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原初拾

9、第 9 章

　　第一回

　　总觉得很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曳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支着下巴，眼神恍惚。

　　可是一切似乎又很正常。老师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着板书，讲课时中年男高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前排的同学在认真抄着板书，最后两排偷偷摸出手机发着短信开着小差。

　　还有，现在发着呆的沈曳。还有，看上去在认真听课实际正津津有味看着一本小人书的同桌安萌。还有，和沈曳同样支着下巴的姿势，却闭着眼打着盹的阮锡同学。

　　到底什么地方奇怪，沈曳也说不出。

　　叮铃铃……

　　不知谁打开了窗户，一阵劲风夹着雨丝一下子飘了进来。课桌上的试卷被吹掉在地上，翻开的课本被雨湿了几个铅字，黑色晕开来，迷糊了字体。沈曳眼急手快压住自己课桌上的书本，同桌安萌就没有这么幸运，大方摆在桌上各种颜色的笔被前桌急着挽救自己飞走的试卷一个急起身碰撞的动作，全部滚到了地上。

　　安萌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把捡回的笔放进笔袋里。一转头，对上了沈曳雾一般的眼眸。女生勾起嘴角，一只手指轻佻地点在他的下巴上：“我说小曳子，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发呆哦。”

　　沈曳表情姿势不换，只动了动嘴：“哦。”

　　“哦什么哦，你不会多说几句字吗？你什么时候学会跟阮锡那个闷骚男一样惜字如金了。”

　　沈曳没搭话，抬了抬眼皮，看着呲牙咧嘴准备扑过来的女生。

　　头顶开着的白炽灯照亮了因下雨而灰暗的教室，女生的面容在白色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不真切。但是不真切的又好像是自己。这种感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进入了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大同小异的平行世界，尽管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照着既定的步骤发展延续，但这个世界毕竟不是自己所呆的那个世界。

　　这种莫名的突兀感，所以才会奇怪。

　　沈曳伸手抓住女生的爪子，眼睛不眨地盯着她：“你说说看，你是谁？”

　　安萌抽出自己的手，“噗”地一下笑出声：“我是谁，哈哈，你不会吧，跟我玩失忆啊？”

　　“你严肃一点。”

　　在沈曳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安萌终于止住了笑，她眼睛光一闪，凑近说道：“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穿越了？”

　　沈曳松了一口气。开朗的性格，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的确是安萌。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沈曳趴在重叠堆放老高的课本上，突然想起：“对了，昨天我踩碎的那个镜子能复原么？”

　　昨天晚上，在和阮锡帮女生的忙收拾她家的时候，沈曳一没注意，一脚踩在一块镜子上。这块镜子表面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背面依稀能辨别细腻的花纹，是安萌家喜欢收集古玩的老爹的东西，说不定是一件古董。他们没敢和安萌老爹说，让安萌看看能不能复原个大概，能复原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啊，那个啊。”安萌大咧咧笑着，说话间却闪烁其词，“镜子碎了，就碎了吧，就当是复原不了。我把那个碎了的镜子扔了，也不怕我爸发现了。”

　　沈曳眉头一皱：“不是说好先试试看能不能复原的么，怎么你直接扔了？”

　　“破镜难圆，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昨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突然改口了？”

　　沈曳目不转睛地看着安萌，她的脸泛红，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不对劲啊，沈曳心里一动，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踩碎镜子时，有微微的一束光闪过，而后他开始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安萌，你真把镜子扔了？”在女生还在支支吾吾想怎么回答时，沈曳问。

　　“是……是啊。”

　　“真的扔了？”看着女生飘着的眼神，他再次向她确定。

　　“扔了扔了，你烦不烦，一个问题重复好几次！”安萌终于把对不上焦距的眼神收回来，欲盖弥彰一拍桌子，眼睛怒视沈曳。

　　“算了。”沈曳撑着桌子站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上课，我出去透透气。”

　　女生直起腰肢，目视沈曳经过阮锡的课桌，经过乱糟糟的讲台，直到男生纤细的身影出了教室门，手遮住的脸泄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二回

　　出了教室，就感到一阵阵凉爽的风。沈曳摇晃浑浊的脑袋，想把纠结在头脑中的疑惑全部甩走。怎奈那种奇异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心头，时刻提醒着他变故将会突降。

　　到底哪些地方不同寻常了？安萌的那种态度跟往常无异，阮锡也是一如既往闷头睡觉，老师，同学……没有不对劲，可是就是感觉不对劲。可每当他想找出哪里不对时，周围的一切又真实得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感觉。他的第六感一向不会出错，但这次处处与之相驳的现象前所未有。

　　然而就在沈曳想得抓耳挠腮时，一股强烈的波动从教室传来。

　　有异样！沈曳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随即冲回了教室。

　　他的第六感果然没错。沈曳在一脚踏空时，居然想到了这个。

　　教室已经不算是教室，进了门就是一个无底的黑屋子。桌子椅子同学们全都不见了，四周空无一物，视线所及一片空茫。沈曳着急冲进教室，没刹住脚，猝不及防下降了好几米，待脚站住时，才发现底下是沼泽地，鞋子已经被淹没，他还在慢慢地往下沉，沼泽一点一点地，快要没过他的小腿。

　　沈曳动也不敢动，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遭到了怪物袭击，还是被拉入一个异空间，对方是谁，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救……救命……”一只黑色的手从沈曳脚底伸出来，抓住他的腿想借力爬起来。可那只手一用劲，沼泽就一下子没过沈曳的小腿。

　　会不会是同班同学？沈曳不敢甩开那只手，他从衣服袋子中摸出一团银色的东西，捻起一头，拉了开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一条细细的银丝线。沈曳手指灵活地扯开一大截，又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刀尾缠上线过后，一个信手，往墙上甩去。他原本是想将小刀定在墙上，再利用手中的线拉那人上来，可是，没想到的是，甩出去的刀子带着银线直接穿过了墙壁。

　　沈曳顾不上惊讶，一收手拉回线，没有任何阻碍，似乎没有墙的存在，刀子顺利的回到了手中。怎么回事，那面墙难道不存在，难道我看见的都是幻觉？

　　还来不及细想，脚下的拉着他的手忽然没了动静，沈曳低头，那只黑手不见了。

　　“小……曳子，救……我……”又有声音传来，断断续续，安萌的声音。

　　沈曳四下一下，仍旧白茫茫的一片，哪里看得见人，他急得大呼：“安萌，你在哪儿？”

　　“小……曳子……”声音变得有些微弱。

　　“安萌，我看不到你，你是哪里？”沈曳不顾快要到腰的沼泽，拖着被淹没的腿迈着沉重的步子循着声音来源找去。

　　沈曳和安萌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两家对门邻居的关系，同龄的他们，加上楼下的阮锡，有事没事都爱凑到一起，彼此熟悉彼此了解，在得知沈曳是魔使的时候，安萌明明很害怕却壮胆发誓帮他保守秘密。每次被牵连进奇怪的事件，惊恐得不得了，却仍然坚持继续做他的朋友。这样的女生，可不能因他遇到什么危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

　　黑色的沼泽慢慢的吞噬沈曳的身躯，他下沉的速度在加快，过不了多久，沼泽就会没过他的头顶，整个淹没他。在这之前，他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

　　“小曳子……”

　　又一只被沼泽染黑的手伸了出来，手的位置底下传来微弱的呼救，沈曳一把抓住那双手，用力往上一提，安萌的头冒了出来。

　　被沾上黑色粘稠的水，整张脸看起来很恐怖，根据脸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安萌。从她一开一合的唇形，看得出在一声一声的叫着沈曳。

　　沈曳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轻轻一点一点的使力往上提。安萌，你可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