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原初拾

4、第 4 章

　　【一】

　　前些日子妈妈老家有一个亲戚去世，据说那个人才三十几岁，从城里骑车回去的路上，遇到暴雨时的行雷闪电，跑到路边树下避雨的时候被天降一响雷劈到，当场死亡。

　　妈妈给我说了这个过后，我哈哈直笑，我们平时开玩笑诅咒别人类似于‘小心被雷劈死’的话，没想到生活中还真有，而且就在我身边。不是有句老话说坏人要遭天谴被雷劈，我那亲戚却是实在的农民，在壮年时突然这样去了，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我和妈妈一起坐车去的老家。那几天下雨路滑，汽车一路颠簸，下车的时候我差点把胃液都吐出来。这个时候来乡下就是遭罪，平时被走出来的路被雨水稀释成了泥浆，我一脚踩下去，整个鞋子沾上泥水都没法看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而现在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妈妈继续走。

　　亲戚家的葬礼办的很简单，灵堂设在家里，花圈纸钱葬乐按照老家的规矩备了个足，外面的院子摆了桌椅算是大家落座的地方。

　　其实这么近接触到死人我还是第一次，我站在院子中间往灵堂看，黑漆漆的棺材就这样大大方方放着，还没盖上棺材盖子，那个亲戚就在那里面躺着。

　　我心里还是很害怕，不敢靠近，虽然心里有些好奇被雷劈死的人是不是全身都是焦糊糊的还是跟其他的死人没两样，但心里的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亲戚家中有几个小孩，这个时候因为从来没看到这么多人而兴奋地跑着叫着，他们脸上没有大人沉重的表情，孩提时的童真让大人默默的给与了他们在严肃悲哀的氛围下打闹大笑的权利，只有在过分的时候被小声的呵斥。

　　我还保留一颗童心，跟这几个孩子玩得起来，他们也爱围着我打转，以至于被告知要去上香的时候他们也跟着我一起。

　　要进去灵堂离棺材很近，已经是暮色四合，灵堂里点了几根大蜡烛，勉强照亮四周。有孩子在身边我倒是没那么害怕，但却低估了他们的调皮程度。

　　在被他们突然兴起推倒我的时候，没防备的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棺材就在眼前，倒下的瞬间我不知怎么地就看了过去。躺在棺材里的人脸长什么样，身上是什么样我都没注意，我只注意到了亲戚的眼睛，那双紧闭的眼睛似乎在昏暗的灯光中突兀的睁开了一下。诡异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我，像是突然一道漩涡，要把我吸进去。我想要别过眼时又看到了他的嘴巴，他在笑！

　　我记得我那时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全是他的骇人的眼神，勾起弧度的嘴。

　　在被周围的人扶起来时，我情绪有些激动地抓着他们的手，向他们讲我看见的，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浑浑噩噩的，像是找不到出口的鸟。

　　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没人相信，可我亲眼目睹，切身经历。

　　【二】

　　从老家回来我照常去上班。虽然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但时间一长，总会过去。

　　我在一家私人老板的手下工作，老板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有些抠门，每次要发工资的时候总是找得到借口推迟。

　　公司本来就没几个员工，他却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定，不准这不准那，管得很严。我和其他的员工都会在私下痛斥老板的不是，工作上压力大，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让老板知道，更不能让他听见。

　　然而事与愿违，在一次我们正说得起劲的时候，他突然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种事情老板需要找人开刀，杀鸡儆猴。而当老板指名点姓要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我一向就对他不满，每次他吩咐我加班做事我都会给他摆脸色，他拿出老板架子训斥我我会大声顶回去，看到他气红的脸我没有丝毫员工的自觉甚至有些得意。

　　所以他看我不顺眼，所以在他终于找到机会解雇我时，他说话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高兴。

　　那个混蛋老板在给我结算工资竟然扣了我这个月的工资，他肥大的手指点到公司的一条规定说着公司规定要严格律己，不能乱嚼舌根，所以必须扣。我翻起白眼，钱捏在他手中我又不能抢过来，也没办法。

　　只是在抱着自己的资料离开公司时，实在气不过。看到老板的车从车库开出来，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这么抠门的人，出车祸死了算了。

　　我只是报复性的嘀咕说着，可这句话就像是注入了魔力的一个魔咒，即时生效。

　　那辆本来平稳开着的车突然就失了控，发疯似地冲向公路边的围栏。在刺耳的刹车声和汽笛声中，路边的人眼急手快避了开去，而那辆车撞开不结实的围栏，冲到了公路下段的斜坡下。

　　场面很混乱，后面赶来的车子停在了一边，许多人围过去确认翻车的情况，有人报了警，有人在庆幸自己跑的快。

　　我有片刻怔忡，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出车祸的发生，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突发事件？

　　周围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葬礼上的那双眼睛，不由心一悸，莫名的恐惧感爬上心头，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从头顶罩下，身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

　　似乎有一张脸，在晗晖不清地笑。

　　我抱紧手上的资料，最后望了一眼冒着烟已经残败的车骸，惊慌失措快步走开了。

　　【三】

　　这是一种让人害怕的能力，用嘴念出诅咒的话语，就可以让对方死于非命。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我在一次被小偷偷了钱包时愤愤诅咒，好一会，没有任何反应，又想起，那小偷不知不觉中偷的东西，我没看见小偷的样子，是不是要看见了样子才有效？

　　这个想法很快被验证。

　　参加完亲戚的葬礼后，我就像是被恶灵跟着一样，是不是浮现在脑海中的那双恐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脸，挥之不去。碰到倒霉的事，也比以前多了好几倍。

　　晚上踢踏着拖鞋下楼倒垃圾，就被两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小伙子拿刀勒索。

　　冰冷的刀锋贴着脖子，我打了一个寒颤，刀尖一斜割破皮肤，我能感觉到有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要死了，我在心里骂道。

　　“我没钱。”我说道。

　　那两个小伙子嘿嘿笑着，典型的阴险小人样子，其中一个说：“有没有钱，搜了才知道。”

　　两个人用了很大的劲抓紧了我的手，我力气没有他们大，挣脱不开，那皮肤黝黑的人伸手就要搜我身，我有些急了，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使劲推了他一把。

　　我倒垃圾的地方在街边的一个小垃圾库，此刻天虽然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仍然有车子经过，速度却比白天不知快了多少倍。我推那人时，他可能觉得我被另一个人挟制着不具有威胁性了，完全没防备，脚步被我使出的劲推得退了好几步，正好退到了马路上。

　　接下来的事，如戏剧般再次上演。

　　那人被突然冲过来的车撞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落在了几米远，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我呆住了，另一个同伙也呆住了，眼孔睁得如牛大，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扔下手中作案刀具，惊慌失措逃走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刚才想过的话，好像是在一开始，就在心里愤愤骂了一句，算是诅咒？

　　如果这是想要脑海中有影像的人谁死就可以死的能力的话，那太可怕了。

　　我心里开始惴惴不安，那老板的死我不是间接凶手？我不敢再想，把地上垃圾踹进垃圾库，恐慌地跑回家。

　　刚走到小区门口，另一个同伙逃走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脚步加快，回到家，碰的一声关上门。

　　我不敢再想，可不想还是会有流言传进耳朵。

　　晚上接到以前同事的电话，要我去参加老板的葬礼，我条件反射想要拒绝，可是一想到他的死主要原因在于自己，就当是对他的忏悔，最后点头答应。

　　次日出门，就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好像是昨天晚上的事，一人被车撞死了，一人与歹徒起争执被捅死了，那街道上的血迹啊，太吓人了。”

　　“咱们小区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没想到一出事，就是这么大的事。”

　　我心虚地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

　　这该死的突然出现在我身上的能力，什么不好，竟是这么害人的东西。

　　我不得不谨言谨行，也不能再想与死有关的词语，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