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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上婴近日一直颓废着,醉生梦死地窝在房里。他发现这个身体真是好啊,几天不吃不喝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声音嘶哑了些。
      扒着手指头数日子,那些黑乌鸦似的手下就在附近藏着,不敢打扰他。心下寻思着大人又是在琢磨什么毒药法术?
      期间上婴收到一封从窗外飞进来的信,他瞪大眼睛看着信长眼睛又长了翅膀似的落到他面前。封口有漆,黄色印有金纹,弯弯绕绕盘成一条飞龙模样。飞龙之上又有黑字,瘦长而有力——上婴亲启。
      他静静思考了会,看肯定是要看的,毕竟是次国掌权者写给“上婴”的。现在他是了就只有他来看,若视而不见?
      不行。之前他偷懒就是知道上婴身份位高权重,一般人奈何不了所以任心所去了。但是能奈何这个身份的来了,不过一切还有待再议。万一此……
      他拧眉不解,是王上?那日他出去街上一众的汉朝服饰。这又是个什么朝代呢?
      放了一阵,信封犹如失了生气般被晾在桌上,像个真正的死物。他伸手去拿又在半道停住,垂眸看着雪白的指尖,“上婴”必定不是普通人他会法术。可是他这个上婴却是一窍不通一概不会。
      到时候再说吧,他打开信封。
      他来了这么些天对一些关系只知道大概。比如文家和他以及那个神秘的帝陵。这封信就彻底告诉他连接这三方的绳索是什么了。
      ——朕本欲南下,奈何国库空虚。然陈国境内不太平需得朕亲自下场威慑。朕知国师有仁德之心,心系陈国,烦请国师在梁泽打开帝陵充盈国库。梁泽文氏,会鼎力相助。
      麻烦事来了,信被揉成一团丢到火盆里成灰。他想喝口水稳稳气才发现茶壶早已空了,抖着手重重放下。
      烂摊子!烂摊子!瞧瞧是些什么语气!又与他何干!上婴狠狠瞪着火盆,琢磨着如果他不这么办后果会怎样。
      上婴这个身份是高,但有没有高到陈国君主面前呢?似乎是没有。那字里行间透着股轻率和理所当然的吩咐。
      多日的沉闷,让他激动几瞬就冷静了下来。兀自站着,犹如一棵僵木。
      ·
      文羽很焦急,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一身劲装,整个人都感觉紧绷绷的。
      “安书这是怎么了?”文夫人突然到来,小声询问道。
      文羽行礼,垂着眉眼:“回夫人,属下也不知。大公子只吩咐属下守在门外不得打扰。”
      文夫人略带担忧望了一眼又看向他,紧了紧披帛,道:“起来吧,你好好守着。不用说我来过。”
      等她脚步渐远,文羽目光又重新黏在门上。他是家仆之子,一直被作为文府护院培养。文管家是他爹,相对于普通护院他身份又要高些,会有专人教导安排学习管一些商铺生意,忠心自不必疑。识字、算数、功夫他在一众家仆中数一数二的。在一次选拔中他脱颖而出,顺理成章来到文安书身边成为他的手下。既保护他的安全也代他管理一些在外的事。起先对于他这个半路来的手下文安书并未完全相信他。此刻文羽能称得上是文安书的心腹,这是多年主仆共事得来的。
      做手下的不只要一番忠心还要让主子看到你的能力,才能让主子放心用你。
      文羽从小就知道他是要站到文安书身边的。他的父亲是文老爷的得力手下,他便要做文安书身边最有用的人。在一切麻烦、危机到达主子身边时,他所要做到的就是先一步解决。
      对于文安书身边那个看不见的存在,文羽在几年前知晓。震惊加骇然,这样的一个存在潜伏在公子身边,而且比他还早。文羽是十五岁被挑选过去的,十七岁时发觉。文安书比他小上两岁,那年十五。
      文安书从小苦读,他不屑于功名为的是早日顶起作为长子的责任。文羽像个隐形人在他身边,文安书更是终日埋首书堆。
      在他的窗下,文羽数着烛光里的浮沉,他要侍奉一生的公子坐在里面。时不时的翻书声、喝水声,还有笔触上砚台蘸墨写在纸上的声音。
      经商的为何不去实营买卖呢?
      他将这个疑惑埋在心头,等着烛火熄灭。直到有一日,他发现公子深夜从府中后门而出。
      这不好!少年人身形纤细单薄日后的高大还未显出形来,文羽担忧跟了上去。他是公子的下人,此事没有他的吩咐不能告知出去。
      夏日虫鸣,夜晚只比白天凉爽一点。穿过一条小路,有山坡在前。很小的起伏,周围稀稀疏疏长着几棵树。不合时宜的,几只黑乌鸦分散站在枝头,绿豆眼黑白身。
      文羽定住脚步,乌鸦甩甩脑袋朝他站立的方向嘶哑地叫了几声。身旁恰好有丛较高的草,还是藏不住颤抖的衣角。
      有微微起伏的小土堆上,坐着白衣纤尘的公子。脚边放着有只熄灭的手提灯,皎皎月光下一切都看得清楚并不需要灯来照亮。
      “出来。”公子青涩带着些无措的声音响起。
      文羽略作镇定,走出来半跪着行礼:“公子。”
      头低下间,汗水从鬓边落下,他吞吞口水,半晌没得到回应,风乍起,吹得人从里到外都凉嗖嗖的。枝摇乌鸦动,拍打着翅膀往空中飞去。
      又是担心又是惊悚抬头。文羽想,他从来没把眼睛瞪得那么大过。
      府中沉默寡言稳重的公子正在手舞足蹈边比边画地朝旁边无声说着什么。公子一偏头,戛然止嘴。
      一串乌鸦飞过,文羽擦擦汗津津的额头,试探道:“公子……”
      “你大半夜跟着我作甚?”公子质问道。
      “属下……属下见公子夜半外出,担心公子就跟着来了……并不是有意撞见的!”文羽大声道。
      陈国有巫鬼一说,又盛道士,文羽此刻稳住如擂鼓般跳动的心。公子绝对是公子,他每时每刻看着的不可能有错,那公子旁边的呢?公子刚刚在跟什么说话?
      文羽小时候听着街里巷道阿婆阿公在山中的离奇经历,他们说人们求神拜佛少有显灵,可这妖魔鬼怪却处处都在。文羽从前不信,这情形是由不得他不信了。他脑袋一横,一咬牙用了浑身的劲和胆将公子拉到身后往来路上推,吼道:“快!公子快走!这里有属下!”
      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差点跪倒在地上,还没稳住背后一掌拍得他顿时跪下去。来不及反应,被地上的灰扑了一脸,正是个天干物燥的夏夜。
      文羽泪流满面嘶吼着张开手,妄想以凡人之躯抵挡,这或许是螳臂挡车,但没关系他以用了所有气力终不负使命——所以没有脑子。
      文羽看不见那东西,四处张望着大吼着,喉咙发疼小腿被抓住,他心一冷想着死前看看是什么东西也好。他木然低头,嘴巴无声张着。这一看不得了,是公子啊!
      !!!!!!
      “啊!啊?”文羽猝然跪地扶住他,公子趴在他手臂上咳嗽不停,眼睛泌出泪水。文羽茫然地拍着他的背,哭道:“公子没逃走……这如何是好?!属……属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巴掌拍回去伴着一声怒音。
      “蠢货!”
      文羽更茫然了。公子的手软绵无力,根本算不上是巴掌,把他的话打回去了清醒没打回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公子咳完了,涨红着脸愤然起身。
      “救公子啊……”文羽起不来道。
      公子被这话哽住,像是明白了什么,半晌憋出几个字:“这里没危险!”
      文羽愣愣点头,又抬着脑袋伸出手指着磕磕绊绊道:“可是……那……公子……你……”在和谁说话?
      说话?啊对啊只是说话!有什么危险!那他在做什么!
      公子抱着手臂见他想明白了,也不避讳地往旁边踹了一脚,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踹到了。
      “看够了?笑够了?快点滚吧!”
      公子肩膀一沉,身子一歪,有什么揽住他似的。
      文羽爬起来,不知所措地站着。
      “我先回去了。”公子对着旁边闷闷道,投来一个眼神招呼他。
      文羽小心翼翼跟过去,心有余悸地避着公子刚刚对着说话的地方。耳边突起一阵风,瞬间激起大片鸡皮疙瘩忍住没叫出来,双手飞快作揖。
      这是他第一次知晓“他”的存在。自那以后,公子更加频繁深夜外出,他又跟了一两次被勒令不许再跟。公子叫他紧闭嘴,不得外传。文羽自然知晓,点头应下来多嘴问了一句“他”到底是什么。
      公子沉默良久,他道,是我好友,是一个人同我一样,他叫周棠。
      再后来某日,公子不再夜半外出。文羽知道周棠是跟着公子来到了府上。文羽时时留心,日子久了虽然看不到但知道周棠是否在旁边。他思索再三,好不容易挑了个周棠不在公子身边的时机。向公子说明周棠时时跟在他身边不是个好事,他毕竟是个非人的存在。
      公子那时已满十九,玉树临风身形渐显挺拔,多年的苦读让他丝毫不沾铜钱味,即使每天都在与钱打交道。自古有儒将,那就有儒商,文羽跟着他在各个宴会转场,与达官贵人、同行之人打交道,见识到他的本事,彻底决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多么可笑。
      面对这样的公子文羽始终敬畏,听了他的话后,公子未置一词继续练着字。白衣染墨丝毫不突兀,笔在他手下顺服按着他的心意走,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写着。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公子淡淡道。
      文羽焦急起来,他跪下:“公子……”
      公子罢笔:“我知道了,下去。”
      文羽爬上屋顶躺着郁闷望天,他没守在公子身边,想来也不需要他守。周棠几乎是与公子寸步不离,又有他什么事呢?他有些自嘲地想,忽的又如疯子般扇了自己两巴掌。
      周棠是周棠,他是他!
      他翻身起来,只道本来就是害怕那周棠待在公子身边不好,他这一走万一就一眼没看到发生了意外可怎么办!
      他落在窗前,脸上顶个巴掌印——扇的一个地方。
      “想通了?”公子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道。
      “嗯。”文羽道。
      “那就好。”公子笑着抬头,“你不在身边我还真有点担心。”
      公子需要我!文羽欣喜若狂,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又重新守在他的身边。在偌大的文府,文羽所守的就是他,是使命也是责任。
      再过一些时候,公子二十岁生辰到了,那天是个良辰吉日,及冠礼就在他生辰那日举行。
      文老爷主持,整个冠礼繁重华贵,几乎邀了全城的人参观。梁泽城来了许多大人物,明里暗里询问着公子有无婚配,表示自家女儿有才有貌,秀绝古今。
      那日文羽也在宴上跟着同乐,看着礼成后在众人中间的公子,心有感叹。他没感觉到周棠在宴上,也不希望他在宴上。平日他寸步不离公子,那讨厌的周棠也就在旁边,一个看不见却极有存在感的存在。
      公子头戴玄冠,着玄衣红裳,腰系黑色锦带,斯甚美矣。
      文羽那日喝多了酒后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宾客已散,文府浸在夜里。他摸索着往公子院去,心道不该喝这么多未守在公子身边又失职了。
      银月如弓,顶端尖而翘,公子院中寂静十分,让文羽脑子清醒了不少。走进去发现主屋门口大开透着诡异,他快步上前向里走去。重木屏风挡着,公子疲惫又嘶哑的声音响起:“别过来……”
      文羽身形一顿,站在屏风前,瞳孔剧烈颤动着:“公子?”
      屏风间的狭小空洞,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闷气息夹带着丝丝怪异的香气。
      其实从地上的凌乱和不同寻常的气息就知晓发生了什么。
      文羽不敢从里面看屏风后是怎样的场景,他怆然跪下,无声无息地一滴一滴的泪砸在地上又浸入地上铺着的厚毯里,看似无异,一摸上去才知湿透了。
      周棠真的该死。
      公子身边不止一个侍卫,可只有他知道周棠只有他才是心腹,文羽一直心怀悔恨。
      之后公子行事说话照旧,文羽沉默着做好他安排的每一件事,除了非常的地步他没有离开公子超过十步。一旦感觉周棠靠近,他更是站在公子五步以内,又小心翼翼看着公子的神色。他看不见,公子却看得见。
      一直寻找着机会,不就是看不见我才打不着吗?他想。文羽在外办事时抽空找上一位道士,花重金拜见的大师。
      一次取命最好,若是不能也是个震慑。文羽将大师交于他的瓷瓶打开,里面是不知名的水,抹在眼睛上,便可看见那东西。
      他一直有个猜想,除了公子其他人也只是看不见听不见周棠,不代表碰不着他。只要看见了,他必逃不过!
      文羽握住手中的短刀,紧紧握着,藏在袖中。久握而成的汗水流进刀柄的布带里,力的加持下他握得更紧。
      等待着,静伏着。
      他来了,文羽告诉自己。
      周、棠。他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着痕迹地看过去。一张妖艳十足的脸,他就是周棠。不是什么丑恶的面庞,文羽无心欣赏他的漂亮,若真是个丑八怪也就好了!
      行动之前文羽想过很多种可能,是轻伤了周棠还是重伤了呢?或者直接死掉呢?这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又或者两败俱伤呢?有点丢脸,不过没关系。
      可是当他把刀捅进周棠胸口狠狠按压刀柄几乎都进去了而被捅的那个只是有些许错愕时,文羽实打实地想哭了。怎么回事啊?!这不是大师施过术的刀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
      周棠笑着用两指把刀推出,一只手懒洋洋地撑在桌上,背靠着桌面,还有闲心对着猝不及防愣住的公子道:“我没事。”
      文羽呆住,涕泪横流,出手打开周棠伸向公子的手:“滚开!”
      周棠还是笑着,他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看着他就像一个包容小辈胡闹的长辈一样。叹息又摇头,笑而不语。
      不多时,“我瞧着你是个没有脑袋的,还真是个没脑袋的。行了,捡起你的刀出去吧,把门带上。”周棠轻轻叹息道。
      此事给文羽的打击太大,事后他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坐在常年不被自己待的屋中。清冷地很。
      再然后,公子派他负责京中的生意。一去几年,公子现今刚过二十三岁生辰。
      文羽回过神,犹如门神守在门口,外出几年他模样没变气质大有不同,流连生意场又夜月夺人性命,种种经历在他身上形成一股难言的意味。毋庸置疑地,添了许多稳重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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