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53、元旦番外

　　“皇兄啊～～～”

　　楚明抓着春君的手臂摇摇晃晃，尾音拖长了喊他。

　　弟弟在撒娇。

　　春君合上奏折，里面的朱批歪七八扭不成样子，他看向罪魁祸首，按额角，“小九……”

　　春君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眼神询问，楚明笑着不说话。

　　仿佛只是想皇兄的注意转到他身上。

　　春君双眼胀痛，腰腹也坐痛了，干脆就拉着楚明去御花园里走走。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太好。

　　宫侍举着仪仗远远跟着，楚明背着手倒走，笑眯眯地，突然瞟到了什么。摸上衣袖里一个东西，动作飞快，指着草丛一角，喝道：“贼人！出来！”

　　这一喝赵忠吓得不行，正要大喊“护驾”，只见一娇俏模样的宫妃怀中抱着只小狸猫走出来。

　　宫妃衣着华贵，裙摆上绣着贵妃仪制的花纹，不带一丝惊慌，规规矩矩见了礼。

　　楚明悻悻收回手，摸了摸袖中春君给他的袖箭。

　　春君未言，赵忠叹口气小声告诉他这位女子身份。

　　春君淡淡应声，抬头弹了楚明额头一下，“行事要稳重。”

　　楚明哼哼。

　　他抱着臂，对狸猫“喵喵”叫了两声，那猫就要从贵妃怀里跳出来，贵妃见状就走过来递给他，笑道：“这小东西有灵性，喜欢九殿下呢。”

　　猫小小的肉乎乎的，显然被贵妃养得很好，楚明问：“有名字吗？”

　　贵妃摇头，“九殿下喜欢就送给九殿下了，名字由殿下取。”

　　楚明没接，把猫咪小身子给推回去，道：“算了。贵妃娘娘养着吧！我有空就去瞧瞧！”

　　贵妃笑着应下，又闲话几句抱着猫就走了。

　　走前眼波在春君身上停留一瞬，似勾非勾的。

　　说话期间，春君静静立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何处，除了跟楚明说了几句，其他就没再言语。

　　宫墙很高，除了面前的花花草草，就是红墙金瓦，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皇兄其实话很少。楚明想。

　　不过在教他读书的时候话很多，大多是训他的。

　　明日是岁旦，今夜会有宫宴。

　　春君没在御花园待多久，皇后过来寻他，帝后要共同商议一些事情。

　　楚明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摆手让他走。

　　春君揉揉他的头，“这几日太忙了，日后皇兄陪你。”

　　皇兄就没有空闲的时候，楚明心中道。面上很是乖巧道：“皇兄正事要紧。”

　　帝后相携离开，御花园冷清下来，楚明对着一棵树当靶子，宫侍不敢近身，只看着。

　　大冬天的，他出了一身汗，射完袖箭，又沉着一张脸把箭给拔出来。

　　主子心情不好，下人也遭殃，于是顶着脑袋建议，去跑跑马去校场练练武。

　　楚明长得快，十四岁的少年郎身形比一般人修长挺拔，只是略显单薄，还需成长。

　　楚明眯着眼看雾蒙蒙的天，命宫侍将他的马从马场牵过来。

　　于是皇宫里出现这样一副奇景。

　　九殿下在红墙中的宫道疾奔，马蹄与石板的撞击声、缰绳的鞭打声和九殿下策马声，后面一众宫侍大喊着“回避！回避！”彻底撞碎宫里的死气。

　　配着为迎接岁旦安上的各饰装扮，宫里才真正地热闹起来。

　　楚明重重喘气，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单手控着缰绳，冷风刮红他的脸颊，将所有声响都甩在身后。

　　他能听见的只有心跳和呼吸声还有风的声音。

　　厚重的冬衣搁置着，少年的腰肢束得极细，在马背上颠簸着，又显出一股韧劲。

　　这样高的宫墙，他偏要攀过去。

　　皇后刚走，春君捏着鼻梁闭目养神，赵忠匆匆而来。

　　“陛下诶，九殿下正在宫里纵马，一片闹哄哄的！老奴瞧了一眼，九殿下纵得快极了，身影都看不清！”

　　春君笑出声，“宫中纵马？小九也是胡闹。”

　　“朕去看看。”

　　走到殿外，重重阶梯之下，楚明收紧缰绳，马儿一声长鸣停在宫墙旁。

　　楚明看见那道明黄的身影，举手用力挥了挥，“皇兄——！”

　　他开口的时候，春君已然顺阶而下，走至一半，楚明在马背上一个流利的翻身，马在他身下有些不安地甩着蹄子。

　　春君看得心惊，“小九，当心！”

　　楚明下定决心要在皇兄面前展示一番，不带一丝犹豫地继续动作，目标就是还隔着些距离的宫墙。

　　他上去了！

　　楚明晃悠悠叉腰站起身，视线开阔起来，嘴里哈出一长串白气，他转过身，张开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兄你看我！”

　　春君脚下加快，额角突突地痛。

　　赵忠哎呦连天，“陛下慢着点！九殿下摔不着，底下宫人多着呢！”

　　有个调皮的弟弟，兄长是时时忧心。

　　天气冷，瓦上打了霜，楚明张扬地走了几步，脚下就开始滑，膝盖重重磕上去。

　　“啊！”

　　楚明恼怒锤了几下，手又冰又红。思索着怎么下去，就听见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

　　“胡闹什么？”

　　宫人齐声行礼，春君张开双臂，脸色依旧不好看，声音柔和不少，“小九，下来，皇兄接着你。”

　　楚明朝后看一眼，犹犹豫豫道：“皇兄……你让开点，我往马背上跳。”

　　赵忠心里一个劲喊祖宗，刚刚下阶春君差点绊一跤。

　　那马被宫人牵着，烦躁地一直踢蹄子。

　　春君不语，楚明感觉背上要被盯个洞出来，自己的姿势又实在不雅，在皇兄跟前丢了脸，他又锤了几下瓦面。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听见一点风声，本殿下要把你们的头统统砍掉！”

　　春君冷眼扫视在场的宫人，唇角却有些上扬，“都听明白了吗？”

　　宫人个个憋笑埋首应是。

　　楚明深呼口气，收了力道，看也不看就往后倒。

　　一点没有意外地被皇兄从身后抱住，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楚明飞快跳开，“有什么好笑的！皇兄——”

　　“没笑，小九听错了。”

　　楚明，“……”皇兄你照照镜子。

　　·

　　深夜。

　　楚明手脚打开，呈大字形睡在龙床上。

　　没错，春君的床上。

　　血缘至亲，满宫皆知圣上和九殿下情谊深厚，谁不感叹一句手足至亲。

　　九殿下幼年失母，先帝疏于关心，几个公主皇姐关系不咸不淡，是当时为太子的圣上，日日照拂，乃至九皇子很是依赖他。

　　亦兄亦父，同样失了母亲，多些怜爱是正常的。

　　谁也不会去提九皇子夜宿圣上宫殿有何不妥。

　　里殿的所有烛火都熄了，还是隐隐有光亮透进来，春君在处理政事。

　　楚明在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中醒来，翻身睁大眼清醒了会儿，摸到胸口上的玉握在手里。

　　他从小戴在脖子上的，绳子都磨坏了几根，好在玉一直是好的。

　　母妃自己和她的东西在大火里几乎都烧没了，楚明想起她时就捏着玉抱抱自己。摸了眼泪就不再去想。有些话，也不好对皇兄说。

　　楚明不喜欢隆重喜庆的日子，天一黑宫宴一开始他就跑回来埋头睡觉。

　　刻意避着热闹的时候。皇兄也不喜欢。

　　掀了被子，楚明悄声走出去，地上铺了毯子，春君压根不知道背后有人来。

　　倒不能说完全没有声息，是春君之前亲征那次重伤后身体比之从前差很多，耳力一众的都不如之前。

　　他身上还有没散去的酒气，楚明披着外衫，隔着距离嫌弃道：“皇兄一点也不爱干净。”

　　春君放下笔，举袖闻了闻，笑道：“味道有这么重吗？待会儿就去沐浴。”

　　“现在去！”

　　春君后靠上椅背，舒个懒腰，手指在旁边一堆奏折上点了点。

　　你皇兄还忙着呢！

　　楚明赤脚过来，随意抓了几本翻看，看清内容后嘴角抽了抽，又翻几本，摔在地上大怒道：“他们有病啊！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写个折子上来，闲着没事干！”

　　春君按住炸毛的弟弟，道：“呈上来的是小事才是好事。”

　　楚明挠几把头发，盘腿坐下来，“既是小事，皇兄也不用操劳到夜半了。”

　　春君把奏折捡起来叠好，“吵到你了？皇兄小声一点。”

　　楚明想说什么，动动嘴唇又没出声，然后又动，把自己憋了个气闷。

　　心里堵得很。

　　要他说，醒来自己一个人很孤单，想要皇兄陪吗？

　　宫人呈夜宵上来，春君招他来吃。

　　是一碗汤圆，白胖白胖的圆滚滚的，还冒着热气。

　　楚明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春君接过宫人拿来的大氅，盖在楚明背上，不碗推到他面前，“吃吧。”

　　楚明抹泪，“不吃！皇兄你是傻子吗？大晚上吃这个，肚子都要给糊住。”

　　“吃一个没事的。”春君用勺子装了一个，笑着递到他嘴边。

　　楚明张嘴，汤圆和眼泪一起滚进来，又甜又咸的，味道算不上好。

　　春君问他好吃吗，他点点头，蜷着靠在春君脚边。

　　春君再一勺递过来他乖乖吃了。

　　太和殿在宫城最高处，从殿门上方的窗口看出去，底下一片幽红，是张灯结彩的红光，照得了整个宫，却一点透不进太和殿来。

　　最后说不吃的九殿下，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