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于我》熬夜听雨

49、第 49 章

　　实验，这是一项得到科技成果前的必经之路，任何公诸于世的产品，在面世前，必然经过千百万次的实验分析。
　　可这样的事情一旦扯上人体，那就必然涉及到道德、人伦、法律与人权等各方面的界限。
　　陆氏拒绝的时候，他们已然将陆氏当做手下败将。
　　毕竟，有框架地行事难免会束手束脚。
　　没有人相信陆氏会成功，也没有人想看到它成功。
　　因此，当陆氏突破桎梏腾飞时，他们没有佩服，只有满心满眼地用尽手段企图将神坛上的一切都拉下水。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耳盗铃地证明自己没有错。
　　她躺在平坦的手术台，怔愣出神。
　　这是一间锃光明亮的手术室，玻璃隔间的配置，只要她稍微偏点头，一眼就能看到外面来去的人流。
　　说实话，人很多。
　　每隔几秒钟，就能看到一些人走过。
　　可想而知其规模。
　　没有人特地关注她，也没有人能靠近她。
　　这一览无余的空间，陆珏能保证，起码有时隔隐形摄像头。
　　她的一举一动，绝对已经被远程监控了。
　　她耐心地闭目养神，原以为能消停一会儿。
　　但，刚才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这人？
　　究竟是谁？？
　　只见这人走近她，率先开口：“你一个人？”
　　“我撕掉胶布，你不要叫喊。监控我调整了一下！你要是没意见，就眨眨眼。”
　　陆珏没工夫去想她是如何调开这些来往的人流的，这人行事突兀又诡秘，她没得选，只得眨眼。
　　她能感受到对方有话要说，且没什么恶意，尽管这情形十分吊诡，但她觉得保不齐自己还能套出点什么。
　　至少不会更坏。
　　“你一个人来的？”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种种考量，女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陆珏的嗓音由于缺水，导致十分暗哑：“你是谁？”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刀光眼影的对视充满了审视，可陆珏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对她只是……好奇。
　　“你不认识我。”十分熟稔的语气，仿佛只是一句非常简单的陈述。
　　你不认识我，仔细琢磨，那便是——我认识你。
　　陆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往，再捋了一遍曾经，她可以确定，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只要是和她面对面对视过的，她都不会忘却。
　　一个人的眼神会给出大量的信息，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都能记住和这个人对视时的感觉。
　　这样，哪怕下次对方易容或者换张脸，她都不会望。
　　对了，这个女人的脸，确实是被换过的。
　　她的脖颈处还有微微的不自然，显然是修补过的痕迹。
　　脸可以换，但一个人的目光是不会那么容易更改的。
　　陆珏心里暗道奇怪。
　　面对陆珏疑惑的眼神，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情绪，“我在录像带里见过你姐姐。”
　　“陆洽是吗？”
　　陆珏沉默不语。

　　女人并没有其他的态度，只是换了话题，询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陆珏想喝，但不敢。
　　万一水里……
　　“你有什么目的？”
　　女人去一边的饮水机接了一点水，取出一根棉签蘸取，她垂眸的片刻时光温柔，仿佛清风徐来，“我的目的，让你活着吧！”
　　不合时宜的话，在当下，在此刻，在敌我双方的绝对辖制条件下，她能说出这样的话，陆珏有理由怀疑这人脑子不正常。
　　“那你替我松绑。”陆珏提了一个要求，那女人也知道这是试探。
　　对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你现在出不去。”视线垂下，落在她被捆绑的手脚上，“得等。”
　　这么笃定？
　　为什么？
　　那女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道：“我目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外面的电子眼十分密集，我没有办法直接替换所有天眼，只要我一这么动作，他们很快就会察觉。到那时，你只会更麻烦。”
　　她想给陆珏润润嘴，陆珏没有松口。
　　只见她拿起手里的水杯饮了一口，“我没有理由害你。”
　　“喝了，你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喝个鬼喝。
　　万一你提前吃了解药怎么办？
　　那女人见她无动于衷也不恼，只笑了笑：“行吧！”
　　她把水杯放置在她一旁的手术推车上，而后端详着她，嘴里感慨道：“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第一次见你，误以为是她。”
　　陆珏并不想和眼前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谈论陆洽，她并不认为那什么录像带里会是些值得纪念的东西。
　　漩涡基地，人体实验，陆洽，录像带……
　　拼拼凑凑的一些东西，陆珏不过在脑海中简单拼接，就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有什么东西，需要让一些实验区的人员反复观看——除了实验记录还会有什么？
　　陆珏心里凝滞了很久，她不敢表露出任何不同，只得麻木地躺在手术台上。
　　她和她长得像她当然知道了，姐妹嘛，亲亲姐妹，不像才奇怪。
　　这女人说在录像带里见过，那就是现实生活中没见过。
　　那这样，有什么好深聊的？
　　聊陆洽死前有多痛吗？
　　她不敢再听，怕自己昏死过去。
　　“对不起！”
　　这女人又开始道歉，“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已经好久没能和人好好说过话了。我说了会帮你出去，那就是会帮你的。这里是漩涡总部的人体试验区，我是负责这一区安保的007号实验体。这一区结构复杂，人员繁多，单是负责的‘医生’都有上百人，更不要说其他。”
　　其他……是那些……
　　陆珏的眼神逐渐望向她。
　　她解释：“那些已经不是人了！”被肢解，被融合，很多东西都已经超出了物种的概念。
　　所以，是其他。
　　“你是实验体。”是陆珏的声音。
　　女人见陆珏愿意理她，也很高兴，她只是缓缓地点点头，“是的，007号实验体。”
　　她已经经历了多次的临床，就是她的身体都起码组装了不下十次。
　　脸，在一次实验的时候毁掉了，所以也换了张新的。
　　仔细看的话，她做不了太复杂的表情。
　　“所以，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一刻，陆珏感受到了她心里的悲怆，单单是实验体三个字都足够触目惊心了。
　　从她的口中陆珏得知，007的意思不是她原先的序号，是活下来的人的序号，要是前面的人死了，就会顶替序齿前进递补。
　　而她，最开始的序号是08397。
　　陆珏心中惊涛骇浪，8397，还只是早年一个区的小分部，后来经过大组融合重组，他们的人也早就一代一代淘换了好几十波。
　　几十波，这期间跨度的时间……
　　“为什么？”
　　女人歪了歪头，“什么为什么？”
　　“你帮我，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一定会死。”
　　“可我早就死了。”在我被肢解的那一刻。
　　“你想死。”陆珏感知到了。
　　“我早就死了。但我总觉得有事情没做，见到你，觉得你应该会帮到我。”
　　陆珏看着自己如同年猪一般地瘫在床上，“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你来了，就是帮到我了。”
　　“好久没有见到家乡的人了。”
　　女人的脸上一直带着诡异的微笑，陆珏知道这是她自以为表达友善的方式。
　　“能和我说说你姐姐吗？”
　　陆珏万分不解，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执着于了解与认知陆洽，难道姐姐在以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太可能。
　　她和姐姐都没怎么分开过，姐姐的朋友她都见过。
　　陆珏可以确定，绝对没有这么一个人。
　　“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女人的眼皮都没有什么颤动幅度，就是眨眼也都是很久才眨一下，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仿生机器人。
　　“好奇。”
　　十分简洁的两个字，陆珏忽然意识到，这人真的只是好奇。
　　她没撒谎。
　　且看她当下的状态，撒谎也没有意义。
　　由此，她捡了一些过往的片段，“她…她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哪怕遇到困难、遇到麻烦，她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累人的困境，她只会觉得，‘我真幸运，毕竟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说实话，我们家的人心思都很重，但只有她活得像春日，鲜妍、盛放、明媚。
　　她是我们这些妹妹们的风向标，和她在一起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有她处理不了的麻烦。偶尔她也会情绪化，而她消解的方式就是读书，读大量的书，海量的书。她说，通过古今中外的传书，她更觉自己通达开阔。
　　有一日我在看漫画被她看到了，她阅读广泛，但从不以文式论高低，只问我，‘怎么样？手里捧着书的感觉不错吧’？”
　　说到后面回忆里的人都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只有现实中的沉沦者一点点消沉。
　　话到最后，陆珏便沉默了。
　　而那女人也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在梦醒的那一刻，她眼角掉落一滴泪，“真遗憾，没能见到她。”
　　说话的时候，女人嘴角还带着常年的笑。
　　但这次，笑容苦涩。

　　“滴滴滴滴滴……”女人身上的警报声响起，她神志逐渐清明，收起那杯水准备带走，这里干净无尘，她不能留下痕迹。
　　陆珏看着这人的反应，看着对方一步步地走出去。
　　在即将离开时，陆珏没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是谁？”
　　那女人在急促的警报声下默默回头望向她，视线柔软，“我叫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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