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不负美景》栖荷

20、良辰美景

　　温度骤然下降，隆冬的萧寒气息袭来，刺骨冷意直往骨缝里钻。

　　清市的冬天总是格外的长，狂风暴雪席卷而来，十天半月都不带停歇。

　　屋内地暖烧得暖烘烘，愿景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不知不觉间泛起困意，起身欲拿毛毯，余光却瞥见大雪中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正蹲在樱桃树下，冒着凌冽寒风，及其认真小心地将防冻布一圈圈缠在树干上。

　　不久前梁辰猝然晕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愿景心中一紧，随手拿了件棉服套上，匆匆忙忙地往出跑。

　　细碎的雪花被风卷着直往眼里吹，愿景眼前白茫茫一片。

　　“阿辰。”她艰难移到梁辰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想将他拽起来，“外面太冷了，快点跟我回去。”

　　“愿愿？”梁辰扔掉手里的东西，连忙去握她冰凉的手，“你的身体受不了寒，听话，快回去。”

　　愿景睫毛结了一层寒霜，身子也有些瑟瑟发抖，但仍固执地说：“你不走我也不走。”

　　梁辰拉开大衣拉链，将她整个人包了进去，低低诱哄道：“乖，我陪你一起，嗯？”

　　出来没一会儿，两人头上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梁辰将她送回卧室，没等他转身，大衣下摆就被一股倔强的力量拽住。

　　愿景扬起脸盯着他，“你去哪儿？”

　　梁辰视线下移，衣摆上的小手攥得紧紧的，他叹了口气，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放柔声音企图跟她讲道理。

　　“愿愿，你乖，不包上防冻布，它会被冻死的，我很快就回来，两分钟行不行？”

　　愿景头一扭，“冻死就冻死，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

　　“冻死了明年夏天怎么给愿愿结樱桃呢？”梁辰吻着她的太阳穴，近乎厮磨道：“愿愿在窗口看着，我穿得厚厚的，只需要一会儿，好不好？”

　　愿景垂着眉眼揪他的扣子玩，半晌后，闷闷的嗯了声。

　　梁辰亲亲她软乎乎的唇瓣，搂着人哄了几分钟，见她重新染上了笑意，这才直起腰去了后花园。

　　愿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不禁有些吃味，他对这棵树的感情可比对她认真多了。

　　抖落一身风雪，梁辰刚踏上楼梯，书房门应声而开，愿文祥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小辰，过来一下，愿叔有事跟你说。”

　　梁辰颇为急切的身影一顿，脚尖转了一个方向。

　　愿文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语气凝重：“小辰，你之前托我查你二叔的行踪，已经有些眉目了。”

　　“他在哪儿？”

　　“在临省。一年前他身上突然多了一笔钱，和几个人一起出现在了临省赌场，据说是他的牌友。之后他几乎天天去赌，那笔钱很快被挥霍一空。可他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并没有停手，反而去借了高利贷。”

　　“那种钱利滚利的梁元德还不上，被放高利贷的人戳瞎了一只眼，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但是他三天前却突然回到了清市，这几天有人看到他在你们之前的房子周围转悠，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想拖你们下水。”

　　梁辰面色沉沉，眼睑半敛。

　　愿文祥默了默，继续道：“小辰啊，你也别怪叔叔冷血，像梁元德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你还是趁早和他断绝关系吧，你说对不对？”

　　梁辰抬眸，愿文祥神情未变，眼底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试探，直直看着他。

　　梁辰理解，他是担心他对梁元德还残存着所谓的亲情，那愿景跟着他便是注定不安生，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愿叔您误会了。”梁辰目光坦然，温淡道：“我托您调查他，并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想确定他是死是活。他卖了我们栖身的房子，不管奶奶死活，我恨透了他。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担心如果他还活着，会打破这份平静。”

　　愿文祥欣慰地点了点头，眼神愈发慈爱，“小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放心，你只管和愿愿和好好的。梁元德的事交给叔叔处理，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谢谢愿叔。”梁辰脑子一闪，问：“对了，愿叔，和愿愿心脏匹配的那个人，出来了吗？在不在清市？”

　　此话一出，愿文祥脸上瞬间爬上了一抹愁绪，“出来了，也在清市，可人却健康得很，每天喝酒乱逛，没有半分绝症病人的样子啊。”

　　“程医生怎么说？”
　　“还是老话。”他好像很头疼，皱着眉一直在摁太阳穴，“个人体质问题。”

　　穿过他苍老手指的是根根银发，眼底的皱纹，紧皱的眉头，无不告诉梁辰，这个叱咤商场半生的男人，因为对女儿的担忧，已经在迅速衰老。

　　“半年了，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小辰啊，叔叔从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可也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在命运面前，人类还真是渺小啊。”

　　“愿叔……”

　　“瞧我，人老了就爱絮叨。”愿文祥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要找愿愿么，快去吧。”

　　梁辰轻轻关上门，转身之际，那道佝偻羸瘦的背影好似颤了两下。

　　“愿愿？”梁辰敲了两下没人应，他慢慢转动把手，“愿愿？睡了？”

　　“阿辰……”
　　一道痛苦的低吟传入耳朵，愿景蜷缩在床上，身子微微痉挛，一张小脸苍白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梁辰瞳孔骤然紧缩，两步冲过去，搭在她身上的手指都在发抖，“愿愿，你怎么了？哪里疼？”

　　“肚子疼……”
　　“肚子？”下一秒，温热手掌贴合在愿景小腹上，梁辰蹙眉，“是不是着凉了？”

　　刺骨寒凉的小腹被注入丝丝缕缕的热流，他的手将她的小肚子完全包裹，轻柔地按摩着。

　　“不是着凉啦……”愿景头歪在床上，别别扭扭地咕哝：“来，来那个了。”

　　梁辰眸光呆愣了一瞬，神情有些不自然，“还疼吗？”

　　愿景绯红着脸，舒服地哼哼唧唧，“好了点，阿辰，我想喝红糖姜茶。”

　　“嗯，我去煮。”

　　愿景动了下，侧身拉住他的手，“放一点点姜就好，太辣了。”

　　“嗯，我……”梁辰视线蓦然定住，耳根红透。

　　粉白床单上，一抹鲜红格外得刺眼。

　　梁辰一把扯过被子把她包起来，连人带被轻轻放在沙发上。

　　他眼神躲闪，咳了两声，道：“愿愿在这儿睡会儿，我马上就来。”

　　愿景眼底满是不解，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向门口走去，路过床畔时，她看到他僵了一下，然后撇过头，状似无意地一把扯掉床单。

　　一闪而过的红点让愿景脸颊瞬间燃烧起来，她缩在被子里，骨碌碌转乱的眼睛悄咪咪地偷瞄他。

　　梁辰仿佛拿了个烫手山芋，飞快把它甩到了卫生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愿景闷着头，热气一阵一阵地往身体里涌，整个人灼烫得厉害。

　　止不住的笑意漫上脸颊，嘴角翘起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脸，耳畔传来熟悉缱绻的气息，“愿愿，醒醒，起来喝汤。”

　　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愿景睡意朦胧，软绵绵的身子被扶起，她闭着眼被拢入一个清冽怀抱，周身全是好闻的柠檬味。

　　“愿愿，张嘴。”
　　愿景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却还是无比乖顺地配合他。

　　一碗汤很快见了底，热乎乎的感觉充盈心田，愿景惺忪的睡眼逐渐有了一丝清明。

　　阳台熟悉的那一抹粉色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愿景怔怔地指着那块布，眼神迷蒙，“那，你洗的？”

　　“嗯。”
　　“没听见洗衣机的声音啊。”

　　“怕吵醒你。”梁辰面不改色地放下碗，语气十分自然，“我手洗的。”

　　愿景脑子噼里啪啦直接炸开，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埋着脑袋不作声了。

　　梁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轻飘飘地说：“洗衣液洗不干净，所以我去问了杨姨，她给了我一个小瓶子，特别神奇，一揉就干净了……”

　　“闭嘴！”愿景支起上半身，一把捂住他的嘴，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他。

　　“这种事不能出去跟别人说，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听懂没？”

　　梁辰似懂非懂地点头，愿景放开手，对上那双懵懂的眸子，甚是头疼地哎了声。

　　这真的是一个十九岁的正常男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