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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见 ...

  •   沈佳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她坐在门口的楼梯上,等乐坊的小厮来赶她时,她才恍然回神。

      沈佳禾带好帷帽,回首又看了眼,转身离开了怀月坊。

      恰时,路上奔来一匹马,直冲她而来。

      “吁。”马上人及时拉住了缰绳,熟悉的声音喊住险些被马蹄惊吓到的沈佳禾:“佳禾?你怎么在这?”

      沈佳禾仰头望去,果然是兄长。

      沈季连脸色蓦然一沉,他弯下身子掀开沈佳禾帷帽上的薄纱,格外严肃地与她对视着,一面质问道:“你难道又是偷跑出来见她的?为何还不长记性?”
      他有些生气地放下薄纱,翻身下马。

      “我没有……”沈佳禾本欲辩解,可一想到方才所见,心中突然失落,“罢了,我这就回去。”

      “佳禾。”沈季连拉住沈佳禾,“你是不是还没对她死心?”

      “是。”沈佳禾并不否认,她的手腕被沈季连捏得生疼,隔着薄纱,她注视着兄长,“也死心不了。”

      沈季连面露难色,他道:“可你这样,对苏嘉韫又谈何公平?”

      “兄长放心,我会与他和离,或是他休了我,我都接受。”

      沈季连欲言又止,沉默良久终归还是松开了她的手,长叹一声,无奈道:“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她在你心里,当真比你自己的名声和未来重要?这世道,你们两个女子又如何能躲得过旁人的唾沫?父亲教了你那么多学问道理,你难道连这都想不明白吗?好好做你的苏家少夫人,不好吗?摸着良心,苏嘉韫待你也算足心全意了。”

      “我心不由我。”
      “你们为我选了自以为最好的选择,可为何不问问我,是否愿意是否过得高兴?苏嘉韫很好,可我从小到大只当他是兄长是挚友,如今结婚一年,我仍是无法将他当做自己的夫君,若是与他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共度一生,对他又算是真正的公平吗?”

      沈季连眸光一顿,他低声问道:“你在苏家,过得不开心吗?”

      沈佳禾有些哽咽,“若女子的宿命便是困于后宅,困于妯娌之争,那我倒愿意,拿我自己的名声和未来,去赌一个真心爱慕的人。”

      沈季连揭开帷帽,沈佳禾已然不自觉地哭了,他抬手缓缓擦去自家妹妹的眼泪,语气无奈地说道:“你愿意赌,但你可知,她不日便会嫁与那个江通判了。”

      “什么?嫁给江通判?”沈佳禾愣住了,她只知卿荷可能会和江霖期会上京,不曾听说卿荷是要嫁与江霖期。
      “兄长为何知道这件事?”

      沈季连一滞,随即才道:“卿荷与旁的女子不同,她的事情,或许应该让你看明白了解清楚才好。”
      彼时,你或许就会知道放手了吧。这句话沈季连并未说出。

      他带着沈佳禾去了一条极其偏僻的巷子,两人停在了巷子尽头的院子门口。

      沈佳禾困惑地望着他。

      沈季连抬手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并未反锁,只是虚掩着,他推开门,引沈佳禾进去。

      两人甫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只见雨棚之下,一个男子半披着袍子,正蹲在炉边煎药。

      “启筵!你怎么又自己熬药,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嘛。”沈季连立马快步走到男子身边,抢过对方手中的蒲扇。

      男子似乎想笑,可一呼气便立马剧烈咳嗽起来,于是乎扶着柱子缓缓站起身,他余光微偏,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沈佳禾。
      “你……就是佳禾吧。”

      沈佳禾不禁诧异,对方为何一眼就认出来她。

      沈季连这才想起来介绍。
      “他是卿荷,不对,周怜蕖的兄长,周启筵。”

      沈佳禾心中一惊,她望着弱不禁风却又目光温柔的男子。
      这是卿荷的兄长?

      “你唤他兄长就好。”

      仔细看来,对方的眼睛和嘴确实和卿荷很像,沈佳禾走近了些,有些艰难地开口唤道:“兄长好。”

      沈季连推着周启筵的腰,道:“屋外凉,你身体吃不消,和佳禾一道进屋吧。”

      周启筵的房间不大,甚至东西都不多,就连椅子也只有一把。但被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唯独床榻上略微杂乱,随手放着书籍和纸张。

      周启筵整理好床榻上的书籍,整齐地摆放在床头,挪出空处让沈佳禾坐下。
      “我不知你要来,不曾收拾,久病之人,屋内实在杂乱不堪,望你莫要介意。”

      沈佳禾局促地摆摆手,连忙道:“不会的,兄长的房间很干净。”

      周启筵温和一笑,离沈佳禾有些距离,也坐在床榻上。

      沈佳禾侧眸打量着对方,轻声问:“兄长似乎,认得我?”

      “认得。”周启筵笑着点点头,“季连提起过,怜蕖也说起过你。”

      “卿荷,和你说起过我吗?”沈佳禾问道。

      “是啊,她说,你是她唯一珍重爱慕的人。”周启筵含笑望着她,倒是看的沈佳禾一时有些慌乱。

      “兄长,知道我和卿荷的事?”

      “知道。”

      “那你不会生气吗?”沈佳禾试探地问道。

      “自然不会,反而,我很感激你能在怜蕖身边,在她浑浑噩噩时,让她又有了期望,当然,这只是我作为怜蕖兄长的想法。”周启筵抿唇望了眼窗外正在倒药汤的沈季连,眸中蒙上阴翳,“至于季连,他应是很担忧你的。”
      周启筵收回目光,转而又含笑望向沈佳禾,问道:“听说你夫君是苏氏商会的二公子?我见过他,是个良善温和的人。”

      沈佳禾没说话,在卿荷的兄长面前提起自己现在的夫君,实在让她难以开口。

      “季连也曾与他是同窗吧,我看过他以前写的文章,若有心入京博一番功名,也并非难事,只可惜,他却只愿留在家中经商,佳禾可知为何?”

      沈佳禾摇摇头,只回道:“他有他的主见,我不曾问过,并不太清楚。”

      “是嘛。”周启筵应了一声,或许是吸了口冷气,又开始握拳捂嘴咳嗽起来。

      沈佳禾刚想过去替他顺顺气,沈季连便也端着药碗进来了,他皱着眉,快步就走到周启筵身边,颇为熟练地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待后者缓过气,止住了咳嗽声,他才递过汤药。
      “多谢。”周启筵接过药汤捧在手中。

      沈佳禾问道:“兄长的身体,是怎么了?”

      沈季连闻言眸色一沉,略带愁色地瞥了一眼周启筵。

      周启筵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解释:“不过是中毒的后遗症罢了。”

      “中毒?”沈佳禾瞪大了眼睛,对这个答案很是吃惊。

      “家中遭难时,我因为违背父母之命,与我妻私奔来了淮安,上头下旨,周家男丁皆处死刑,我自然也逃不过,上京的官吏找到了我的住处,送来了毒酒,可那时我恰好出了门,我的妻子替我喝了那杯酒,我回来时,难过极了,便喝了壶里残余的毒酒,想着一死了之。”
      周启筵此刻面上并无过多悲伤的情绪,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无关的故事,他侧目看了眼沈季连,继续道:“没想到,却被恰好路过这里的沈季连发现,生生又把我救活了,只是余毒难清,便就这些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一日捱一日。”

      沈季连蹙着眉,“那日我本打算找一位同窗,结果走错了巷子,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他。”

      “究竟是什么的罪名?远在淮安都要赶尽杀绝?”沈佳禾只听卿荷说,她父亲和长兄被同僚栽赃嫁祸,但究竟栽赃了如何罪名,卿荷不曾主动提起,她怕卿荷难过,也不曾过问太多。

      “贩卖私盐,贪污受贿,私铸兵器。”周启筵坦白说道。

      沈佳禾并不知晓刑罚轻重,便转头看向自家兄长。
      后者沉着脸解释道:“每件都是杀头的大罪,更何况三罪并罚,对上头而言,没有祸连三族,已是仁慈。”

      沈佳禾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同僚,要这样将人置于死地,她这才明白,卿荷身上背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罪名。

      沈季连看着妹妹无比震惊的表情,道:“你现在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人?要这般陷害你们?”

      周启筵深深一笑,端着碗一口喝下了温热的药汤,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抬手蹭去嘴唇上残余的汤渍,道:“不只有朝堂的同僚,还有我们惹不起的人。”

      “那方才在路上所说的,卿荷要嫁给江霖期,难不成?”

      “是,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有提起妹妹时,周启筵面上才显出一丝痛苦,“我们也才知道不久。”

      江霖期虽然只是通判,但他的父亲却是当朝中书令,位列正二品,卿荷这是想借江氏父子为周家翻案正名?
      所以卿荷才会不愿意见她,甚至故意亲近江霖期。

      “卿荷如此,兄长也是愿意的吗?”

      “我本不愿她掺和这些,与那些人对抗,哪怕有江家支持,也难于一搏,我私心只要怜蕖能好好活着就行,可她,这次铁了心要如此了。”周启筵的余光落在低着头的沈季连身上,“我也有心无力去阻止她,这条路,说不定是有去无回的绝路。”
      “季连用心良苦,他帮了我很多,我由衷地感激他,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再为了怜蕖,让他难过。”

      沈佳禾没有应下周启筵的话,她沉默片刻,转而问他:“兄长,怜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可否写给我看看。”

      周启筵并不理解沈佳禾的想法,却还是点点头,取来纸笔,着字工整地写下“怜蕖”二字。

      沈佳禾接过写着名字的纸,看了那两字许久,又吹干墨渍,在两位兄长的注视下折好,放进袖中的口袋。
      “多谢兄长告诉我这么多,你身体不好,我就不再打扰了,阿兄,陪我回去吧。”

      她带上帷帽,先一步出了门。

      沈季连长叹一口气,他自然会意沈佳禾的决定,便也起身准备离开,可胳膊突然被周启筵握住。

      “季连,今日见过你妹妹,我才恍然想起。”

      “何事?”

      “我曾见过你妹妹的。”

      “怎会,此前你们并无交集的。”

      “可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流落到淮安的怜蕖,初次去见她时,你的妹妹就跟在我们身后,而且在怀乐坊,有个躲在怜蕖屋里的身影,我想或许也是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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