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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良辰美景 ...

  •   “梁辰?”愿文祥淡淡抬眸,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落魄却不颓然,这是愿文祥对梁辰的第一印象。

      久经商场的男人,眼里总是透着精明的犀利,那种眼神落在身上很不舒服,梁辰不喜欢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

      可他是愿景的父亲,只凭这一个身份,他就不配有任何不喜。

      “董事长好。”梁辰微微颔首。

      “你别紧张。”

      梁辰手指不自觉攥着裤腿,哪怕表面再云淡风轻,愿文祥一眼便看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沉思,愿文祥朝他笑笑,继续道:“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听李医生说,你奶奶快要做手术了,但费用还没凑齐,是吗?”

      梁辰疑惑地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男人,他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

      思索稍许,梁辰缓缓点了点头。

      愿文祥温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梁辰,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他轻笑解释道:“你别多想,我知道你的家庭挺难的,所以想资助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资助?”他蹙着眉,视线逐渐移到了愿景脸上,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愿景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把他家庭的不堪就这样轻飘飘地讲了出来,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堪?梁辰会不会觉得她过分越界?

      心底一片慌乱,愿景焦急地望着他,生怕那双好看的眼里出现任何类似于厌恶的东西。

      可那双眼睛始终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丝毫责怪。

      心下松气的同时,愿文祥微沉的声线再次响起:“对你的资助,不仅仅是你奶奶的手术费,惜愿集团还会承担你大学的全部费用,直到你毕业为止。”

      “是因为愿景吗?”梁辰只问了一句。

      ”和愿愿没关系。”愿文祥眼底笑意更深,“惜愿集团每年都会资助很多山区大学生,清大这么好的学府,如果能顺利毕业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可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即使你能负担得起高昂的学费,那你奶奶的病呢?她还能拖多久等你?小伙子,骨气固然重要,但它和男人的野心相比,一文不值。”

      梁辰闪烁迟疑的眼神没有逃过愿文祥的眼睛,他三言两语便瓦解了梁辰最后的挣扎。

      敏感多疑的天性让他还有些戒备,犹豫片刻,终是问出了口:“董事长,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这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利益?”

      愿文祥闻言一愣,这孩子看着不大没想到防备心这么强,联想到愿景的话,再看他时,心里忍不住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着桌子,看着梁辰缓声道:“我是个商人,所谓无利不起早,你身上肯定是有我想要的东西。”

      面对梁辰瞬间茫然的眼神,愿文祥继续补充道:“你必须和惜愿集团签一份合同,承诺毕业三年之内不得离开集团,也就是说,一毕业你要来公司上班,三年为期,到时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

      梁辰勉强松下的心弦霎时又提了起来,这话乍一听是一份霸王条款,限制了他以后工作的自由。

      可仔细一推敲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这份合同他几乎占尽了好处。

      如果他答应,不仅手术费学费不用他操心,未来几年大学里的所有费用都有人替他包了,他再也不用为钱去拼命了。

      而且一毕业就能进入屈指可数的大企业上班,只要他不辞职,他这辈子都能待在那,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一份合同,不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甚至连后续的路都帮他铺好了。

      这份蹊跷的合同不免让梁辰惊慌不已,嘴唇嗫喏许久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吧。”

      “董事长……”

      愿文祥摆了摆手,打断他,“叫我叔叔吧,听着怪生分的。”

      梁辰不解,但还是唤了声:“愿叔……”

      愿文祥点了点头,梁辰问:“您资助过的每一个人都会签这个合同吗?”

      后者看他一眼,不禁打趣道:“每个人都签,那叔不得赔死,只有你。”

      “为什么?”

      愿文祥这次没立刻回他,他好像在出神,满含笑意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不远处插花浅笑的少女。

      他弯了弯唇,不似之前生硬的笑,此刻却是慈爱温和的,他说:“就当是为了我的愿愿。”

      有了愿家的帮助,梁奶奶的手术很快便定了下来,今天愿景出院,去了病房和他们告别。

      老人精神好了很多,脸色也终于不再灰败,拉着她的手似有无数话要说。

      “愿愿好了,终于要回家了,奶奶高兴。”老人笑着,眼底却分明渐蕴上了水汽。

      “奶奶,我回去了还会回来看您的,您安心做手术,好好养身体,等出院后我再去家里看您。”

      “那个家……不来也罢,奶奶在这儿再看看愿愿就好。”

      愿景听出了她话里的哀愁,佯装恼怒般噘嘴娇嗔道:“奶奶是不是烦我了?这才多久呀您就看腻了,愿愿不高兴了。”

      “这孩子。”老人抚摸着愿景的长发,低声喃喃道:“奶奶巴不得愿愿能日日在眼前呢,怎么会看腻呢?”

      “奶奶您别难过,您就把我当亲孙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老人落寞的表情顿时鲜活起来,止不住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那可好,奶奶多了个乖孙,小辰多了个妹妹,这病生得倒也值了。”

      “小辰,你说好不好?”

      老人目光转向一旁沉默愣神的梁辰,愿景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哪知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冷了脸,眉心拧了个结,声音又冷又硬:“不好,她不是我妹妹。”

      他深深凝视着愿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复杂难辨,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老太太愣住了,许是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那头吴凤英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门外唤人,愿景只能匆匆起身往出走,没走两步她又回过头,一瞬间对上了梁辰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好好照顾奶奶,周六我会来陪你。”

      梁辰深沉沉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流光波动间轻轻应她:“好,我等你。”

      清市正逢梅雨季节,黑压压的天气漂杂着股霉味儿,黏黏腻腻的糊在人身上怎么都不舒服。

      愿景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愿父愿母以及愿卿都在,三个人均是眼巴巴盯着大门,满桌的饭菜无人下筷。

      抖了抖身上的雨点,愿景一眼就对上三人望眼欲穿的眼睛,“爸妈,你们这是还没吃晚餐?”

      餐桌上的三人刷地起身,满脸激动地望着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的。

      愿景有些哭笑不得,她慢慢挪过去,戏谑道:“爸爸妈妈,你们这是打算给我表演一个?”

      杨媛也被逗笑了,拍拍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缓声道:“爸妈见外面下雨了,有些不放心,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愿景心中感动,同时也涌出股难言的自责,他们身体不好,这些年为了她,身子算是彻底熬坏了。

      感觉到水雾模糊了视线,愿景胡乱眨了眨眼,欲盖弥彰的把视线放在愿卿身上。

      “今天周四,小卿怎么回来了?”

      愿卿嘴里咬着块排骨,仰着头看她,狡黠一笑,“我偷偷跑出来的。”

      “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这么大了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没等愿景反应,杨媛当下冷了脸,面对男孩儿那张稚嫩的脸庞,讥笑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几近无情。

      “愿卿,书读不好也就罢了,人起码得做好吧,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和你爸?你不打招呼的偷跑回来,别人还以为我们教育不好孩子呢。”

      ”妈,你在说什么呢?”愿卿惨白的脸上写满了受伤,愿景连忙出声阻止。

      与她这边洋溢喜气的氛围不同,愿卿孤零零地坐在对面,他好像失去了反应能力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少年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又在哪惹妈妈生气了,清澈的眼底满是惊慌无措。

      愿景唇瓣紧抿,怜惜地望着弟弟脆弱的面容,心疼不已。

      其实愿景也不明白,同样都是他们的孩子,爸妈对她和弟弟,为什么会这么天差地别?

      愿文祥还好,他一直都是漠视态度,愿卿过得怎么样他从不关心,在他眼里这个儿子仿佛就是个透明的。

      杨媛却不同,她对愿卿,愿景从小到大看在眼里的都是憎恶、厌烦,甚至是怨恨。无论愿卿再怎么优秀,怎么讨好她,换来的只有杨媛的不屑一顾以及冷嘲热讽。

      他们对这个儿子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最令愿景胆寒的是她十岁,愿卿八岁时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冬天,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地飞着,阴云蔽日。

      杨媛开车来接她,愿景抱着妈妈煮的红糖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车子很快开出学校,愿景眨眨眼轻声提醒妈妈,还没接弟弟呢。

      妈妈没有停下,温柔地告诉她,弟弟已经回家了,可下一秒愿景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在寒风呼啸中奋力奔跑着,边追边喊:“妈妈,妈妈……”

      那是弟弟……

      愿景慌忙扯着妈妈的袖子,哭着说,她把弟弟落下了。

      可妈妈始终没有停车,只说是她看错了。

      愿景眼泪不停地流,她没看错,那就是愿卿,是她的弟弟。

      不知道是她哭得太撕心裂肺,还是妈妈终于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她停了车,让那个瘦小的身子爬了上来。

      愿景抱着弟弟冰冷的身体,想给他暖暖身子,妈妈一把拉开了她,柔声说,弟弟身上太冷了,会冻坏愿愿的。

      她那时不懂,妈妈为什么不抱抱瑟瑟发抖的弟弟?为什么看他的眼神那么冷?

      弟弟发烧了,高烧不退,只会躺在床上喊妈妈。

      妈妈一次也没有进过他的屋子,也不许愿景进去,请了医生看过后,找了个保姆照顾他。

      弟弟烧了两天两夜终于清醒了些,爸妈牵着愿景站在床前,弟弟苍白的病容满是欣喜,嗓子因为发炎沙哑得厉害,他笑着唤他们:“爸爸妈妈,姐姐。”

      爸爸很淡很淡地说了一句话,让他好好休息。

      妈妈都没看他,她揉捏着愿景的手,语气是惯有的嘲讽,说弟弟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愿景记得很清楚,那天弟弟一直在哭,他哭红了眼睛,哭到睡着。可爸妈始终面无表情,谁都不曾抱抱那个颤抖的小身子。

      那年冬天哭到颤抖的男孩儿与眼前的少年重合,愿景看到他苦笑着抬头,艰涩地问:“妈妈,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杨媛蓦然起身,拿起桌上的碗掷了出去,愿卿没动,“咚”的一声,碗砸在他的额头,然后落在地上,碎了。

      愿卿低垂着头,一道蜿蜒的血迹自额头缓缓流下,比八月的晚霞还要艳。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杨媛指着他的脸,气到发抖的声音尖厉刺耳,她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气我的?不想在这个家待了那就给我滚。”

      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冷笑一声:“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愿景无措地看着这样的母亲,狠戾,冰冷,陌生得让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行了阿媛,别吓到孩子了。”愿文祥须臾出声,声音却柔得没有半分责怪。

      他淡淡瞥向愿卿,沉沉道:“小卿,跟你妈妈道歉。”

      “妈,对不起,您原谅我吧。”沾血的羽睫轻颤,少年眼神麻木,仿佛这句话已经说过无数次。

      杨媛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看着他,“行,吃饱了吗?那就回房去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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