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坏水 ...
-
青烟弥漫，梵音低沉而庄重。
寺庙的住持和高启强哥俩好一样握手大笑。
黄瑶没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寻思着进去找高启兰。
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了许久，高启兰变成原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在人前继续扮演“好姑姑”的角色，仿佛把她们滚一块的画面全部从脑海里剔除了。
哪儿能呢。
高启兰全家记性最好，那谁不知道。就算黄瑶忘得一干二净了，高启兰都不可能忘。
黄瑶偷偷摸摸绕到高启兰身侧。
白净的帆布鞋和那双漆皮黑高跟贴得很近，黄瑶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触碰高启兰的指节。
高启兰懒懒地抬一抬眼帘，佯装没瞧见，用白话跟身边的保镖说：“你哋帮我出去买支水。”
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转头，高启兰有些无奈又纵容地说：“怎么？”
黄瑶翘了翘嘴角，气氛僵持久了，暧昧便油然而生。在高启兰以为她要旧事重提的时候，黄瑶反倒狡猾地避开了高启兰心中所想。
“姑姑，可以陪我去许愿树下挂个签吗？”黄瑶说，“听说签文挂得越高越容易实现。”
高启兰比黄瑶高，这没假。要真想签文挂得更高，找来刚才的保镖不是更好？
高启兰心有古怪，还是和她来到了寺里的许愿树下。
飘着的红丝带是一道道沉重的心愿与希冀。
很多年以前，黄瑶也在别的寺庙挂过签文，那时她许愿高家能自食恶果，遭到报应。可眼下又变了。
黄瑶看向身旁的高启兰。聪慧与好家世俱全，人人见了都要低头喊一声“兰姐”。
佛祖垂爱站在高处的人，更爱高启兰。
把天赋给了她，把爱给了她，让她顺水无忧。
在黄瑶走神的间隙，女人踩着高跟鞋站上了许愿树旁边的一块岩石上，扶着较为粗壮的树枝挂上了黄瑶的签文。
“姑姑！”黄瑶小跑过去，“这样很危险！”
高启兰不以为然，稳稳当当地从上面下来，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不是说想要将签文挂更高？”
“我……”
就是随口一说的。
高启兰明明心里也清楚，但还是要这么做。
就像小时候，她只是想闹一闹，让高启兰更重视她，让她对自己要比对高晓晨更特殊一点。
高启兰清楚她心里那点子小九九，却还是要纵容她，溺爱她。
黄瑶从她这里体会到了包容，感受到了温柔与爱，由此产生了依赖，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情念想。
黄瑶气鼓鼓地瞪了高启兰一眼，有点儿不大想跟这人说话。
高启兰笑了笑，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高启兰变坏了。黄瑶笃定。
她越是坦荡，黄瑶便越是羞赧。脸颊像被火烧，耳尖也连带着发烫，热得想躲起来。
“姑姑你没事就行……”
“担心我？”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医生，你厉害，摔不死你，嘚瑟不死你。黄瑶愤愤想。
“我没事。”一如往常，那双被消毒水泡得并不光滑的手摸了摸黄瑶的头。
黄瑶忍着想蹭一蹭的冲动扭头嘀咕，“又把我当小孩子。”
高启兰听见了。
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黄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明明都那什么了——”
“黄瑶！”高启兰一下拔高音量，“佛门净地，谨言慎行。”
“啊，对不起姑姑。”黄瑶换回一副无事发生的无辜可怜样，换脸速度堪比翻书。
高启兰肚子里闷了坏水，骨子里还是有涵养的老实人，毕竟她的两个哥哥从小就把她保护得很好。不像黄瑶，从小就在村里、在菜市场里见到复杂的人生百态，后来进了强盛，更是看到了更多的形形色色的人。
比起高启兰，黄瑶这个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才是那个真正心思不纯的。
高启强和住持聊完，领她们一块儿进去了里边上香。
高家两兄妹把各抓了把香点燃，然后甩灭了火，把点好的香分给高晓晨跟黄瑶。
拜神的间隙，黄瑶瞄了身边的高启兰一眼。
女人格外严肃，面向慈悲的神佛之际，眼中的诚恳是黄瑶所不解的。
印象中的高启兰并不信佛，为何会在佛祖的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
被黄瑶注视着的高启兰此时正默默向佛祖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她希望，佛祖能看在她这一世所救人性命份上，能高抬贵手，慷慨一次。保她的家人平安健康，保佑黄瑶万事顺遂，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同时，也希望世间疾病终有痊愈之际。
“姑姑，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很贪心，我希望佛祖能看在我是医生的份上，保佑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能平安健康，保佑所有病人都有好转痊愈的一天，愿她们不再经受疾病复发的苦难。”
纯粹而又朴实的愿望。
是作为一个妹妹，一个姑姑的愿望。
是作为一个医生的希望。
却没有作为高启兰自己的愿望。
没有吗？
怎么会呢，只是黄瑶不知道罢了。
高启兰顺着她的话侧首询问：“瑶瑶，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
黄瑶笑了笑，摇摇头，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在佛祖面前撒了个慌，说：“我没什么愿望。”
若是有人能听见她的心声，怕会失笑，也不知道刚刚默念了百次千次高启兰的名字，搜刮此生所学的一切祝愿语附加在那个名字后面的人是谁。
同样的，高启兰也不清楚黄瑶心中所想。
两个怀揣着秘密的人离开佛前，心不在焉地跟在高启强后边。
在别人看来，她们仍是相谈甚欢的姑侄。关系没有变化，也不会有变化。
她们就像默契的演员，在高启强他们面前堆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谎言，用假象来掩盖已发生的事实，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那□□乐。
／
回到医院里，高启兰照常换上白大褂。今日有门诊，她提早一步进去摁了一泵消毒洗手液擦了擦手才坐下来。
今天安欣会过来。
老实说，她先前确实喜欢过安欣，但在安欣一次次拒绝和大哥有意无意的撮合下，反而没了那种感觉。
如今安欣之于她，不过一个关系还算可以的病人，私底下见面偶而能聊两句的朋友。
看了好几个病人，嗓子有些干。高启兰喝一口凉茶润润喉，广播叫最一个号，她见有人推门进来，把杯盖阖上，戴好口罩。
“小兰。”安欣还是那样叫她。
“坐。”高启兰在电脑里调出安欣的病历。
有一阵子没见了，安欣头上又添了不少白头发，可脸上明显多了笑容，看来是最近碰上什么好事了。
高启兰从安欣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就像是以前那个赤诚的小警察又回来了一样。
只是时过境迁，身份不同，高启兰心中没有半分见证少年重燃热血的欣喜，而是颇觉不安。
“我先给你开两个星期的药，你看怎么样？”
“开一个月吧，最近工作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高启兰点了点头，打开系统，在给安欣开药时，略有一些犹豫。
最终鼠标移开那个交叉取消的摁键，高启兰照旧给安欣开那原本的处方。
适才有那么瞬间，她确实想骗安欣说他恢复不错，然后减少用药。
可到底医者仁心，高启兰终究是心软了。
她难以违背自己的职业素养。
看完安欣这个号，高启兰结束门诊，准备到医院食堂用餐，哪知刚推开门就迎面撞上了要进来的黄瑶。
“瑶瑶？”
“姑姑，我来给你送午餐。”黄瑶晃动着手上的餐盒。
“去休息室吧。”
高启兰和黄瑶一起去医生休息室里，高启兰脱下白大褂，洗干净手，坐在了黄瑶身边。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高启兰拿起筷子，黄瑶帮她把餐盒盖子揭开，里头是一盘饺子。
联想今日见到安欣，少年时期窘迫弱小的自己，高启兰有一瞬间失神了。
黄瑶的声音把高启兰的神思拽了回来。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听说姑姑今天有门诊，中午不回家里吃，我就想着干脆顺路带饭给姑姑了。”
好一个顺路。
高启兰嘴角微扬，“有心了。”
高启兰看上去心情不错。
黄瑶心里打鼓，不安地想，是因为安欣吗？
“我来医院的时候碰上了安警官，和他聊了两句。”黄瑶默默抛出话头。
高启兰吃着饺子，应了一声：“嗯，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无非是一些我小时候的事呗。”黄瑶试探，“再有就是聊姑姑你了，他是来看你的号的吧？”
“是，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他过来复诊。”
自从发觉黄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纯良之后，高启兰便不再对她掉以轻心了。
女医生刚好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望着黄瑶。
从前觉得黄瑶乖巧可人，一夜之后，竟会大大对一个人改观。
现在看着黄瑶，就感觉她有一肚子坏水憋在心里。
只是这些计谋是施在谁身上，高启兰心里已经基本有个数了。
“虽然我过去喜欢他，我哥也很支持我们在一起。但是，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前一句话令黄瑶万分不安，后一句话便是定海神针，让黄瑶高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坏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