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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轮回呀轮回 ...

  •   “让开!”我厉声喝道。

      那几个护院互看了一眼,并没有退下的意思。排成人墙缓步上前,将我步步逼退。

      “谁跟你们的胆子刚挡本小姐的路?”

      护院朝着我身后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我本以为是呵斥起到了作用,正待向前,一只手压在了我的肩上。

      花府老爷路过我身边时还一副阴恻恻的表情,转身地瞬间却换了一张堆笑的脸,笑道:“幺幺,邱齐今日可是来给你下聘的。你看看……”他指着院子里的几个大箱子,眼中放光:“爹已经应下这门亲事,选个好日子就能过门。”

      我不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恨不得一拳打在这满脸的肥肉上。

      “你也配?”

      就凭你也配应我的婚事,不怕折寿?

      花老爷的脸色瞬间冷来下,语气中带了威胁的意味:“邱府看上你这个庶女,便是天大的恩赐,别不知好歹。”他正说着又换成了那张谄媚的脸,我正想他又要做什么,便见方才在闺房之外撞见的邱齐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他略施一礼,刻意的风雅配上他的笑容,显得不伦不类:“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还请花小姐见谅。”

      见我不说话,邱齐上来就要牵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没好脾气道:“我不会嫁你的,东西拿走。慢走,不送。”

      邱齐一侧的眉毛挑的高高的,意味深长的看了花老爷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我身上,勾起一侧的嘴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弯腰与我平视,将声调拉的很长:“三日后,邱府,我等你。”

      我偏开头,冷哼一声。

      当晚我便钻狗洞,从花府跑了出去。

      隆冬季节,我穿的单薄。半夜里下起了雪,举目望去天地苍白。城门了落锁,我出不去。七绕八拐的走出进了一条巷子,屋檐的雪被风吹落,掉在我的脖颈里。我一个激灵,冻得瑟瑟发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拢着衣衫却依旧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凝结。

      求救吧!不然真怕自己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随即,两指一并抵在太阳穴,念出通灵诀。嘴唇冻的哆嗦,叫了几遍“月老”那边都毫无回音。

      无法,我摸索着往前进。巷子里的积雪融化混着地上的泥土,变得泥泞不堪,我一脚深一浅的艰难行走。即使鼻子冻的发僵,还是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巷口的尽头被一堵高墙阻隔,再无去路。
      逼仄的角落里,一扇木门摇摇欲坠,被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声响。

      我冻的承受不住,只好抱着侥幸敲了敲大门。

      少顷,门内传来脚步声。

      “吱呀——”破旧的木门从两边拉开。

      我怔在原地,因为那撑着一把破纸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煞星。

      他似乎没有认出我,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开口问道:“姑娘……寻人?”

      我冻得唇齿磕碰,就是发不出声音。摇了摇头,随后拼命的点头。

      天煞星将我请进屋内,用仅剩的木柴烧了热水给我泡脚。又脱下自己的棉衣裹在我的身上,大概是碍于礼数他退到门口,背对着我道:“天寒地冻,姑娘先将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再送姑娘回去。”说完,便要拉门。
      我犹豫了一下,冲他道:“我叫花幺。”

      他的手明显一顿,蓦地回头,惊诧地望着我。不可置信道:“花幺,花府二小姐?”

      我点头,见他怔怔的看着我,目光中有微光闪烁,一抹红晕染上了双颊。

      他低头莞尔一笑。

      我也垂下头,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

      我便在天煞星的破屋子里住下来,短短三日,我将富家小姐挥金如土的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无理也要辩三分。

      他没什么我就要什么,越是没有银子,我就越是要山珍海味……

      时不时的闹个小脾气,不是嫌弃冷就是嫌弃屋子破。

      每当我提起这些,他总是红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

      任是我作天作地,他也没有怨言。想尽办法哄我开心,脾气好的不想个正常人。

      他将素汤面摆在我的面前,自己饿着肚子坐在一旁看着我笑。我嘴上嫌弃,却将他做的汤面吃的干干净净。

      那味道,除了淡淡的盐味,并无其他。

      可我觉得,挺好吃。

      天煞星几次劝我回花府,被我拒绝。

      我觉得,这才是我下凡界的意义,就是折腾他,使劲的折腾他。

      夜里,桌上点着几乎要熬光的油灯,火苗小的可怜。微光却柔和了他脸部硬朗的轮廓,看着温柔极了,他郑重其事的将一副画卷摆在我的面前。

      我摊开看,不悦地蹙起眉头。画上的是一位婀娜的女子,带着银色面具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样子。

      我将手中的画卷往桌子上一扔:“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他看着我,嘴角勾着温柔的笑,眼中烛光摇曳:“是你。”

      我眯起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天煞星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我的鼻子,笑容更深了几分:“是我梦中,你的样子。”

      看着他羞涩样子,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说,明日便拿着这副画卷和地契再去一次花府。既然我们两个人,心意相通。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会求花老爷同意这门亲事。

      他双亲离世,除了这间破屋和画卷,什么都没有了。

      他像我发誓,一定会考过科举,决不让我跟他过苦日子。

      我嗔了他一眼,说他傻。他看着我的目光闪烁,那双满是茧子的手颤抖地握住了我的指尖。

      第三日的清晨,天还未亮,白雪胜似天光。一阵拍门声如催命的符咒般响起,我被吵醒,随意披了件外衫推开卧房门时,正好看到天煞星也穿了外衫从厨房里走出来。我俩对视了一眼,他抬起手在虚空中按了按,示意我别害怕。

      见我点头,他才去开门。外面的人应该是等不及,将那摇摇欲坠的大门一脚踹开,木屑落了一地。

      几个花府家奴冲进来,为首的那人抬起一脚踹在了天煞星的腹部,他在地上滑出数丈撞上井边被挡了下来。

      “辰斐……”我惊叫出声,几乎破音。看着他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满是冰雪污泥的地上表情痛苦。

      我“喊着”不要,冲过去,还未碰到他便被人一左一右架起拖到了门外。

      我看着那些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满是鲜血的手伸向我,看着他瞳孔的星光慢慢消散,听着他一遍遍的叫着我的名字,说着“别怕,我在……”

      我被塞进轿子里,发了疯似的冲出来。几个人婆子按住我,将我的头抵在轿子上。

      那几个花府家奴走了回来。

      风吹的木门“吱呀”乱响,只留了半扇的空余。透过另外半扇,只看到他下半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浑身泥泞。

      薄血融化了白雪,逐渐成冰……

      我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轿子里。轿身摇晃,轿帘飘荡带进来几片雪花,依稀带着血腥味。我拔下发簪,将尖锐的那端比在了脖颈上。

      一阵白光乍现,我晃了下神。在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月老殿。

      我跪在地上,一道身影遮住了我视线。我抬头,看着柴老头表情淡淡地看着我。

      “花幺,如何?”他问。

      “挺好。”我嘴硬,还想笑却发现怎么都挤不出一个笑容。眼睛酸的想要流泪,被我硬是憋了回去。

      柴老头一挥手:“自行去吧。”

      我与天煞星的第三世,是在战火纷乱的战场上。他是镇国的北辰王,我是敌国的将军。

      这一次身份更加悬殊,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感情交集了吧。

      两军交战,黄沙漫天,嘶喊声震彻天地。北辰王端坐于马上一身黑金铠甲,手握长剑,英姿飒爽,一双眼眸如鹰隼一般盯着我。

      他已是穷途末路,被我军困在山坳之中,手上的兵马满打满算加起来不过三千。

      我一声令下:“绞杀。”

      我想,被我杀了也算是因为而死。

      这一世,我不想欠他什么。速战速决,五世轮回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奈何我以为稳操胜券时,他仰面朝天,吹出极长的哨声,顿时喊杀声四起。我身后火光漫天,他带人从中心突围。

      腹背受敌,我才发已被北辰王的军队包围。

      我上了北辰王的当,国家城破,我被天煞星所俘。

      本以为他会欺辱我,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为难我,还将我安置在温暖舒适的大帐中。

      他说:“将军乃是一代枭雄,不该受辱。”

      我当做没听见,更无心理会他。

      整日坐在大帐里,不吃不喝。

      我是红鸾星,虽然不能在凡界使用法力,但也不至于饿死。

      从上次战场相见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这日,我正躺在踏上发呆。有人挑了帘子进来,他的步子稳健,两三步便从账外跨到我的榻前。握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从床榻上提了起来,轻松的像是在拎只兔子。

      他身上带着一股青灰味,手掌冰凉粗糙,磨的我皮肤生疼。

      我皱眉不悦道:“北辰王这是做什么?”

      抬眼,才发现他此时灰头土脸的,完全没有半点大国王爷的矜贵样子。

      见我皱眉,他急忙松开手,朝后退了两步,随意的抹了把脸。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意:“花将军,快随我来。”那神情,像是个得了糖果,在炫耀的孩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极其不情愿的随他出门。他叫人牵来一匹马,我接过马缰,狐疑的问:“北辰王就不怕我跑了。”

      他端坐在马上垂眸看我,日光落在他的身后,猎猎风姿,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被日光迷了眼,眼中再也放不下他人。

      他朝我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一夹马腹。骏马前蹄跃起,一声鸣叫,铁蹄掀起滚滚尘土。

      我翻身上马,与他飞驰在黄沙边境之中。

      进入西城国门时,我还有点浑噩,不敢相信眼前满城秩序井然,人人面露笑意。记得话本子都是写,城破之时满城血雨,尸横遍野。

      而我看到的却是,百姓安逸,并不畏惧北辰军。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久久不散。

      他没有屠城,并且不允许任何士兵骚扰城中百姓。

      西城的百姓不在乎谁做皇帝,他们更在意的是能不能活着,会不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安逸生活。
      他带着些微的傲娇说:“花将军,你看,结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我回头看他,他笑的如沐春风,满目温柔,眼中皆是我的影子。

      夕阳西下,我俩牵着马往大营走。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我终于承受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辰斐,若你不能放了我,就……杀了我吧。”

      他倏地停下脚步,站在我的身前,挡住了夕阳的余光。

      我抬头看他,却被拉进一个温暖颤抖的怀抱。

      “花幺,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轻灰味,带着晨露的冷。我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声音不由地就带上了哭腔:“你不懂。”

      他抱着我的胳膊收的更紧了,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语气中有遮掩不住的慌乱:“花幺,在战场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终有一日国泰民安,我便娶你回家。”

      闻言,我的身子猛地一颤。我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的话。可狂乱的心跳,却告诉我,这是心动。

      我猛地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冲他喊着:“我不愿意,我一点都不愿意。你可有想过,若是我嫁给你,那我西城死在战场的战士该如何?”

      “他们会死不瞑目。”

      “他们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而喊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只是因为我不想他再一次死在我的面前。

      只要我们分开,他就不会在因为而死。

      他怔忪在原地,看了我许久。慢慢垂下目光,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声音掩饰不住的低落:“我,知道了。”他似是斟酌了许久,抬起头看了我最后一眼,翻身上马背对着我道:“今此一别,从此山水不相逢,花将军珍重。”

      我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漫天黄沙里,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空了,那是一种再也补不齐的缺口。

      我回到西城,随意找了处住所。
      噩耗传来是在我躲起来的第二十日,我策马赶去的时候北辰王已经被吊在大营帐的旗杆之上。他穿着被血染红的里衣,像是破布一般在风中飘荡。

      他可是北辰国的镇国将军呀!

      我不明白,为何他明明赢了却还要受此等的待遇,为什么北辰的皇帝要杀了他。

      我催马前行,隔着漫天黄沙与他相望。

      他似乎是感觉得到了什么,极为勉强地偏过头朝向我的来处。干裂的嘴角冲我勾了一半,只是短暂的目光接触,他曈眸涣散,垂下头便再也没有抬起来。

      我勒住马,怔怔地停在原地看着他的尸体继续在风中飘荡。北辰的士兵跪了一地,哭声连天。

      我是回了月老殿才知道,天煞星私自放走了我。北辰国皇帝听信谗然,说他与敌国勾结。为此他受尽折磨,却依旧抗旨不肯将我捉回来。

      北辰国皇帝一气之下,下令将他吊死在大营的旗杆上。

      我在月老殿外的溪水池边坐了很久,从日出到落霞,再到夜临星河。看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等我发现时已经满是泪痕。

      听见脚步声,我狼狈的用袖子擦了把脸。

      柴老头走过来在我身边站立,摸了摸我的头,难得没有揶揄我。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道:“花幺,这次如何?”

      我想笑,眼泪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柴老头叹了口气道:“去吧。”

      第四世,遇到天煞星是在选秀的大殿里,我垂着头站在一群莺莺燕燕的最后面,听着他们说皇帝如何英勇神武,俊秀非凡。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指尖陷入皮肉中,疼的发颤。

      这一世,他贵为皇帝。身边百花争艳,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垂手可得。

      我只不过想到他那张脸会对着无数女人笑,心里便像是泡在酸水之中。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殿中众人齐齐跪下,不敢在言语。

      我又往后挪了一步,我怕看到他,更怕他看到我。

      一场选秀,他始终没有开口,我亦没有抬头。他只是坐了片刻便说乏了,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一侧端庄矜持的皇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

      路过我身边,我头低的下巴几乎挨到了胸口。余光见那明黄色的靴子似乎顿了下,随即便消失在眼前。

      我松了口气,像是一具躯壳完成了这场选秀。

      意料之外,我并没有入选。

      走出大殿,我跟着一众落选的秀女沿着宫墙往外走。一阵雷鸣声起,几滴凉意落在我的脸上。在抬头时,大雨倾泻而下。

      我们其中,多数女子都是达官贵人之女,宫人不敢怠慢。将我们安排一座殿外的屋檐下避雨,急匆匆安排人去取伞。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大雨产生的水雾。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兴奋的提起皇帝的威严如何如何,不时发出少女轻灵悦耳的笑声。

      我想:你们只见过他的皇帝威仪,你们可曾见过他清润儒雅之姿,可曾见过他挺身而出之勇,见过他征战沙场之态,见过他挺拔修长的侧影……

      我在心中叹息,落选也好,少了一世纠缠。

      蓦地,离我最近的几人发出一声惊呼。我的思绪还没拉回来,便觉得一阵眩晕,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悬空,被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头顶传来颇具威严的声音,字字浑厚却并不迫人:“雨天湿了鞋,容易生病。”

      我瞬身一颤,猛地抬头。情急之下,一把抓在了他的肩上,将他的黄袍攥在手心里,张着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垂眸看我,轻声一笑:“别怕,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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