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仇人收养后》也是黄昏

5、第 5 章

　　“你先告诉我你要逃课去做什么，我就告诉你路在哪里？”江黎跟他有商有量的，一看就知道不打算认真聊天。

　　季池舟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就没说话。

　　江黎叹了声气，好像在头疼他的不听话，让季池舟更烦了。

　　正巧轮到老潘叫他进去的顺序，他沉默地和江黎擦肩而过。

　　老潘办公室比外头暖和了点，小老头正表情深沉地捧着保温杯，眼镜片差点被糊上一片白雾，他赶紧挪开，咳嗽了一声。

　　“老师。”季池舟喊道。

　　“季池舟同学。”
　　老潘挺早以前就了解季池舟的名字，对方刚入学就引起老潘的警觉，毕竟那张脸很有可能成为早恋的源头，结果一个学期过去了，季池舟老老实实地拒绝了不少人、安心读书，他就放松警惕，没想到再次见面他都学会翻墙了。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下次。”
　　季池舟干脆利落地道歉，把老潘要酝酿的一堆话全都怼了回去。

　　教导主任也是个技术活，老潘知道季池舟家里出了事情，也不敢冒然提起些什么，怕伤到学生的心，就不能像教训惯犯俞凌那样严厉，只好苦口婆心地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学校。”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季池舟乖巧地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别跟俞凌学。”老潘忽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思索了什么，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也别跟江黎学。”

　　季池舟挺想八卦江黎是怎么回事，奈何在场的唯一知情对象老潘肯定不会跟他说，只能跟在老潘走出去。

　　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学生下课发出的喧嚣声渐起，俞凌的心思马上飞了出去，按捺不住换了个站姿，调换一下重心，伸长脖子望眼欲穿。

　　“老师，放学了。”江黎说出在场两个学生的心声。

　　老潘习惯性瞪了江黎，又想到这人毕业十几年现在还作为奖学金的捐献者返校，应该给予适当的尊重，收回眼神看向两个学生：
　　“回去吧，不要再有下次。”

　　虽然这话肯定会被俞凌过滤成“下次不要再被我抓到”。

　　俞凌笑嘻嘻地回答：“好的老师。”

　　三个人径直走出了校门，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

　　“叔叔，你来我们学校……”俞凌找江黎，想打探对方的口风。

　　没说完，江黎就扭过头：“叔叔？”

　　俞凌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看上去特别欠揍：“不对吗？”

　　江黎仗着身高俯视他，宽容的样子也令人看了牙痒痒：“嫌我老，你又不是活不到二十七了。”

　　俞凌罕见吃瘪回不上话，心中更加笃定江黎不是个好人，生怕季池舟极有可能进了另一个火坑。

　　“江先生。”他换了个称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江黎这次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回答了：“我来给学校送钱当个荣誉校友，又突然想着要为学校多贡献一份力，不知道当初我逃课的地方有没有学弟学妹继续当漏网之鱼呢，我就带老潘去蹲蹲点，没想到啊。”
　　自己没淋过雨，还是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俞凌气得无语了，瞧着随时能冲上去和江黎打一架。

　　季池舟忽然明白前头江黎发的那条“你在实验读书？”原来早就暗示了江黎可能到学校的信息。
　　他拍拍俞凌的肩膀，一下子把他的气给拍消了：“行了，回家吧。”

　　俞凌蔫蔫地应下。

　　季池舟目送俞凌上了他家司机的车，扭头要跟江黎道别往家里走。

　　江黎却拎过他的书包示意他跟上。

　　“我们去哪儿？”他问。

　　江黎语气平淡，却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个小石子：“去江家。”

　　季池舟小时候有去过江家老宅，只是年纪太小，具体的细节根本记不清了，只有一个囫囵的印象。季宅和江宅所在的方向南辕北辙，但是可能他们老一辈的品味都大差不差，中式园林景致，幽静中甚至到了晚上带点阴森。

　　车载音乐在狭小的空间内的效果很好，重低音和人的心脏共振。

　　“那个地方在食堂后门几米远的绿色小门，可以翻过去。”江黎转动方向盘，“别生气了，我保证，下回你一定你走那儿不会被抓到。”

　　季池舟被对方哄人一样的口吻腻歪到，继续贯彻不理人的方针，跟个冰雕的洋娃娃似的，伸手调整了下羽绒服，把拉链拉到最顶上，本来就巴掌大的脸更难找到了。

　　“哦。”他此刻的关注点不是这个，反问，“你的亲戚多吗？”

　　莫名其妙就被拉到江家，季池舟一点准备都没有，拿不准自己该摆出什么姿态。

　　江黎说：“多着呢，我把族谱发一份你背一背。”

　　季池舟无语地转过脸，在等红灯的间隙，让江黎清晰地得到了一记白眼。

　　江黎反而还挺开心的：“不用理他们，对我怎么冷漠就对他们什么态度，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你说话能不能……”
　　别那么骚包。

　　明明在冬天，以江黎为中心三米之内，都是江黎无处安放的男性荷尔蒙。

　　越说对方越来劲，季池舟闭嘴，拒绝和江黎有任何交流。

　　下了车走进别墅里，季池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来往的人数量不算少，男士西装革履，女士也光鲜亮丽，小礼服配珍珠首饰，三三两两坐在位子上很亲昵又虚伪地交谈，像个小型家宴。

　　而江黎穿着羽绒服，他穿着校服，像误入的吃瓜群众。

　　他们进来时，场面安静了一秒钟，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吃瓜群众一号旁若无人，把他领到主位旁右手边的位子上依次落座，朝主位上的老人颔首：“爷爷好。”

　　江老爷子有四分之一的混血基因，鹰钩鼻，因为年迈垂下来的眼皮褶皱，眼睛呈现微微的三角形，嘴唇薄直，看上去不是会疼爱子孙的样子，偏偏子孙众多。

　　季池舟感觉老爷子的眼神有一瞬间落在他的身上，然后点头：“开饭吧。”

　　气氛安静到诡异，偶尔有筷子和碗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都觉得吵闹，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像蜡塑的人像一样。
　　季池舟嗅了嗅，空气里都是沉香的味道，他不太喜欢，把家里布置成寺庙怪没烟火气的。

　　他像个小动物一样吸吸鼻子，身边人离得近，肘部撞击在一起，衣服布料摩擦间散发了好闻的淡淡古龙水香。

　　江黎偏过头，和他对上，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伸长手给他夹了够不到的虾饺。

　　虽然季池舟没那个意思，但是他确实挺想吃的。

　　饭桌上的人们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眼，两个人都没有理会，自成小世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还是谁传递了一个信号，大家忽然开始交谈，一开口就有隐隐的火.药味，直接朝江黎过去。

　　“江黎，来得这么晚，迟到了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对面斜下方白色女式西装套装的女人先说话。

　　江黎回：“二婶好。”

　　她的眼珠子看上去没有动，但是刷了睫毛膏的长睫毛分明有一秒钟扫过季池舟的方向，是一个极为轻蔑的信号。

　　“这位客人就是季家的那位吧，真可惜……”她的声音渐弱，又保持在足够让人听清的音量之上。

　　季池舟听“可惜”这词都耳朵听得起茧子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皮子都懒得抬。

　　没见到当事人接腔，她的戏演不下去，笑了一下，自然地转移了矛头。

　　季池舟不太懂具体的内容，江黎最近可能在一个项目上栽了跟头，不懂多有严重，但是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把天给捅破了，体面又尖锐地攻击着，好像随时准备剜下一块肉。

　　江黎不说话，嘴角噙了礼貌的笑，顶光洒下来，瞳色微冷，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情绪。

　　但季池舟知道自己心里很不爽，江家的光景令他联想到他在季家的日子，原本他或许还会碍于礼仪忍一忍，但这段日子他感觉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问：“还吃饭吗？”

　　全场寂静，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包括身边的江黎，从闪过的错愕到平常的含笑注视，仿佛第一次认识季池舟一样。

　　被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季池舟淡定地皱眉：
　　“我们家餐桌上从来不说话的，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还没习惯。”

　　好没礼貌一客人。
　　阴阳怪气、无差别攻击。
　　但人家都把自己摆在客人的位子上了，身为主人家的他们只能忍着。

　　所有人下意识拿起筷子往嘴巴里塞了一口。

　　季池舟舒坦了低头继续吃，余光中感觉到江黎饶有兴致地望了他好几眼。

　　才安静了几秒，估计是有人回过味来觉得没面子，又来了一个爹味发言：“现在是在江家，和季家不一样……”

　　季池舟今天誓要把没礼貌贯彻到底：“不好意思我冒犯了，以前教我的人在地下埋着，您要是有兴趣，找点方法总能交流上。”

　　“人都死了”是世界上最有杀伤力的话语之一，那人只好皱眉转向江黎：“好好管一管，不要和你一个德行。”

　　江黎慢悠悠地说：“我妈妈也在地下没法教我，爸这么在乎教育问题，不然你也去找她聊聊？”

　　空气成了一条绷紧的弦。

　　季池舟怔愣，没想到说话的是江黎的父亲。

　　直到江老爷子放下筷子：“都吃完了吗？”

　　大家哪里敢多说别的，连连点头。

　　他的眼神又越过一点距离，问季池舟：“你呢？”

　　这种情况下能吃饱才是奇迹，尽管他才五分饱，但是瞧着这些人也倒胃口，就回：“饱了。”

　　“没有吃饱就继续吃，不用太拘束。你家里的事情我很难过，我和你爷爷早年有点交情，你把这里当做自己家。”老爷子作出和蔼的表情，浑浊的双目里偶尔闪过的利光和他的面部神态格格不入，“我先去休息了。”

　　没了观众，这场戏就没必要演下去。
　　等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神态也没有那么做作。

　　但季池舟看他们已经像看猴儿一样。

　　有人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回神。一扭头，江黎正好弯腰。

　　他们靠得很近，可以看见江黎皮肤上棕色的小痣。

　　“谢谢你英雄救美。”
　　声音就在耳侧，美人是真的美人，就是语气不正经，像个要强买强卖的地痞流氓。

　　季池舟作势要退后一步做出假装呕吐的动作，江黎先一步捞过他的肩头，把他揽过来：
　　“作为奖励，我请你吃火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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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清啊，求一下收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