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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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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心就是这般猝不及防。
常乐柔软得一塌糊涂,心里的那匹小野马早就不受控制,朝着盛凌奔过去。
他艰难地调动着全部理性,试图让小野马跑得慢一些,然而败给了清晨卫生间里,盛凌为他挤好的牙膏上。
这一切都跟他原来设想的剧本不一样,常乐节奏大乱。他僵硬地坐下来吃着盛凌做好的早餐,食不知味。
一整天常乐都有些浑浑噩噩,思来想去,他决定同盛凌谈谈。鼓起全部勇气,刚开了个头,电话就响了。
五楼的业主打来告诉他,房屋维修好了。
常乐松了一口气,决定立刻搬回去。他担心自己的动心也许只是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说的是,如果一个人战战兢兢走过吊桥,会心跳加快、心生恐惧,如果这时候出现另外一个人,跟他一起通过吊桥,那么他就会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错误地把因吊桥产生的心跳加速当成是喜欢上对方。
这段时间先有房屋漏水,后有脚踝受伤,正是自己脆弱无助的时候,盛凌的关怀无疑是最好的安慰。
他要离开盛凌,冷静思考一下,确认清楚自己的感情。
盛凌没有阻拦,他相信常乐的决定。吃完晚饭,他提着大包小包,送常乐回了家。
常乐舒服地窝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决定今晚彻底放空自己,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躺在床上,心却飞到了盛凌家。
盛凌在熬夜写代码吗?盛凌有没有把我睡过的被子收起来?冰箱里的酸奶,盛凌有喝掉吗?
他辗转难眠,紧紧攥着盛凌的旧T恤,脸在上面来回磨蹭,可是怎样都闻不见盛凌的气息。
他开始怀念与盛凌同居的日子。那时睡在沙发上,呼吸间全是盛凌的气息,一睁眼,便能看见盛凌。
不好,怎么又在想他?常乐翻身坐起来,说好了今天彻底放空的。
他坐在床上愣怔了一会儿,睡意全无。
五月的夜微微凉,常乐半||裸着的上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顺手把盛凌的旧T恤套上,走去书房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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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凌同样失着眠。
他从来没觉得夜晚这般安静。常乐早就成了他的安眠曲,安眠曲没有奏响,他压根儿睡不着。
睡不着,便起身去一楼茶水间泡了一杯安神的茶,那是常乐特地买来助眠的。
端着茶杯路过沙发,常乐睡过的被子枕头还留在上面,他不想收拾,假装常乐还住着。
盛凌盯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放下茶杯,一掀被子,人就躺进了沙发。
被子里、枕头上满满的常乐的气息,带着一点点柑橘香水的余香,带着沐浴露的余味,与盛凌的味道紧紧相融。
盛凌仿佛被常乐轻拥在怀,睡意来袭。
盛凌做了个梦,梦见青青草地,常乐身着王子华裳,站在小木屋前掩面哭泣,自己一身骑士装,正调转马头,打算飞跃悬崖,朝他奔去。
才刚刚助跑两步,天边便响起了惊雷,吓得马儿阵阵嘶鸣。
盛凌也被惊醒了,仔细一听,原来是来电话了。他刚拿起来,铃声便断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常乐。
他赶紧回拨过去,对方却始终是正在通话中。
盛凌慌了,来不及换衣服,抓起手机就冲去了常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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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艰难地从书房挣扎到了客厅,他浑身红肿,呼吸急促,脸色青紫。
书房的家具是五楼业主重新采买的,甲醛还未消散,常乐以前并不知道自己对这类物质过敏。
他在书房才待了半个小时,便严重过敏了。
第一反应是打电话求助。常乐解锁手机,下意识地就摁了个快捷键。电话等待声响起时,他才觉得不对,赶紧挂断,重新拨打了120。
打完,他挣扎着去卧室拿社保卡和证件,好不容易走到客厅,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乐乐!乐乐!乐乐你在吗?!”
常乐鼻头一酸,他再也不想管什么吊桥不吊桥效应了。他哆嗦着打开门,实在无力支撑,倒在了盛凌怀里。
“乐乐,你怎么了?”盛凌慌了,伸手去掐常乐人中。
“过……过敏……打过120了……”常乐艰难地说道,他指着卧室,“社保卡……身份证……抽屉……”
盛凌小心翼翼扶着常乐,让他靠着墙,又把门打开通风,然后一头扎进卧室替他翻出证件。
盛凌背着常乐下到一楼,救护车也到了。
“过敏了。”他帮着医护人员把常乐抬上车。
跟车医生熟练地准备替常乐推药,常乐看着盛凌,用尽全身力气指着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盛凌见状,示意医生先等一等。
他掏出常乐的手机,翻开健康卡,紧急联系人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心里蓦地一暖。
他来不及感叹别的,就看见过敏史那里写着氯雷他定,吓得他脸色大变,赶紧举给医生看。
医生大震惊,少见的过敏病人对抗过敏药物过敏。他很快镇静下来,示意针剂里没有氯雷他定成分。
幸好医院离常乐家不远。急诊室人也不多。
很快就有值班医生接诊了。
他一看到盛凌就乐了:“怎么又是你们?”
原来这值班医生就是五楼那个业主。
“他怎么过敏了?过敏源是是啥?”
“不知道。他今天刚搬回家住。”
“书房……”好在常乐意识是清醒的,他回答道。
“怀疑是对家具残留的甲醛过敏。”五楼业主立刻安排给常乐挂水。
液体缓缓流动,盛凌和常乐盯着输液瓶发呆,仿佛都没回过神。
今晚急诊室格外安静,只有常乐一个病人。五楼业主便来找盛凌闲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常乐听着,见两人自来熟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发酸,顿觉急诊室的床难受极了,扎得浑身痒痒。
他一动,盛凌就发现了,以为他不舒服,赶紧低下头查看。
不低头不知道,盛凌这一低头,才注意到常乐身上穿的T恤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自己高中落在常乐床铺上的那件吗?!
他果然还留着T恤,跟自己之前的推测一样。
盛凌顿时笑容满面,常乐看着他的脸,像冰雪融化后的春天。
“你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常乐还没意识到自己穿的什么T恤,盛凌并不打算戳穿他,而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替他盖好被子。
大抵是药效起作用了,亦或是有盛凌在身边,常乐长吐一口气,睡着了。
见常乐呼吸变得均匀而沉重,五楼业主便聊得开了些:“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啊?怎么三天两头搞得人家受伤?”
“兄弟,谢谢啊。”盛凌没头没脑说了句,“如果不是你家装修,他也来不了我家。”
“……”业主扶额,“你俩啥状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是破镜重圆!”盛凌眼睛亮闪闪的,十分坚定。
嗯,祝福你。业主拍了拍盛凌肩头,出去接诊了。
盛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常乐给他打了电话,幸好他听到了,幸好他知道常乐住哪儿,幸好他是常乐的紧急联系人……
他也顾不上旁人会不会看见,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常乐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他把那只手虔诚地抵在额头,感受着温暖,而后将它放到唇边,真挚地吻了吻。
液输完了,业主来看了一眼常乐:“他这全身性过敏有点严重,建议是住两天院观察下。”
“他不会有事吧?”盛凌一脸担忧。
“相信现代医学就不会有事。”
“好。我去给他办住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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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一睁眼,便看见了雪白的墙壁。
他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盛凌并不在身边。
他苦涩地笑笑,盛凌昨天肯帮忙送他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有了一丝温暖,就贪慕更多。
“小伙子,你醒了啊。”常乐一扭头,原来一个热情的大婶在跟他打招呼。
“醒了。”常乐的声音有些哑。
大婶快步走来替他倒了杯水:“你男朋友托我照顾你一下。”
常乐脸一红,声音比蚊子还小:“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大婶十分亲切地说道:“别害羞,我不是那种老封建。恋爱自由,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常乐心里暖暖的,可还是想纠正他和盛凌的关系,才刚说了一个字:“他……”
大婶却理解错了:“他回家拿东西了,你要住两天院呢。”
病床上的大叔也热情地说道:“你这孩子可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早晨送你到病床来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血丝,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就是,就是。他看你的样子,眼神里全是担忧,还有些害怕,生怕失去自己的珍宝。”
大叔大婶一唱一和,常乐害起羞来,这个时候再解释他和盛凌的关系,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病房门推开了,常乐满怀希冀地看过去,随即失起望来,进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并不是盛凌。
“爸,妈,双福临的包子!”
“哎——太好了,我终于吃上了。”病床上的大叔眉开眼笑,大婶招呼自己儿子坐在床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早餐。
这是常乐一直渴望的画面,他的父母感情不合,很早就离了婚,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幸福时刻。
他苦涩地笑了笑,悄悄下床,走出病房,打算出去透个气,散个心。
谁知才刚走出两步,便觉得头晕,脸色也苍白不堪,额头虚汗淋漓。
他扶着墙,缓缓在走廊椅子上坐下,等待这股不适消失。
他望着远处空荡的楼梯,楼梯口一团漆黑,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然而这深渊却浮现起一道身影,那身影大步流星朝他走来,从阴影走向光明,越走越有光。
光,过渡到了自己身上,头晕恶心的感觉消失不见。
常乐抬起头,露出个虚弱的笑容:“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