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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双双更衣 ...

  •   谷幽兰自幼靠看脸色过活,岂能看不出唐竹君的疑虑,当下也不瞒着藏着:“当年做闺女时,见少夫人新寡,要去开铺子做买卖,我还不解其中深意,如今自己也经历了这一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些事,本宫自会谨慎周密,断断不会牵连到少夫人的。”

      谷幽兰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这样与人商议正事,做出承诺,奈何情势所逼,想不再为人摆布,靠自己立足天地间,银钱不是最主要的,还需有提前选好的隐身之处,要有可靠的人脉帮扶。

      唐竹君看着这娇花软玉般的人儿,自小珠环翠绕,琴棋书画,为插在最贵重的花瓶里吐芬芳的,她真的能行?

      实在被激起了好奇心,索性再试她一试胆量,于是沉吟片刻,方问道:“竹君还有一首饰铺子,最近与那朱家老铺,苦苦相争,只因为那宁安长公主从宫中内务府取出一些次等花样,给了他家,这京城贵妇便趋之若鹜,连一个最寻常的金耳挖,都成了稀罕物,价钱翻倍的涨……”

      谷幽兰一听,便明白弦外之音。只是这宁安长公主手眼通天,她们母女在宫中的权柄,岂是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妾室孀妇,所能比的?若是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何苦还要出逃?

      唐竹君见她露出犹豫之色,索性把话挑明:“倒也不用与长公主正面相争,只需与那朱家老铺一样,有几样宫中式样做样本,放出风声去,抬了咱们金铺的身价,这金铺的利润,比那香料铺子,来的可是快上十倍。”

      谷幽兰着实沉吟了一下。

      此事有风险。

      若是上一世,这种要得罪人、起冲突的事,她肯定躲得远远。宁安长公主那样霸道的人,知道有人与她争利,岂能善罢甘休?

      但古语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能尽快脱身,怎能不冒点风险?

      长公主再怎么凶悍,如何比得了上一世,她刺死了那突厥二王子之后,被绑在高台,被尖刀对着心脏,衣襟全被撕开,露出胸前的雪色晶莹,立刻有无数饿狼一样的目光扑上来,恨不得把她当场撕咬成碎片。

      她苦苦守了二十二年的矜持体面,如同透明琉璃一样不堪一击,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如同雪山流下的冰水沁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直视唐竹君:“少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

      * * *
      谷幽兰从唐竹君铺子出来的时候,霞光洒在西天,店铺的房檐渡上了金边,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可惜这好心情,没有维持超过两步路。

      正要走向路对面等候的马车,街市的一头忽然有两三个人纵马而来,横冲直撞,到了谷幽兰主仆面前。

      虽及时勒住了马缰,可谷幽兰在惊吓之中踩到裙幅,也已经跌倒在地上,帏帽滚落了一边。

      众人皆失色,天子脚下,京城重地,何人敢这样放肆大胆?却见那马上骑士,三十余岁年纪,身形精瘦精悍,胡服花花绿绿,浑身金珠闪耀,显然是个番邦贵人。

      有知情者已经在悄声议论,突厥派二王子来京,名义上,是为的登基大典上朝贺,实际上,是趁着我朝突然遭遇宫变,人心不稳,来耀武扬威,趁火打劫了。

      谷幽兰伏在地上,抬头一看,耳边嗡地一声轻响。

      马上那人,黝黑肤色,鹰钩鼻,湛蓝眼,闪动兀鹰一般的光,不是突厥二王子阿尔泰,又是谁?

      心内连声叫苦。

      上一世,她在母家,前一日全家出游,在酒楼被他撞见,惹出了祸端。这一世,明知此人在京城,只是自己急于办事,没想到偌大个京城,居然真的撞上了。

      她微微低下头,气苦的差点儿落下泪来。

      论独自闯荡,外出办事,自己终究还是太不谨慎了些。

      阿尔泰坐在马上,本来是不耐烦地看向跌倒在地的女子,谁知那女子竟然意外的美貌,肌肤晶莹带三分丰润,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正是江南的水秀美人。

      也不知为何,这女子一抬眼看到她,神情突然流露惧怕之意,好像他是什么猛兽一般,眼中那一股又羞又惧的盈盈水色,反倒勾起了他火辣辣的兴味,好似要把这女子啃吃嚼碎,方能快意。

      他微微一回头,手中鞭子一摆,身后两个随从会意,跳下了马,直接便想动手抢人。

      谷幽兰跌在地上挣扎不得,心里如坠冰窟。

      重活一世,自己也不是没有苦心筹谋过,可是,好似事事都变得更糟。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

      围观众人愤愤不平,大街上就敢抢人,是当我们大晋朝没人了吗?

      可是看看胡人的怒马横刀,又无人敢言声。

      眼看那突厥随从的大手,要抓上谷幽兰的肩膀,从旁边店铺里闪出一年轻男子,如山岳般挡在谷幽兰身前。

      此人身形异常高大,脸上青铜面具闪着寒光,谷幽兰认得,第一次见到沈渊,他便是带着这个面具走进了灵堂。

      谷幽兰由明珠从地上搀扶起来,刚觉得万事有沈渊在,便可格外安心一些,迎面就见一道寒光闪过,一声惨痛之极的悲嗥,一片血雾泼上了她的衣裙,差些糊住了她的眼。

      心里那点安心烟消云散,摇颤着两腿,由明珠扶着登上原本等候的马车,强忍着满身血腥气,等候沈渊。

      围观众人一见这男子,从天而降的飞将军,原本心中一个痛快,可是眼见这人,是从突厥随从的腰间抽出弯刀,在突厥人的手腕信手一斩,任由那人滚倒惨嚎,视若不见,又禁不住的打一个寒噤。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把刀一扔,十分嫌弃一般,用手帕一把抹去面具上的血迹,一抬腿,竟扬长而去。

      阿尔泰刚想纵马追上,身边另一随从,赶紧拉住他。此人常在宫墙内外行走,见识甚多,对他低声耳语了好几句,他才愤愤不平的停下来。

      没想到,街市上看中个女子,居然惹了权势如日中天的新贵摄政王。

      得了摄政王亲身疼护,这个女子的身份又是如何……

      正回味那白玉雕成一般的小小下颌,如果被他大手捏住,是何等滋味,鼻腔被身边血腥气息一激,忽然头一发晕,胸口如中一刀,差点晃下马来。

      * *
      沈渊一登上谷幽兰主仆所雇的马车,谷幽兰顿时脸颊掠过一片绯云,连耳壳都烧红了。

      一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偷跑到了宫外来。二是,自己又劳他救助,本就不知如何答谢的好几桩事情,如今又百上加斤。

      幸好沈渊什么也没问,只出声吩咐坐到驾车师傅身旁的流云:“去找一家不起眼的衣裳铺子。”

      看见嫂嫂圆睁着杏眼,带点迷朦之意,想起她方才受的这一场惊吓,也不知怎么,就微微放软了语气:“需得给嫂嫂换件衣裳,才好入宫门。”

      谷幽兰这才仔细打量对方,他牛皮裹身的武人短打装束,虽然血迹不明显,血腥气却遮掩不住。

      要说采买衣服,二人怕是都需要换上一身了。
      * * *
      马车转到了后巷,停在一间不起眼的绸缎成衣铺面前。

      老板娘已近中年,正长日寂寞,昏昏欲睡,没想到突然来了生意,一时又是兴奋,又是诧异。

      等客人下了马车进了屋,老板娘的讶异之情更甚。

      眼前这年轻的一男一女,虽说都遮着脸,眼见就是通身的贵气,气度不凡不说,光是身上衣饰之华贵考究,也非她能日常所能见到。

      只是,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走到她这不起眼的小店里来?

      借着黄昏的微暗光线,眼尖地发现,那女子雪白长裙的裙幅上许多斑点,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息。

      一时恍然大悟,却又心跳如鼓。

      这……这相公也真是,生的这么俊秀温雅,看不出这样重/欲。且马车上行事,也太急燥,太狠了些,看这女子腰肢微微发颤,裙摆全污,这……

      怕不是得去医馆?来个成衣铺子,有什么用?

      谷幽兰察觉老板娘虽满脸堆笑,一双眼却不住打量自己,只觉得狼狈情状,羞于见人,便低了脖颈。

      明珠却猜到了老板娘心思,忍不住喝道:“你在乱看些什么?”

      老板娘被丫鬟这一斥责,忙停止了打量,满脸堆笑解释道:“这位大姑娘,可是说笑了,小的何曾乱想什么来?就是不知贵人驾到,想选些什么衣料呢。”

      明珠白了一眼老板娘:“还不去帮娘子和相公选替换衣物来。”

      老板娘殷勤答应着,带着明珠去店堂内挑选衣物,留下了谷幽兰和沈渊二人。

      二人都因性子孤僻,也都涉世不深,心思单纯,方才并没觉得什么,此刻被这二人斗口,挑破了,方才觉出尴尬情状。

      二人单独相对,也非第一次,可被那老板娘一番话挑起,都觉怪异难受,一时都脸红耳热,如同芒刺在背,恨不得远远逃了这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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