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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怒 ...

  •   那小丫鬟被她姐姐带来了沈佳禾的院子,来时哭哭啼啼,手背脖子都是宽宽的鞭痕,泛着青紫的颜色。
      似乎被她爹娘打的不轻。

      她同她姐姐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朝沈佳禾叩首。
      “二夫人。”

      沈家以宽厚仁爱为家训,向来不爱责罚下人,在外声誉极好。沈佳禾也从未见过有丫鬟受到这样对待,一时间心生怜悯,她让帛槐扶两人起来,又赐了些化瘀的膏药。
      小丫鬟感动地又挤出眼泪,捧着药瓶又连忙朝沈佳禾磕头。

      沈佳禾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玉笺儿。”

      沈佳禾点点头,柔声告诉她:“你往后就在我这院子里干活,只是你才被大夫人驱赶,我不能重用你,只能让你做些粗活,你可愿意。”

      玉笺儿也很懂事,跪在地上答话:“奴愿意。”

      沈佳禾又道:“你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往后你领了月钱也不必回去交给你父母,若是他们吵嚷,直讲是我说的,让他们来找我就好。”

      玉笺儿搬进了沈佳禾的院子,同卿荷住在了一块,十二三岁的年纪,每天做着烧水扫地的活,倒也没什么怨言。

      她爹妈倒是嚷嚷着来了一会,说着要带玉笺儿回去相亲,可一见到沈佳禾,两张嘴都讲不过她,还落了一身臭名,惹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轮着笑,只好灰溜溜地跑走了。

      到了第三日,齐芸来了沈佳禾的院子。
      她挺着肚子,被几个力气大的丫鬟用竹椅抬着就来了。

      一进院子,齐芸就看见了正在洒扫的玉笺儿,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她并没生气,而是把玉笺儿唤到跟前,涂着蔻丹的指甲在玉笺儿的脸上打量着。
      意味深长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惹不起我,就攀上了你二夫人。”

      玉笺儿年纪小,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只惊讶齐芸这次竟没骂她,她趁着齐芸进屋,赶紧跑开了。

      齐芸是来送账本的,她进了门,让金钏把一摞账本交到沈佳禾面前,自己也不等招呼,就坐在了榻上。

      沈佳禾翻看着账簿,道:“送个账本的事,嫂嫂怎么不让下人们来,反而辛苦自己跑一趟?”

      锁银随身带着软枕,齐芸刚坐下,她就送了过来。
      齐芸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凤眼狭长,连余光都在打量着屋内的每个人。
      “这些丫鬟毛手毛脚,我不大放心,账本册子又都是些重要东西,丢了坏了可不算小事,再者,弟妹是头回管这些事,有些东西还是得当面叮嘱清楚才行。”

      齐芸说得详细,从年末花费到下人月钱,无不叮嘱清楚,她在每本账簿中还夹了纸条,上面陈列了注意事项。
      沈佳禾简单地把七八本账本翻看一遍,大多都是苏府内的花费明细,府外庄子的账簿想必还在齐芸自己手中。

      “我说得多了,不知弟妹可都记下来?”齐芸拢着手炉,笑眯眯地问。

      “往日尚在闺中时,也见过母亲料理家务,如今又得嫂嫂如此解释,应该没什么不懂了。”

      齐芸点点头,又转了话题:“那便好,说起来,方才我进这院子时,瞧见了一个扫地的丫鬟,我看她模样,像极了我前天赶出去的那个丫鬟。”

      齐芸想必早就听了风声,她喜欢计较这些,沈佳禾也不瞒她。
      “确实是那丫头,我昨儿路过门房,看见她身上全是血印子,她爹娘心狠,我于心不忍,便又将她带回院子里了。”

      门口的帘子一起一落,掀进了些许凉风,齐芸呛了口风,忍不住咳嗽两声,再一抬头时,便瞧见一位端着茶水的丫鬟走了进来。
      她端详那丫鬟,乍觉得面生,但仔细看着,又似乎在哪见过。

      总归只是个下人,齐芸并不在意,她继续道:“难怪我方才见她耳后也有红痕,那丫鬟坏了规矩,没想到她老子娘也是个狠心的人,对自己女儿尚且如此,对我们这些主子,只怕也不多用心,要我说,不如都撵了出去,落个门庭干净。”

      话才落下,又听齐芸突然尖叫起来,她被烫的跳了起来,腰还撞到了榻边,手炉也抛了出去,隐约泛红的银丝碳撒落在她脚边。
      齐芸整个人吃痛地扶着床榻,慢慢滑坐下去。

      热茶水顺着小茶几流下,齐芸的衣服上也湿了大片。
      是卿荷听两人谈话分了神,茶水倒多了,竟溢出杯子淌到了齐芸手上和衣服上。
      这是才泡的茶水,烫得很。

      齐芸的两个丫鬟赶紧去搀扶她,又有别的丫鬟麻利地把木炭打扫干净。

      沈佳禾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她把送茶过来的卿荷拉到身后,赶忙过去查看。

      齐芸脸都气得变形了,坐在地上就指着卿荷骂:“你!你个死东西,没了眼睛还没了手不成?”
      再多的狠话,齐芸顾着腰疼也没骂出口了。

      正是小心的时候,几个丫鬟把齐芸抬回了院子,烫伤算小,撞到了腰倒是要紧。
      齐芸情绪不稳定,一路上哭哭嚷嚷,动静闹得大,惹得苏筠吉从商会里赶了回来,苏母也特地来瞧她。

      后来请了女大夫来看,胎儿并无事,开了些安神养胎的药,让下人喂她吃下,齐芸这才消停下来。

      毕竟是在沈佳禾这里烫了胳膊,又撞了腰,虽然苏母和苏筠吉没说什么,但她还是得去看看齐芸。
      她让卿荷待在自己屋里,又吩咐帛槐守在外面,凭谁来,都回对方:得罪大夫人的丫鬟挨了板子,在里面罚跪,二夫人吩咐了,三天不给她吃食也不许她见人。

      卿荷倒是无所谓,对她而言,最多再挨齐芸一顿打骂,反正她也死不了。
      她同玉笺儿住一块,听玉笺儿讲了齐芸的事,本来对她就没什么好感。

      所以当她听齐芸说,还要将玉笺儿一家赶出去时,就分了心,倒多了茶水,这才烫伤了齐芸。
      虽说这是无意之举,她起初还有些愧疚心悸,但转念想起玉笺儿的遭遇,又觉得十分解气。

      沈佳禾去看望齐芸,届时苏母已经回去了,只有苏筠吉陪在屋内,眉目阴沉,他见沈佳禾来了,打了招呼便出了屋子。
      沈佳禾也不敢说太多,自己的妻子险些受了伤,苏筠吉此刻心里肯定是不快活的。

      而齐芸则躺在床榻上,侧着脸,帕子掩着眼睛,似是刚哭过。

      沈佳禾坐在榻边,问道:“嫂嫂胳膊和腰如何了?”

      齐芸不理会她,仿佛受了好大的气一样。

      沈佳禾又安慰道:“我平时里管教不严,那丫鬟我亲自打了板子,现在罚她跪在我屋里抄佛经,又命人三天不给她吃食。”

      齐芸气的坐了起来,眼里也没了平时的精明,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姿态。
      “弟妹真是活菩萨,全全护着自己院里的人,我今日险些伤到了肚子,那可是苏家的孩子!可那丫鬟才只是挨个板子罚个跪而已?弟妹这事做的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齐芸眼里含泪,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带刺,说不上半分客气。

      沈佳禾也不恼,依旧哄她:“嫂嫂莫要生气,我也不是要护着她,若是平时,那般没分寸粗手脚的下人,不等嫂嫂说,我也会狠狠罚她,只是……”
      沈佳禾轻轻抚着齐芸的小腹,话音又转:“只是嫂嫂如今尚有身孕,我这侄儿侄女还没出生,若是此刻打死了那丫鬟,或是见了血光,到底晦气,惹了头顶神明,也怕伤了腹中孩儿的运气福气。”

      为母则柔,想到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齐芸的火气这才消了下来,但依旧蹙着眉,问道:“可就这样便宜了那丫头,我实在不服气。”

      “我知道嫂嫂的气愤,方才才会亲自打她板子,虽说要不得她见血,但也不轻,又罚她跪在我屋里,不进米水,三天下来,也难挨着呢。”沈佳禾继续安抚她:“而且,她险些伤了孩子,我让她抄写佛经为这孩子积福攒德,等她回头抄完了,我便让人把佛经送来,嫂嫂觉得可好。”

      听了这话,齐芸心绪总算平稳下来。

      沈佳禾从屋内出来时,齐芸已然睡下,而苏筠吉却杵在门外,背手看着院中梅花,转头时,他面上依旧冷淡。

      在沈佳禾看来,这位兄长像极了公公,带了商贾气质,待外人熟络心机,待家人却冷淡至极。
      大多时候见到苏筠吉时,他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以至于沈佳禾见他都是有些害怕的。

      沈佳禾站在门口,朝他远远施礼:“兄长。”

      苏筠吉点点头,问她:“你嫂子心情可好些了?”

      “好些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苏筠吉道:“好。”

      “今日伤了嫂嫂,实在是我对院中下人疏于管教了,还请兄长莫怪。”

      “无妨。”苏筠吉摇摇头,随口回了两字后,也不进屋看齐芸了,转身就走了。

      沈佳禾看他,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但同时也不由感慨:果然是个冷漠的人。

      不过细想今日,她去探望齐芸时,这两位兄嫂的表情都显着不悦,她本以为两人心里还是有责怪她的。
      直到入了夜,喜欢八卦的帛槐才说出其中缘由。

      原来在她去看望齐芸之前,兄嫂两人还大吵了一架,齐芸性子爆,忍不住气,声音大得连外面的下人都听的清楚。

      帛槐半蹲在沈佳禾身边替她锤腿,一边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原本大夫人回去时,还寻着大公子哭诉,想要让大公子替她收拾卿荷。”

      帛槐还看了眼在屏风后的卿荷,她正在假模假样地抄佛经,虽说沈佳禾对外说是罚她跪三日。
      可帛槐是知晓的,卿荷不过是坐在软垫上画画玩,哪里是真受罚了,偏她的夫人也瞒着她。

      “可大公子不理会,只说夫人的丫鬟自有夫人处置,大夫人也应顾着他们兄弟感情和与夫人的妯娌关系,宽容大度些。”

      “可大夫人哪受得了这气,拉着大公子就嚷着,连服侍在门外的下人都能听见。”帛槐又学着齐芸,假模假样地嚷道:“你是我的夫君,我今日伤了身子,撞了腰,还险些伤到我们两的孩子,你不帮着我就算了,还要我宽容大度?在你眼里,夫人和孩子就这般不重要吗?”

      沈佳禾听着,抿唇不语,想来苏筠吉最后也不想计较。
      或许是苏嘉韫待她过于体贴关心,对比白日里苏筠吉对齐芸的态度,她竟有些心疼齐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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