豆这一出。

　　不同的农作物，喷洒的农药互不适用，也就是说，他家那亩被喷洒了玉米农药的毛豆田里，至少半个月，甚至半年都不能再种毛豆了，以防土地里残余的农药对将来的农作物产生影响。

　　这种情况下，种玉米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江子昌喷洒的是玉米农药，不会对玉米产生伤害。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早已过了玉米播种的季节，整个村子里的玉米大多都已经长的很高了，有些保温大棚里温度高，玉米甚至都已经结果出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熟收割了。

　　赵四德昨天傍晚去镇子上所有的种子店铺问了一遍，都没买到玉米种子，后来回家后苦思冥想才记起了谢斯理之前来家里曾经推销过种子，但又觉得自己之前拒绝过对方，现在反过来再去找人去要种子，似乎有些不太好。

　　而且昨天谢斯理从自己手上接过舒画时的表情实在骇人，赵四德打心底有些怵他。

　　知道舒画跟谢斯理关系不错，之前还曾一起帮过胡全余家卖白菜，所以这时才拦住她，打算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想让她帮自己问问谢斯理，他那儿还有没有多余的玉米种子。

　　舒画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赵四德的意思，不过她对这事也不清楚，不敢提前打包票。

　　想了想，舒画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谢斯理，确定他在家后，直接拉着赵四德去了他家。

　　赵四德性子老实巴交，见了谢斯理还有些不好意思，舒画干脆将他刚刚的话，又跟谢斯理重述了一遍。

　　“怎么样，你这儿还有多余的种子吗？”

　　谢斯理看看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舒画，再看看那边虽然竭力克制，却也时不时偷瞄自己的赵四德，无奈叹了口气。

　　“我上次带回来的种子并不多，给胡叔胡婶他们五家分了之后，只剩了一点点，全都给我爷爷奶奶了，他们闲着没事种了一片菜园子，正好有块地空着。”

　　这就是没有了。

　　赵四德眼中逐渐露出失望神色。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白城农大的许教授，”谢斯理语音一转，“他们那边也许会有多余的种子。”

　　“真的么？”赵四德又惊又喜，随后又担心，“可是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谢斯理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笑道，“他们那边本身就有个小组是专门研究培育良种的，有你们将他们辛苦培育出来的良种推广种植，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谢斯理说话间，已经找到许教授的电话拨通，向两人点头稍一示意，走到一边单独沟通。

　　还留在原地的舒画朝赵四德挤眉弄眼，“赵四叔怎么样？我说的对吧，他这个人只是看着冷，其实挺好讲话的！”

　　说着朝谢斯理那边抬抬下巴。

　　赵四德顺着舒画的方向，自然而然地看见了走到角落里打电话的谢斯理，只见他声音温和，条理清晰，时不时的笑两声，看来跟那边的教授沟通的很愉快。

　　要是我的儿子女儿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呀！

　　赵四德心中快速滑过这个念头，又自嘲一笑，朝舒画点点头，“你说的对，你和小谢，都是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谢斯理挂了电话，回来时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搞定了，”他点点头，“许教授那边正好还有一批迟玉米种子，现在这个时间播种正好，我已经跟他沟通好，让他帮忙快递过来。”

　　这件事真就这样办成了，赵四德简直要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

　　“真，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要，要不然，哦，对，这个钱我要付给你，种子钱，还有快递的钱，都应该由我来出，我现在就给你们......”

　　赵四德手忙脚乱地掏兜，刚把那两千块钱和一堆零碎的十元二十掏出来，就被谢斯理一把按住了颤抖的手。

　　“这些您都不用急，等到种子到了之后，咱们再慢慢清算。”

　　舒画也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这可是新品种，谁知道到了咱们的地，会不会水土不服呢！赵四叔您可先别急着付他钱，要钓着他，让他帮您解决以后遇见的所有问题，等到玉米成熟钱卖上手了后，再跟他清算。”

　　谢斯理闻言“不可置信”瞪向舒画。

　　舒画眼睛瞪的更大，撑着腰毫不畏惧地看他。

　　“怎么，我说错了吗？”

　　谢斯理跟她对视两秒，率先败下阵来，低头笑笑，“对，你说的都对......”

　　又看赵四德，“赵四叔，钱的事你的确先不用着急，等到后面，我们再结。”

　　这两人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赵四德也被逗笑，眼含泪花笑笑，“好，四叔都听你们的。”

　　送走终于安下心的赵四德，谢斯理反身一拦，挡住打算悄悄溜回家的舒画。

　　“刚坑了我，现在就打算跑了！”

　　“我说的分明就是实情嘛，哪有坑你，”舒画嘟囔一句，忽然又笑起来，偏头看他，“你刚刚反应还挺快。”

　　“反应？”

　　“是啊，赵四叔家里条件不好，又刚损失了一亩毛豆，你要直接说先借钱给他，他肯定不答应，只有用种子播种后还需治理的理由拖住他，他才会答应先不付种子钱。虽然种子钱可能也不多，但能稍稍缓解一下他家的经济压力，也算是好的吧。”

　　舒画说完忽然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谢斯理，“你刚刚难道不是在配合我吗？”

　　谢斯理还维持着之前默默看着舒画的表情，半响终于憋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一下，笑道：“尽是歪脑筋！”

　　谢斯理没用力，但舒画还是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脑袋。

　　“歪脑筋又怎样，有用不就行了！而且，你刚刚不还配合我了吗？”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推谢斯理，“你快让开，我还要回家复习看书呢，这个礼拜就要考试了！”

　　谢斯理知道她这阵子都在准备大学生村官储备考试，闻言便问，“周几考试？”

　　“周日。”舒画声音恹恹的，一提到考试真的高兴不起来。

　　“这么巧...”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谢斯理又上下扫了舒画一圈，“你复习的怎么样？有把握吗？”

　　“我一向复习都是很好的，至于把握，”舒画下巴往上一抬，目视天空，“大概只能问老天爷咯。”

　　谢斯理稍稍沉吟一下，点头，“没事，到时候我提前一天送你过去，顺便给你传授点考试小秘诀。”

　　“你——”舒画半信半疑抬头瞥他，“传授我考试秘诀？”

　　“是啊，怎么，觉得我还教不了你考试秘诀么，那算了......”

　　谢斯理说完叹口气转身就走，舒画赶紧拉住他。

　　“别呀别呀，我信你还不成么，要不，你提前跟我透露一下，什么秘诀？”

　　谢斯理看着拉住自己袖子的舒画，弯唇一笑，“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