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上）》莫寻隐

1、第一章 卿本佳人

　　十月初一，暖日。
　　雅园大宴，京都王公贵族携家带眷纷纷到场，夫人小姐一多，自然就成了变相的相亲宴，身居高位又尚未成亲的贵公子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能见到这么多仪态万方的美人，不枉我年年都赶来开眼，赚到了，真是赚到了。”瞧着满园美色，向锦连连称赞。
　　“见老大成亲，你小子也春心动了？”瞟了他一眼，罗界笑问。
　　“娶到大嫂那样的女子是不错,可惜----”
　　“可惜为了一朵牡丹放弃整座花园不是锦少的作风。”一旁的卓云淡淡接下了话。
　　闻言大笑：“老三，你这脑子不做官太浪费了，猜猜今年赛马哪位美人儿会赢？”
　　没有丝毫的迟疑，“明妃。”
　　“此话怎讲？”钟师武也凑过来。
　　“没把握的事明妃不会下场丢人。”看着场下牵马上鞍的一抹火红，卓云难得解释道。
　　“如果老三猜中----”罗界笑的有些贼，“那老大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兄弟们，看戏去。”
　　“老大几年没动手，老四你就皮痒了。”卓云凉凉的警告放在弟兄们中间，很快，兴致高昂的几个人都偃旗息鼓了。
　　“真扫兴，不说话你会死啊。”
　　“是你会死，你死不要紧，我可没时间给你上香。”
　　“得得得，卓少您免开尊口，小弟功未建亲没成，可别咒我。”
　　“没时间咒你，”抬头看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跟大伙说一声我先走了。”
　　撂下话，卓云就要离开。
　　伸手拽住他，席问心将他上下左右仔细地量过：“你小子在外面到底干什么？每次就你溜的快。”
　　脚步停下，身却未转。“复检司大人连一线侦查也干？是刑部人手短缺还是你太闲了？”
　　“你----”席问心暗压下要踹他的冲动，深深吸气，“这几年你闹够了吧，大家都----”
　　回身淡笑，“刑部有我把柄再审不迟。”
　　“少公子----少公子----”
　　一出雅园就听有人唤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少公子，请您上车。”
　　“刘总管的跟踪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南王府的马车自然不同于一般人家，车外雕龙绘凤，车内更是宽敞华丽，红泥小火炉，描金山水小矮桌，金丝软榻温暖而舒服，睡个午觉最合适不过，可惜里面坐的是卓云。
　　马车平稳地向前走，嗅着微微药香，“娘也真舍得，大哥的马车也用来接我这个闲人？”
　　不敢回他的话，刘总管岔开了话头：“少公子，您许久不回府，王爷跟夫人甚是想念，所以才叫老仆来接您。”
　　“有事说事，废话少讲。”
　　“王妃叫老仆问您今日雅园可有什么----”
　　又是这话，冷哼道，“不过是庸脂俗粉一堆。”
　　“那----那少公子看看这些----”一号方案失败，马上拉开旁边的暗格拿出一叠纸张来。
　　连美人图也弄出来了？
　　瞧了眼，撤下第一张，“从左眼到右眼搭座桥也过不去----”
　　“柳眉下面那两条线是什么东西----”
　　“家里卖大饼吧，脸摊的倒是平----”
　　“樱桃小嘴？这姑娘嘴里还真放不下比樱桃大的东西---”
　　“这家肯定没窗户，杨柳细腰一见风不折才怪----”
　　“为了这位杨贵妃，府里门都得加宽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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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刻，画像里的美人都被他批一文不值，捧着丢过来的画，刘总管冷汗直冒。
　　少公子的刻薄算是见识到了，难怪没人揽这差事。
　　环肥燕瘦，高矮秀美，怎就没一个入他老人家的眼？
　　“少公子，这可是安顺一等一的美人，您今年二十有四，王妃希望您----”
　　挑眉一笑，“怕我让卓家绝后？”
　　“王妃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明王都成亲了，您就不----”
　　“高家的事与我何干？明王也未必会幸福美满？”
　　“明王与王妃伉俪情深，京城人尽皆知。”刘总管马上灌输正确思想。
　　“伉俪情深？”冷哼一声，道：“明妃若真是那个明飞，可就有好戏瞧了。”
　　“少公子？”又抹了把冷汗。
　　明王不是少公子的好兄弟、好朋友吗？
　　他不晓得在卓云的认知中，朋友兄弟就是用来看笑话的，果然----
　　“老大的臭脾气遇到不安于室的明飞----”卓云突然笑的灿烂，胜过冬日暖阳，“刘总管，你说我要不要再提醒下老大？”
　　千万不要----，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出口，少公子虽是刻薄出名，惹祸却更是家喻户晓。
　　幸好，帘幕掀起----
　　“王府到了，请少公子下车。”
　　站在山脚下，骏马已经备好，抬头望着崎岖的山路，卓云漫不经心地问：“大哥最近怎样？”
　　“托少公子带回的药，大公子神色一日胜过一日，老仆前几日还见大公子在后院赏梅。”
　　沉默片刻，又淡淡地说：“隔半月记得去紫风堂拿药。”
　　“王爷从没忘过，少公子您请放心。”
　　“他也就记得住这个。”
　　“少公子，请您上马。”
　　“先把车厢后的小子给我拖出来。”
　　话音刚落，车内就翻出一个黑影向山下奔去，南王府的侍卫又岂是吃素的，很快就将那人抓获，手里还拿着一个蓝布包裹。
　　“少公子，请您过目。”
　　包裹内有白玉棋子，散碎金银----，还有他的钱袋，这小贼早守在车上竟要打劫一空。
　　“上山的任何车辆以后都给本公子搜干净了，真有人混进去，看王爷不打断你们的腿。”
　　“属下知错。”
　　“别在这里碍眼，自个到王爷面前请罪。”不耐烦地挥手叫他们起来。
　　“少公子，这小贼是送官府还是？”
　　“先带过来。”
　　小贼一身黑衣，居然还蒙着面，被押到卓云面前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有趣！没见过这么大胆又这么笨的贼，竟躲在马车里。
　　抬起下巴，又扯下面罩----长发如墨迹般泻下。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讥诮的嘴角添了几分笑意。
　　面罩下的脸苍白而平静，依然神色不动。
　　“少公子，她----”女贼可怎么办？也送官府？
　　“刘总管，”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有些茫然的老总管，卓云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请转告王妃，就说----卓家的儿媳妇有着落了。”
　　“呃----”
　　“我对她----”揽过女贼一跃上马，“一见钟情。”
　　“少公子，万万不可。”
　　挑来选去居然是个女贼，老天，他怎么跟王爷王妃交代？
　　怀里抱着“佳人”，卓云依然笑的开心；“等新房布置好了，我会带着‘娇妻幼子’跟他们共享天伦。”
　　“少公子，您千万别----”
　　话未完，眼前的骏马已绝尘而去，他们的少主人就带着那个“女贼”渐行渐远，很快没了踪影。
　　一见钟情？眼高于顶的少公子真的对那女贼一见钟情？
　　答案是----不可能。
　　一出城门，卓云立刻勒住缰绳，冷脸提着她下马。
　　马下，女贼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要我走还是去官府？”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公子，民女没那么天真。”一见钟情，谁信？
　　“你希望去官府？”
　　“盗人财物本该到官府领罪。”
　　“该不该领罪由我决定，你不能再回京。”
　　“也是，”她莞尔一笑，“过不了几日，捉拿民女的告示就会贴满整个京城了。”
　　“这么聪明何必学人做贼？”
　　她不说话了，撩起掉到眼前的秀发，依然冷静地看着他。
　　“一起走吧。”瞧着这位不像女贼的女贼，卓云突然改变了要她走的主意。
　　“公子缺个使唤丫头？”
　　“很不错的提议，”卓云看着下面的人，笑道：“用你的真本事弄匹马来，我在前面十里亭等你。”
　　小王爷与女贼？还是贵公子与女仆？
　　他们的组合是那么的怪异，卓云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快马狂奔，她也没有抱怨喊屈紧紧跟上，只是没人瞧见那双皱起的眉和越发苍白的脸。
　　太阳下山，天慢慢暗下来，走了几十里路也没遇到一户人家，卓云终于发现他带错路了。
　　当然，卓少绝不会承认这点。
　　“在这留一晚。”
　　简单的命令让女贼忍不住笑了，“公子，现在是冬天，您不觉得山洞会比树下更暖和？”
　　瞧着不远处的山洞，再瞧瞧这片山林，卓少有些羞怒：“不用你这个小丫头提醒，我去找猎物，你把山洞布置一下。”
　　“奴婢遵命。”
　　猎物----猎物----
　　可惜卓云诅咒了它们无数回，也没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冬天的寒风似刀子般刮在脸上，从头冷到脚。
　　该死！
　　“公子，山洞都收拾好了，您请回吧。”
　　猛然转身，却见那女贼----若不，是他的新丫头笑盈盈站在身后，左手一只兔子，右手拿着火把。
　　“哪弄来的？”有些尴尬地问。
　　“身为奴婢，铺床煮饭是分内之事。”
　　“别以为弄到猎物我会另眼相看。”依然是恶语相对转身就走。
　　“奴婢不敢。”做为称职的丫头，她默默地走在前面引路。
　　虽然天色很暗，也没有月亮，但在火光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到了山洞。
　　“马呢？”
　　“回公子，在旁边的山洞里。”
　　一踏进山洞，卓云忍不住叫出声：“你----做的？”
　　“是。”
　　老天，他抓到的不是女贼，简直是女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