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小镇]同人-Convert》楼观鹤唳

4、第四章

　　“我总觉得这条回神秘小屋的路变得更荒了。”迪普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硬木树枝，劈开了面前挡住道路的藤蔓。“虽然以前也没什么人烟，但这里的路有这么难走嘛？”

　　他并不打算自言自语，但手臂下方夹着的三角形恶魔并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细数一下我好像也有五年没有见到斯坦叔公了，上一次对话还是在电话里。”迪普一边说着，一边回想上次打电话时，对面因为一群“微缩律师”手忙脚乱的样子。他的斯坦叔公，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得……生机勃勃。“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猜斯坦叔公的传送门之谜还没有解开。不然阿福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比尔依旧一言不发。

　　迪普在一边的树上刻下标记，抬头望了望天空。待确认了方向后，稍微偏了偏角度后继续朝前走着。“不知道这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总觉得你得先跟我介绍介绍，不然到时候可就要穿帮了。”

　　比尔默不作声。

　　迪普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这个场景他怎么就这么熟悉。之前也是，由于被十宫图打败，比尔被迫与自己的思维空间分离，那时候他也像这样不愿意开口，甚至整整五年都在跟他冷战。

　　尽管他不肯承认，但迪普心里很清楚，在比尔看来，明明是自己占据绝对的优势，却被一直以来瞧不上的人类所打败，他的愤怒、他的不解、他的羞耻，都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的原因。他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魔力，便只能拿沉默当作武器来对付他。

　　“嘿比尔，别生气了。”他双手举起三角形恶魔，微笑着摇晃他，“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他捏了捏比尔垂在身侧的手，质感并不像人体，没有骨骼，也没有所谓的皮肤。但是触摸的瞬间就有一种自己在捏他手的感觉，像是皮肤跳过作为传感器的功能，电信号直接给大脑传递了这样的概念。

　　多么神奇，比尔的存在对他来讲就是无与伦比的神秘与新鲜。

　　话音刚落，恶魔就睁开了眼睛，凶狠的眼神怒视着迪普。

　　迪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还以为你又打算五年不理我了。怎么？你的库伯勒罗斯模型研究完了？”

　　与其说是研究完毕，不如说才刚刚开始。比尔甩开迪普的双手，气冲冲地悬浮在空中。他现在拒绝接受现实。他的松树，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松树，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学会了用那个古老的咒语，把自己的魔力来源切断了。现在被困在现实世界，什么都做不了。

　　说实话生气之极，他甚至生出了些许骄傲，当然，他也应该为此感到新奇。从一开始，他欣赏的就是他那聪明果决的大脑，和他足智多谋的特质。

　　只是他为了把那份特质占为己有，强行折断了他的翅膀，把他捆绑在自己身边而已。

　　如今跨越了时间之锁从另一个维度来的迪普，不仅敢于挑战他的权威，甚至直接干碎了他的权柄，把他从主人的王座上拉了下来。一时之间，愤怒与惊喜的矛盾交织在了一起，比尔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迪普看着怒气喷涌而出的比尔，深知他又在闹别扭。但这件事错的又不是自己，他也没有理由道歉。说起来刚才他身上亮起了奇怪的线，从心脏开始，逐渐缠绕到四肢，最后通往比尔的掌心。他稍稍一思考，就了然了其中所指代的含义。很明显，这个维度下的迪普可能已经成为了比尔操控的玩偶，他没想到的是，比尔对他的操控可以如此具现和直观，用线？天哪，也怪不得他自己会将恐惧深深镌刻在心里了。

　　他垂下眉眼，思考片刻后又重新看向了比尔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这次是你先朝我发动攻击的，所以不要指望我向你道歉。倒不如说，我反而想问问你，比尔，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在我身上种下丝线，究竟想干什么？”

　　此话一出，好像在火上又添了一把油。只见比尔黄色的三角形身躯突然变得通红，瞪着他的瞳孔一瞬间漆黑如墨。

　　迪普连忙竖起双手安抚起了暴怒的比尔，“OK，冷静，冷静。之前的事情就此打住。”如果比尔的不配合给他造成麻烦，他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也会受到限制。

　　“比尔，你知道的，我现在很需要你。”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比尔的双手，与他三目相对。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从另一个维度过来，就这种行为来说，很难不会引起时间管理局的注意。”他想起了曾经与自己在Globnar斗技场比赛的朋友，“只希望布兰迪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拖延个几天。”

　　“但是没有你的话，就算给我再多时间我也可能什么都做不到。”迪普的心跳得很快，他很少直接开口寻求比尔的帮助，但目前情况特殊，他习惯性地就依赖起了他。

　　比尔似乎立刻就退出了暴怒的警戒模式，怔怔地看着那双抓着自己的手。“丝线（strings）的意义……是我拯救你的条件（strings）。”

　　迪普眨了眨眼，比尔喜欢这种垃圾双关笑话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换了个维度也还是一如既往。

　　“你是属于我的，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就算时间宝宝亲自来，也休想。”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虽然比尔讲话慢悠悠好像在出神，但迪普感觉到，他刚才爆发的怒气荡然无存了。果然，比尔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安抚比尔的手段依旧有效。看着自己略施小计就有了成效，迪普决定乘胜追击。

　　他将悬在空中的比尔拉近自己，脸颊突然有些泛红。说实话他早就这么想过了，但是他的比尔一直躲着他的行为让他有些纠结。也许，这也是满足自己的一次机会。

　　温润的嘴唇贴在三角形恶魔的头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他低下头，有些颇为不好意思地偷偷抬眼看着比尔，“嗯？这样的代价可以吗？”

　　比尔似乎完全愣住了。

　　刚才还是阴暗得仿佛能滴出墨的重力泉树林，一瞬间仿佛换了个滤镜。丝丝阳光漏进树木枝桠的缝隙，打在三角形的身上熠熠闪光。

　　比尔突然觉得，眼前另一个维度来的迪普，也许更值得他的期待。

　　“我并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能打发我，但是目前来讲差不太多。”比尔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望向了他们将要前去的地方。

　　“对于失踪了五年的你，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认得出来吗？”

　　“什么？！”失踪了五年？

　　结合比尔的“条件”，他大概就能推理出来，这个比尔把自己当作玩偶，居然从来没有让他回过家。斯坦叔公和梅宝他们一定急疯了。

　　“你还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我觉得我得赶紧回去。”

　　迪普加快了步伐，拉着比尔穿过了最后一片树林，边界的亮光隐约可见，目的地也近在咫尺。他拨开两旁的灌木，终于抵达了神秘小屋。

　　只是与料想的不同，这里破败的就像斯坦叔公思维空间里的那样。一直被风吹到地上的“S”终于没有人再去修理，日晒雨淋下，木板上长出了细微的苔藓与植被。整座屋子有种颓废衰败的气息，惊得迪普心里“咯噔”一跳。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廊，迪普“咚咚咚”地敲响了大门。“斯坦叔公，斯坦叔公你在吗？”

　　大门似乎没有锁，他很方便地就捶了开来。

　　神秘小屋里的商品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边角处还结了蜘蛛网，迪普紧皱着眉头，一边大喊着斯坦叔公，一边往里走去。比尔飘在他的身后，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左右张望了两下。“斯坦叔公应该不会搬走了吧。”

　　“你是指搬到地狱里去了吗？”

　　迪普转头瞪了身后的比尔一眼，朝着另一个斯坦经常呆着看电视的房间跑去。楼梯拐角的地上虽然有灰，但很明显也有脚印，上面的泥土还很新鲜，应该近期有人出入过这里。

　　迪普微微看了一下地面，没有多想便朝着房间走去。门虽然关着，但里面突然传来了杯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斯坦叔公，你在吗？斯坦叔公。”

　　房门打开，满脸沧桑的斯坦利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站在了门口。

　　“斯坦叔公！”迪普朝着斯坦扑了个满怀。

　　天哪他从来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的叔公居然是这副模样，那个在电话里咒骂着“狗崽子们弄坏了他最好的裤子”的人，如今居然苍老得好像快要油尽灯枯。

　　“迪普，是你么迪普？”老人脆弱又有力的手紧紧搂着面前的男孩，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是我，我回来了。”

　　“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擅自决定送你去精神病院，是我们的错……”

　　看着斯坦叔公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地忏悔着听不懂的话，迪普皱着眉头安抚道，“没关系，都过去了，没关系的斯坦叔公。”

　　斯坦利稍稍退开，他有些佝偻的身子如今愈发伛偻，以前还需要弯腰才能与迪普说话的身高，如今只需要平视。他抓着迪普的双肩，颤抖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

　　“呃……斯坦叔公你不要着急……”

　　斯坦似乎悲愤至极，伸出拳头就敲在了迪普的胸口，虽然老迈沧桑，但这力道完全不减当年。“你这小子躲着我们五年是吧！五年了……你居然一点音信都没有。”

　　他也不想的，但是某个罪魁祸首还躲在一边无所事事，毫无反应。

　　说完，斯坦利又猛地将迪普抱在了怀里。

　　迪普也彻底放弃了抵抗，只是顺着斯坦的话不停调节他的情绪。实际上迪普的心里也很难过，他没想到自己那位意气风发的斯坦叔公，居然会因为自己的失踪难过至此。他浑身上下穿着的衣服，比以往在家时不修边幅的模样还要邋遢和狼狈，完全没了那个欺骗游客赚的盆满钵满的奸商模样。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关爱孩子，有些孤独的倔强老头而已。如今“迪普”失踪，他更加无心去搜集日志、解开传送阵之谜解救斯坦福。孤独的基础上再添绝望，把一个坚韧如青松的老人生生折磨成了如今快要半截入土的样子。

　　“派恩斯先生，我听到了有人在叫你！”楼梯口突然传来了苏斯的声音，迪普欣喜地回头望去，“我奶奶烤了苹果派，我觉得该来送你一点……”

　　看见了迪普，苏斯的苹果派也“吧唧”掉在了地上。

　　五年以来，神秘小屋从没有哪一天能像今天这样洋溢起喜悦的氛围。躲在边角的比尔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我’会解释给你们听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有些怒气又有些怜爱的斯坦，还有一边忧心忡忡的苏斯，迪普叹了口气，“我不会再逃跑了。你们相信我。”

　　“嘿兄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我觉得得先联系一下梅宝，她才是最悲伤的那个人。”

　　斯坦也点了点头，“你放心，就算你爸妈同意，我也绝对会阻止他们再次送你去精神病院。虽然我觉得他们肯定也不会这么做。但是打电话通知一下他们是绝对必要的。”

　　虽然他很想见到这里的梅宝，让她也安下心来。但他们来了肯定会把自己带离重力泉——在这个维度下比尔还不能离开。如果他被迫一个人回去，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回自己的维度了。

　　“我知道他们一定担心得要命，但是……我也有我的理由。你们能给我点时间吗？”

　　“有什么理由是你连家人都不愿意见的？”

　　“我当然愿意见他们，只是……”他四处寻找，只想找个合理的借口。“ 你们看我已经五年没有好好打理自己了。”他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脏兮兮的衣服。该死，比尔就是这么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在野外求生的吗？

　　“而且我还有点……呃……PTSD，”他不想说谎，但似乎现在他们也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我觉得我需要缓一缓，调节好心情了再见他们。”

　　“就七天！”他必须给自己争取时间，但也不能太过。“我保证！一个星期后我们再给她们打电话。在此期间我哪儿都不去。”他在身后比了个说谎的标志。

　　斯坦和苏斯面面相觑了几秒，互相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苏斯不敢僭越，所以他什么都没说，斯坦闭了闭眼，也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三天。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

　　他从座椅上站起，蹲下身，一手搭着迪普的肩膀，“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你姐姐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我们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迪普咽了咽，看来他的时间又紧张了一点。但是哪怕是片刻的机会他都得抓住。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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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坦的眼神里还是笼罩着深深的不安，但话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迪普的想法。曾经失去的悲痛，与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这个老人默默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这么静静看着迪普。

　　“嘿兄弟，你要来点苹果派吗？虽然掉在了地上，但是没关系外包装没有破，我想里面还是可以吃的。”苏斯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他开口说道。

　　迪普的肚子应声响起，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忙着赶路和思考，现在定下心来，饥肠辘辘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我觉得我饿得能把外包装都吃了。”

　　三人哈哈笑了起来，但没有人的笑容真正抵达了心底。迪普只觉得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找到回家的方法。他因为担心家人而回到神秘小屋的行动，似乎又给自己套了一层限制。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想办法克服。

　　斯坦不知道给苏斯下了什么命令，从当天晚上开始，迪普但凡想要离开屋子前往森林，苏斯都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吓得他立马回头。

　　迪普无奈地回到自己当年位于阁楼的卧室，比尔正坐在窗台那里，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他关上门，瘫倒在床上，放空眼神盯着天花板。

　　“你看，有时候你的自由并不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会被剥夺。”

　　“他们也是为了我好。”

　　“我们可以来做个交易，你解开我的咒语，我帮你恢复‘自由之身’。”黑色的小手朝自己伸来，但是因为没有魔力，所以一贯伴随的蓝色火花这次也没有燃起。

　　“不用你多费口舌，我的自由就是被你这个家伙夺走的不是吗？”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借着月光，抬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三角形伤疤。

　　“我的胸口以前也有一个，但没想到在这里你给我纹了三个。”

　　“领地意识还挺强。”哪怕是可怕的梦魇恶魔，跟某些哺乳动物的行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然而比尔并没有对他的暗讽做出反应，而是反过来问了个问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比尔难得朝他发问，脸上一阵阵的别扭，不知道是在纠结问的问题，还是问问题这件事。

　　“为什么……”他飘到迪普眼前，带着一些不解，“你一直在心里叫我的名字……？”

　　“你叫我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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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普深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变。比尔能听到他的心声他多少有点数，但……该死为什么他和他的比尔之间的意识链接只能由他单向通行！

　　现在这样不是很尴尬吗！

　　[“测试，测试！”一个熟悉的歌声从他意识中回响起来。“听得到我说话吗，松树？”]

　　这种时候才起作用！晚了！面前的比尔好像很困扰，又一脸陶醉的样子。

　　他这样算不算出轨？

　　[“不用担心！因为家庭伦理问题在我这里完全没有意义！它只不过是约束你们人类的一种社会建构，恰巧我不是人类！”]

　　看来他们之间的灵魂连结得还很稳固，对方的声音在脑子里清晰得好像开了5G。

　　[“跨维度电话打起来可真是不容易，我希望我们可以长话短说。你不知道，另一个维度的你身上的魔力简直比沙漠里的沙子还要干。亲爱的松树。”]

　　既然魔力不足想长话短说，就不要再唠叨这么多没有意义的话了。

　　[“但是哪怕电报费用再贵，‘亲爱的松树’也不是没有意义的话语。”]

　　[“你要牢记接下来我告诉你的那个地址，有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在那里弄丢了一把传送枪。可惜是掉在了湖里，希望它的浓度还能支撑你的灵魂回到应该在的时空。”]

　　我会的。迪普看着眼前的比尔，虚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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