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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弹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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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弥漫,雾气氤氲,头发都被熏得泛潮,浴桶里是熬煮过的汤药,烫热的水汽蒸得她不断冒汗。
药浴可排汗排毒,封正朔写了方子,让谢宜这几日最好每天泡一个时辰左右。
谢宜阖着眼,背靠着木桶,浓郁的药味和湿重的水汽让她有些发昏,帷幔被掀开,姜落葵提了半桶刚煮好的药汁走了进来,她一边往浴桶里添药汁,一边询问谢宜:“谢姑娘,这个温度你还受得了吗?会不会太烫了?”
“没事的,还可以。”谢宜睁开眼睛,颔首诚恳道谢:“多谢姜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哎……不用客气的,这熬药煮药本是我最擅长的了。”姜落葵倒干净桶里的药汁,又用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温度,“好了,再过一刻钟就满一个时辰了,泡久了也不好。我先出去,等时间到了再进来。”
“好……”
正值晌午时分,桑厌拿了干帕子给谢宜擦拭氤湿的头发,擦完后还是微微发潮,她看屋外的阳光正盛,建议道:“我扶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吧,顺便可以把头发晒干。”
桑厌扶她在屋外的石桌边坐下,又折回去拿了一件薄披风给她披上,轻声说道:“公主,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午膳。”
谢宜:“……好。”
周遭太安静了,只有她一人,谢宜揉捏着自己的指尖,刚刚在药水里泡了太久,指腹被泡得微微发皱。
耳边听到一阵很轻巧的声音,谢宜停下手里的动作,竖耳细细听,那声音越发近了,但不似人的脚步声。
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汪……”
是狗……
那狗绕着谢宜转圈圈,用毛茸茸的身体蹭谢宜的裙摆,她原想着挥手赶走它,又担心狗会咬她的手。
裙摆被猛地扯了一下,随后谢宜感受到狗爪爪搭在了她的膝头上,那狗蹦跳着想要爬到谢宜的腿上,嘴里哈着气。
谢宜惊得轻呼一声,蓦地站起身,狗狗一下子失去着力点,顺着裙摆滑在地上,随即又不死心地继续扒拉谢宜的裙摆,“汪……”
谢宜挥了挥衣袖,想赶它走,“你去别处吧……”别欺负我了。
狗狗走出去一小段距离,转过身子,晃了晃自己的耳朵,蓄满力气,疾跑过来,整个狗都扑在谢宜的小腿上。
谢宜听着那狗好像走远了,刚松了口气,就被猛冲过来的狗狗撞得脚步踉跄,往后倒去。
肩膀被人稳稳扶住,头顶传来轻声呵斥:“元宵!”
狗狗被人喊了,瞅了眼面色不善的温雁,乖乖趴坐在地上,尾巴一摇一摇的。
温雁:“没事吧?”
谢宜摇摇头,问:“它叫元宵?”
“嗯。”温雁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安坐在凳子上,“是个黄毛的小……”
温雁看了眼趴在地上,胖乎乎的摇头晃脑的元宵,改口道:“是个黄毛的大狗,几年前奚濯在山下的集市上捡到的,捡到它的那日正好是元宵节,所以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谢宜淡声说道:“我原以为量重山是奚大夫自小学医生活的地方,不想殿下对此地也很熟悉啊。”
温雁并不意外谢宜会说这样的话,既然选择带谢宜到量重山来,他自然清楚她会对自己存疑。
温雁:“少时未回到温家的时候,常四处流浪,幸得封先生搭救收留,在此地过了段平静安稳的日子。”
温雁是在十三岁的时候才被温家找回去的,在此之前他同他的母亲一直远离京城,居无定所……
谢宜没在往下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另说道:“一早上都没瞧见殿下和奚大夫,不知在忙什么?”
“这院子的年代久了,屋顶瓦片难免会有破损,今日天晴正好修一修。”温雁说道,“对了,桑厌呢?为何留你一人在这儿?”
“她去厨房给我取午膳去了。”谢宜浅浅笑了笑,手指勾弄着半干的发尾,继续说道:“我知道,桑先生觉得有愧于我,所以照顾我事无巨细,如今奔波至量重山寻到了治疗的法子,人情也好,恩情也罢,有来有往,那愧疚自然也可以消磨了。”
谢宜这话像是在说给桑厌听,可她明知桑厌不在这里,那就只能是说给温雁听了……
温雁看着谢宜,不言语。
“殿下……”桑厌提着一个两层的竹编食盒自长廊那边走来,走近了就对温雁说道:“殿下怎么在这儿?刚刚姜姑娘还在厨房那边说,你们忙着修缮屋顶,还未吃午膳,她在厨房给你们留了吃食。”
“我知道了。”温雁站起身,说道:“你照顾她吃饭吧。”
听着脚步声,温雁该是走了,谢宜松开缠绕在手指上的头发,垂眸微微发愣,直至桑厌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公主。”桑厌碰了碰她的肩膀,提醒道:“吃饭吧,公主。”
下午的时候,封正朔又给谢宜放了一次指尖血,并在她的眼睛周围扎了针。
放完血,他的目光在谢宜的掌心停留了片刻,说道:“昨夜烛火光昏暗,没怎么瞧清,现在细看姑娘这手相和面相倒是颇有意思,待眼睛恢复之后,可否将生辰八字写给我,让我给姑娘算一卦。”
算卦?听他这话倒不像是在开玩笑,谢宜说道:“先生不仅医术了得,还精通命理卜卦之术?”
封正朔:“学着玩玩罢了,总归没什么坏处。”
封正朔将她眼眶周围的银针一一取下,随口问道:“听奚濯说那位桑姑娘身上的血枯之毒是姑娘解的,那想必谢姑娘也是精于医术之人,不知师从何门啊?”
“不曾精于医术,就是连一知半解也称不上,只不过是闲时读了几本书,其中恰好记载了此毒和解药,赶巧了而已。”
“原来如此。”封正朔心里或许仍有疑惑,但没有往下细问。
对于封正朔,谢宜满腹好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探究询问,她想到从城北梨园取出来的那个木盒子,她受师父所托,取了那盒子在六月十五的时候将其送至量重山长青观,交给一个叫封正朔的人。
一个是避世闲散的大夫,一个是囚在冷宫的妇人,两人之间好像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可偏偏……
算了,师父从来没和她提起过自己的往事,她也没必要去窥探深究。
自双目失明后,睁眼还是闭眼对谢宜来说没有大的区别,但却越发难以入睡,她躺在床上,周遭一片黑暗,辗转反侧,难有睡意。
谢宜往上扯了扯棉被,把自己盖严实了,鼻尖满是药草的香味,她白天泡完药浴后,用温水重洗过一遍,但不知是不是腌入味了的缘故,身上仍留有淡淡的药香。
这药香有助眠的作用在,闻得谢宜睡意滋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惊醒,谢宜猝然睁开眼睛,周遭一片漆黑,梦里的恐惧在黑暗中被放大,她心跳如雷,坐起身来缩到床里侧去。
夜风从半掩的窗户徐徐吹入,谢宜一身的薄汗,被风这么一吹,冻得她清醒冷静了几分,伸手摸到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噩梦缠身的感觉很不好受,谢宜瘫坐在床上,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缓了一会儿,堪堪放松下来,谢宜正打算摸寻到自己的枕头,重新躺下。
突然听见一道轻微的嘎吱声,房门被打开了。
“谁?”谢宜被惊得一哆嗦,心脏生生有一瞬的刺疼。
刚轻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进屋的温雁,在听到谢宜声音的时候也惊了惊,他以为这时候她应该是睡着了。
“是我。”
听到熟悉的嗓音,原来是温雁,谢宜松了口气,一惊一乍的,弄得她脑门疼。
温雁走进房间,站在门口处,解释道:“这个时辰了,我瞧见你屋中的烛火光仍亮着,便过来瞧瞧。”
他们这几人住的屋子都散得挺开的,没有紧挨在一起的,要说离谢宜住处最近的,可能就是对面温雁的屋子了,中间隔了一小段水池。
“原来是殿下啊。”谢宜躺回床上,捏捏眉心,说道:“可能是桑先生出去的时候忘了灭灯。”
这屋子里的烛台点不点,都影响不了她,但也不能随意浪费灯油,谢宜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殿下既然来了,就帮我把屋里的灯都熄了吧。”
谢宜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声响,嗯?他已经折回去了?
“殿下……”
温雁没走,她听他问道:“睡不着吗?”
“没……”谢宜弱声道,“好不容易睡着,做噩梦被惊醒了。”
弄的现在睡意都没了。
温雁站在门口,不曾挪动步子,这间屋子用作客房,里面布置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床榻是在右边,而屋子的左边则是置放着一张长形香木桌子,桌上摆着一张五弦琴。
“听琴吗?”
“嗯?”
“屋里有张五弦琴,正好我会个……催眠的曲子。”
谢宜不确定地问:“你……要给我弹曲儿?”
“听不听?”
“听……”且不管能不能催眠了,昱王殿下给弹曲听这事,难得,难遇……
谢宜顾虑道:“可是……不会吵到其他人吧?”
他们俩是醒着,别弹个催眠的曲子,反倒把剩下的人全吵醒了
“这琴的音极轻,关了门,外面不容易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