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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审问 ...

  •   谢宜披了个灰白色的披风,白色的纱布绕着前额包扎住脑后的伤口,散开的长发延至膝盖处。

      营帐内只有温雁一人,他前方是一个大沙盘,温雁手里拿着几面小旗子,然后一一插在沙盘上。

      “昱王殿下。”

      “公主殿下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做什么?”温雁没有抬眼瞧她,目光依旧落在沙盘上。

      谢宜说明来意:“天已大亮,想必广阳侯已经走了,殿下既要追上去,这儿离周国路途遥远,我就不随殿下奔波了,请殿下派几个人护送我回京城。”

      “好。”温雁答应得倒是爽快。

      “还有一件事。”谢宜问道:“殿下真要亦步亦趋,随广阳侯到周国边界,待他安全进入周国,然后还回乐康公主?”

      温雁看向她,“陛下的命令之一是要安全带回……两位公主,如今除了亦步亦趋,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如……”温雁靠近她,说道:“公主给我出个主意。”

      谢宜微微一笑,抬步从他的身侧走过,停在沙盘前,打量着温雁所插旗子的地方。

      “殿下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是吗?”谢宜说道,“殿下所标记的地方,是广阳侯前往周国必经之地,并且这些地方山多林密,是最适合设埋伏的地方。”

      温雁不会在乎谢昭的死活,正因为如此谢霁才会派杜衡一同来,就是为了保证谢昭的安全。

      可温雁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受人挟制的人。

      温雁淡声道:“若我在这几个地方设伏,冲突一起,乐康公主的安全可就悬了。”

      “总得搏一搏,如果放任广阳侯去了周国,他将兵部秘事系数告诉给周国皇帝,彼时靖、周两国战事一起,谁来负这个责?”

      “再者,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她作为公主,享尽天家荣华,就算为此牺牲了,又能如何?”谢宜一字一句,话里话外,丝毫不在意谢昭的死活。

      谢宜对温雁说这些‘疯言疯语’,一方面是她真的不在意谢昭的死活,甚至希望谢昭真能死在这,另一方面是她在提醒温雁,哪怕谢昭真的死在了混战中,他也有理由敷衍皇帝。

      温雁突然笑起来,看着谢宜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惨白的脸,长得像只小白兔,实际却是匹恶狼啊。

      “公主,如果今日逃出来的是乐康公主,留在那里的是你,你还会说出此番话来吗?”

      谢宜平静道:“可如今站在这里的人是我,不是她。”

      “时候不早了。”谢宜朝后退了一步,俯身道:“谢宜祝殿下一切顺利。”

      奚濯来了有一会儿了,守卫说昱王在和人谈话,他便在帐外等着。

      没想到出来的人是久安公主。

      奚濯:“公主殿下。”

      “你是……昱王府的人?”谢宜觉得他有点眼熟。

      奚濯答道:“在下奚濯,是昱王府的府医。”

      府医?

      “是你给我包扎的伤口?”

      “是的,公主脑后的伤口不大微深,好好休养,不日就可痊愈,但可能会留疤。”

      谢宜欠身答谢道:“多谢奚大夫。”

      奚濯一愣,没想到谢宜会向他致谢,赶忙道:“不敢当。”

      奚濯走进营帐,将手里的信件交给温雁,“殿下,闻雪卿的信到了。”

      温雁拆开信,快速看一遍,轻呵一声,“曲策居然是穆澹的亲生儿子。”

      “什么?”奚濯一脸震惊,接过温雁递来的信件。

      “广阳侯和自己妻子的妹妹有染,还让妹夫给自己养儿子!这曲中渊头上的帽子够绿的呀!”奚濯说道,“难怪广阳侯一直提拔曲策,还劫狱,敢情是救自己亲儿子呢。”

      温雁:“按照信中所言,曲中渊应该早就知道曲策不是他儿子了,至于能一直隐忍下去,该是穆澹给了他什么好处。”

      奚濯:“这曲中渊真是能屈能伸啊!”

      温雁:“穆澹劫狱救曲策,也不全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儿子,曲策与周国有染,入狱后也早晚会查到穆澹头上,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孤注一掷,逃亡周国,以他掌握的兵部资料获取周国皇帝的信任。”

      奚濯:“他们家可真够乱的!”

      ……

      六日后。

      公主府的夜晚总是很安静,书房中,谢宜所坐书案正好在窗户边,宣纸被风扬起,谢宜拿起镇尺,压住纸张。

      见状,一旁的侍女上前将窗户关上,“公主,您的伤还未好,吹不得风。”

      宣纸之上,写着几个人名,林渡、苏笃、曲策、穆澹、曲中渊。

      林渡死后,曲策入狱,林渡贪污纳贿和陷害师家这两件事是大理寺卿孔侬提出来的,而抄家却是温雁负责的。

      谢宜提笔,又往上面添了两个人名。

      芙蕖走到书案前,“公主。”

      谢宜:“有消息了?”

      芙蕖:“刚传来的消息,昱王和杜少傅已经安全救出乐康公主,也擒制住了广阳侯众人,但……广阳侯死了。”

      “那还真是……皆大欢喜。”谢宜起身,将宣纸卷了起来,插进了一旁的花瓶中。

      刚走了两步,她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嘶……去将府中女医叫来。”

      “是。”

      谢宜伏在床上,女医撩起她的上衣,露出后腰来,女医的手一顿,她的整个腰部乌青发黑。

      谢宜说道:“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如果真是伤到骨头了,她现在可能下半身都动不了了。

      她继续说:“已经抹了几天药油了,可没什么用,依旧作痛。”

      那个奚大夫的药油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没有亲自查看过谢宜的伤,只是听见给她换衣服的女兵说起,谢宜腰后有淤青,所以给了瓶药油。

      女医:“这淤青太过严重,奴婢得为您扎针,会有些疼,请您忍耐。”

      “嘶……”谢宜咬紧自己的牙,不让自己痛出声来。

      扎完针,芙蕖上前给她穿好衣服。

      女医收好针,说道:“明日我会再为公主扎一次针,药油也要抹,不出三日这些淤血也就散尽了。”

      谢宜:“昨日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药材中,有几株百年三七,烦请女医将这几株三七同其他止血药材一起制成药粉。”

      女医:“是。”

      昱王府,奚濯看着斜倚在自己房门上的桑厌,笑嘻嘻地走过去,“专门在这等我?担心我?”

      “得了。”桑厌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我看你没缺胳膊少腿,好得很。”

      桑厌:“我问你,我听说久安公主受伤了,伤得重吗?”

      公主受了伤,这段时间都不上课,桑厌没有见到过她。

      奚濯微微眯眼,问:“你干嘛这么关心她?”

      桑厌:“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首位学生,我关心关心她的伤势怎么了?”

      “不止吧。”奚濯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让她正面着自己。

      “你……”奚濯眼里满是探究,“不会是看着久安公主长得好看,所以……”

      “哎呀。”桑厌撇下他的两只手,“我是这种人吗?”

      “你是。”

      奚濯痛心道:“你能不能改改你的坏习惯,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充满……包容感。”

      提起这,奚濯就想起往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说要报恩,愿意做昱王府的门客,不单单是因为殿下救了你,不,准确来说是殿下让我救的你。”

      “而是因为你被殿下的那张脸迷惑了,第一次见你,你就色迷迷地盯着殿下看……啊!”

      “你说什么呢?”桑厌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我对殿下可是忠心耿耿。”

      桑厌啧了一声,“不过,殿下的脸确实很有说服力,,但只可远观,我可没胆子肖想他。”

      奚濯:“咳……但你可以肖想肖想我。”

      “滚……”桑厌说道,“正事呢?你还没告诉我公主的伤如何。”

      “没受重伤,就是后脑勺磕了一个窟窿,腰上撞了一片淤青。”

      “这还不叫重伤?”

      刑部大牢中,温雁气定神闲地坐靠在太师椅上,瞧着来势汹汹的沈津,问道:“沈大人有事?”

      “昱王。”沈津咬牙道,“你一早就知道,广阳侯会来劫狱,所以才让人加强了牢中守卫,对吧?”

      “可惜啊。”温雁冷声道,“沈大人的手下真是没用,还是让曲策逃了,最后还得由本王来善后。”

      沈津质问道:“昱王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既然知道广阳侯想来劫狱,又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温雁吐出两字:“猜的。”

      “至于提前阻止,本王又没有证据证明广阳侯一定会来劫狱,怎么阻止,只有广阳侯劫了狱,把罪名坐实了,本王才能出手啊。”

      沈津冷笑一声,“昱王真是好算计。”

      温雁闭上眼,略显疲惫道:“本王在外奔波许久,还要奉陛下之命,拷问犯人,本王用了很大的耐心在解释沈大人的问题。”

      “现在……”温雁复又睁开眼睛,目光冰冷,“沈大人,你该走了。”

      沈津走后,温雁说道:“把人带上来。”

      温雁十指交叠,看着前方被绑在木架上的曲策,“如何?出去溜达了几天,又回来了。”

      曲策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看他。

      温雁起身,走下台阶,接过守卫手中的烙铁,烙铁还未经过烧炼,首端还是青色的。

      温雁用烙铁钩住曲策的下颌,将他的头转过来,“曲策,本王不像沈津那般,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并且本王很尊重每个人的意愿,问的问题,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你拒绝回答一个问题,本王就碾碎你一块骨头,然后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温雁将手里的烙铁扔进火盆里,徐徐道:“两次进入我昱王府的刺客是你派去的吧,他们也不是单单想刺杀我,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让他们去找什么?”

      见他不语,温雁抬头朝一旁的守卫示意,“从指骨开始吧。”

      “是。”

      守卫抬着粗木棍,压住曲策的手,将他的小指骨敲碎了。

      “啊……啊!”碎骨之痛,可不是人人都能忍下来的,曲策大叫着,整只手都在颤抖。

      温雁:“曲策,你是一定会死的,死前为什么非得受这个罪,最后的日子还得在万般苦痛中度过,何必呢?”

      “第二个问题,你想好要怎么回答第一个问题了吗?”

      豆大的汗珠聚集在他的下巴,一滴滴滚落,曲策低着头,不言不语。

      一旁火盆里的红碳发出噼啪声来,温雁厉声示意守卫:“继续!”

      在木棍就要再次落下的时候,曲策突然开口:“等等,我说,我说。”

      曲策抬头看向温雁,“你说的有道理,反正我要死了,告诉你又如何,不妨让这局面更乱些。”

      曲策咽了咽口水:“林渡被你所捕,林府也是你派人去搜查的,我就以为他的手册在你手上,所以派人去王府找,但是看样子,你是真没见过他的手册。”

      “林渡的手册是什么东西?”

      曲策:“我父亲曾是林渡的下属,他发现林渡有用纸笔记事的习惯,那本手册中除了记录他自己的事情,还有……别人的事。”

      “原来如此。”温雁坐回太师椅上,悠悠道:“那本手册上有你们的把柄。”

      林渡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那么些年,掌握的事情很多,如今林渡已死,那本手册上的内容真真假假,谁能说清楚,咬死手册上的内容是假的、是他人编造的,这样也有可能混过去。不过,他们这些人不敢赌这一把,因为手册上的内容,如果真的深究调查,也不一定会找不到证据。

      可林渡被捕入狱时,却没有将这些人的事抖搂出来,而是留下一本手册,让其他人恐慌,是为了什么?

      温雁:“你是何时与周国勾结的?广阳侯又是怎么回事?”

      曲策:“奉和十五年,刚当上鸿胪寺少卿不久。”

      鸿胪寺负责与其他国家交涉,曲策有很多机会接触周国。

      “周国应该是想安插内应,不过没让我做过事情,但……我收了他们一箱黄金,至于广阳侯,他并未与周国勾结,只是他丢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没有实权,对此不满已久,此次劫狱,一是为了救我,二是他想投奔周国,谋一份更好的官职。”

      “这些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林渡出事后,我慌了头,担心事情败露,派人去了昱王府,后来你将尸体送去了大理寺,那些人顺藤摸瓜,发现了我与周国的联系,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温雁:“问题结束,带他下去。”

      夜色沉沉,温雁站在刑部牢狱的门口,曲策所言,周国给了他一箱金子,却没有让他做任何事情,这也成了他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的原因。他低头看着随风扬起的宽袖,想来不是不做,是还没到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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