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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2 ...

  •   2012·测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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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瑶的十八岁生日宴暨谢师宴设在京海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席开百桌。

      祝贺的花篮礼盒浩浩荡荡从宴会厅一路排到酒店正门,于是连路人都知道高家有女初长成,且在刚刚结束的高考中,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省理工大金融系录取。

      路人艳羡之余不免迷惑:“这高家的女儿怎么姓黄?全市第一怎么去了省理工大?按常理来说……”

      同伴赶紧搡他一把,讳莫如深地指指酒店内外背手而立的黑西装,那意思是高家的事,哪能按常理来说。

      宴会厅内,高启强前所未有地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只能由唐小虎扶着上台讲话,没讲几句,话里的“瑶瑶”就拐成了“小盛”:“今天,在这里,我衷心感谢各位老师对小盛的关心爱护。我们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大哥当得不好,让小盛和小兰吃了不少苦……”

      台下的陈书婷拉过黄瑶的一只手,放在掌心拍了拍:“瑶瑶,让你受委屈啦。”

      黄瑶笑着摇了摇头:“爸就是想盛叔了。”

      高启强想高启盛的时候,总会招手让黄瑶过来,看她的作业本,看她的考卷,问她最近读了哪些书,有没有好好练钢琴。

      “你盛叔的字也好看。”

      “你盛叔也总考全班第一名。”

      “你盛叔也爱读书,最喜欢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你盛叔手指长,音感好,音乐老师说是练钢琴的好材料,可我那时候连条琴凳都买不起……”

      还有一碗猪脚面的故事,讲了又讲,一讲再讲,而黄瑶每次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脸上从不流露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惯有的不耐烦表情。

      高考成绩出来后,高启强把黄瑶叫到书房,说瑶瑶考得这么好,爸爸真高兴。瑶瑶想去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呀?

      不等黄瑶开口,他便微笑着自顾自接了下去:“不如就去省理工大读金融吧。一来离家近,二来以后能进公司帮爸爸忙……”

      三来那是盛叔读过的学校和专业。

      黄瑶在心里补充完这句话,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乖巧,顺从点头道:“好,都听爸爸的。”

      报完志愿的当天下午,黄瑶的手机收到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生物老师:“黄瑶同学,记得你说过以后想从事海洋生物学方面的研究工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想法,但老师祝你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一帆风顺。”

      一条来自唐小虎:“瑶瑶,去水族馆看鲸鱼吗?”

      黄瑶给老师回了:“对不起,吴老师。谢谢,吴老师。”

      对着唐小虎那条发了很久的呆,然后轻轻按下删除。

      你委屈吗?

      坐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一身锦衣的黄瑶顺着陈书婷的话在心里问自己。

      她抬头望向隔壁桌空着的那个位置,那里本该坐着她的生物老师。老太太答应会来,终究没来。

      老师,承您吉言,希望我的计划一帆风顺。

      黄瑶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原来台上的演讲已经从“小盛”拐回到“瑶瑶”。

      高启强正指着台下的她,豪情万丈:“瑶瑶!乖女儿!爸爸妈妈的骄傲!今天在这里,当着所有来宾的面,爸爸答应你一个愿望!想要什么,你说,天上的月亮爸爸都替你摘下来!”

      灯光师随机应变,一束追光打到黄瑶身上,照得她头顶束发的那只钻石小冠流光溢彩。

      众宾客屏息静气,等待为父慈女孝的一幕热烈鼓掌。

      黄瑶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略一沉吟,笑道:“爸,您总跟我说,盛叔大学时一直勤工俭学,锻炼出了生意人的好眼光,所以大学还没毕业,就和您一起开了强盛小灵通店,赚到了您人生的第一桶金。学金融最要紧的是理论结合实践,不知道您能不能把东南亚木材的那条业务线交给我?我想从现在开始就学习盛叔,‘勤工俭学’。”

      在座宾客中有懂行的,知道东南亚木材生意不过是强盛集团业务线中微不足道的一支,且连年亏损,形同鸡肋,高启强恐怕早有转手的打算。小姑娘当众提出要捡这么根鸡肋来练手试水,高总应该不会拒绝,亏了正好就势砍掉,赚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果然,高启强酒气上涌,痛痛快快就是一声“好!”

      众宾客也连声叫好,为这父慈女孝的一幕热烈鼓掌。

      没有鼓掌的只有陈书婷和唐小虎。

      第二天凌晨两点,唐小虎接到陈书婷电话,说瑶瑶不见了。

      “你强哥一晚上吐了好几回,我夜里起来给他倒水,经过瑶瑶房间的时候想起白天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一阵发慌,就想着也去她房间看一眼,没想到她不在屋里。家里我已经都找遍了,电话也打不通,你说会不会……”

      “嫂子别慌,”唐小虎用比陈书婷还要慌的声音说,“瑶瑶做事有分寸,大概和同学聚会忘了时间,我这就带人去找!”

      挂上电话,怒视左右黑西装:“愣着等死啊?!黄小姐不见了!通知所有弟兄立刻去地下车库!”

      左右黑西装对视一眼,结结巴巴:“虎……虎哥,黄……黄小姐在……在您隔壁包房……”

      尽管自认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打开隔壁包房门的刹那,房内盛况还是惊得唐小虎险些当场劈叉——大半个白金瀚的小姐们在此欢聚一堂,莺歌燕舞,满室春光。玉腿林立中,隐约可见黑色大理石茶几上搁着个吹过蜡烛的大蛋糕。茶几后的红丝绒长沙发中央坐着个娇小姑娘,白T恤,牛仔裤,两条腿曲上来抱着,尖下巴搁在膝盖上。花魁莎莎正带领众姐妹往她脸上抹奶油,她呢,一动不动任涂任抹,一副老乖老乖的小模样。

      左右黑西装也看傻了,非得等老大一声怒咳,才想起去开包房大灯。

      灯光雪亮,姑娘们用手挡住眼睛,嚷嚷着哪个作大死的,连咱们瑶瑶的场子都敢来砸?!

      待看清作大死者究竟是谁之后,竟也没人露出平常见到虎哥时的战战兢兢,一个个都是一脸等待好戏开场的雀跃表情——包括那两个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黑西装。

      “喂,那边的小叔叔,说你呢,板着脸装门神的那个!”瑶瑶歪着脑袋,伸出右手食指,冲门神唐小虎勾了两勾,“不错,我喜欢,今晚就点你啦!”

      窃笑声纷纷。

      “关灯!”唐小虎怒道。

      “啊?”黑西装一怔。

      “啪”,唐小虎一掌拍在开关上,再晚一秒,他那张通红老脸就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虎哥,瑶瑶生日,大家开心一下,喝点啤酒,吃点蛋糕,没什么过火的地方。您消消气,啊?”莎莎款步上前打圆场,语气却完全不像担心他会生气。

      她知道他不会生气。

      她们都知道他不会生气。

      黄瑶去读寄宿高中之前,隔三差五会来唐小虎办公室酒柜后面那个小隔间补觉。好几次唐小虎在外间大发雷霆,一屋子人吓得乱哆嗦,黄瑶揉着眼睛走出来,迷迷瞪瞪咕哝着问:“又怎么啦?”唐小虎立时偃旗息鼓。

      后来有几个胆儿肥的,每逢危急就拨黄瑶电话:“黄小姐救命!您再不来虎哥就要我狗命!”

      电话那头的黄瑶笑眯眯:“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百个都行!”

      “以后别叫‘黄小姐’,叫‘瑶瑶’。”

      四年前莎莎被凤凰夜总会挖角,双方私下已经谈拢价钱。消息走漏,唐小虎震怒,决定执行家法,杀一儆百。

      和莎莎要好的小姐妹去找黄瑶求情,黄瑶一身校服,背个书包就闯进唐小虎办公室。

      唐小虎那天也是动了真气,冷着脸说瑶瑶这事你别插手,别成天跟她们这种人混在一起。

      黄瑶只是微笑反问,这种人?哪种人?我妈那种人?

      唐小虎当然知道这里的“我妈”指的并非陈书婷,自悔失言。

      黄瑶打蛇随棍上:“虎叔,给我十分钟,让我单独跟莎莎姐聊聊。十分钟后如果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以后我再不插手白金瀚的事,好不好?”

      唐小虎至今不知道黄瑶和莎莎在那十分钟内聊了什么,但此后莎莎再无异动,连带一群姐妹都安安分分。

      那年黄瑶才刚刚初二。

      黄瑶的身世在白金瀚不再是秘密,加上人美嘴甜性子好,姑娘们都愿意和她亲近。她高中住校后来白金瀚的频率骤减,莎莎还特意煲了鸡汤送去一中传达室,“麻烦转交高一六班黄瑶同学。我是谁?我是她莎莎小姨”。

      从一中保安处来的消息很快吹到唐小虎耳朵里,他沉吟半晌,觉得这假意里未必没有几分真情,挥挥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今天这派对若没有莎莎从中帮忙,不可能瞒得这样密不透风。但她赌对了,她们都赌对了,唐小虎没有生气。一见到黄瑶猫儿似地窝沙发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他,他那颗心先就软了一半——而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

      唐小虎虚张声势地对黄瑶比了个“你给我等着”的手势,取出手机去僻静地方给陈书婷回电报平安,胡乱诌了个和同学聚餐唱K手机没电的理由,让陈书婷放心先睡,他马上亲自开车送瑶瑶回家。

      陈书婷照顾酒醉的高启强一宿,加上黄瑶的事一惊一乍,早就力不能支,又想想这女儿从来乖顺,也知道金融系非她本意,叹了口气,问唐小虎在场的同学你都见过吗?有不靠谱的吗?

      唐小虎冷汗都下来了,心说我倒是都见过,还挺熟,但靠谱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叹息。

      “瑶瑶难得开心一次,由她去吧。”陈书婷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等唐小虎返回包房,莺莺燕燕及左右黑西装皆已鱼贯而出,房里只剩满脸奶油的黄瑶,还保持着那个抱膝而坐的姿势。

      他说你给我等着,她就真乖乖等着。

      但是不对,她的眼神不对。

      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练就了唐小虎对于危险野兽般的嗅觉,他嗅出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却只能硬着头皮向她走去,一步一步,如飞蛾扑向宿命的灯火。

      一路踢到满地酒瓶,叮叮当当。

      昏暗灯光里,黄瑶仰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

      “唐小虎,我十八岁啦。”

      “叫‘虎叔’,没大没小。”唐小虎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替她擦拭脸上的奶油。

      “我终于可以做坏事啦。”

      “失敬失敬。不知道黄小姐想做什么坏事呀?”唐小虎纵横酒场十余年,一眼看出黄瑶今晚醉得不轻,只得用哄小孩的语气温言软语。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黄瑶一张小脸被唐小虎擦成了花脸猫,却仍一脸严肃地对他勾勾手指。

      唐小虎俯身,感觉一张温软小嘴凑近他的耳垂。

      没有声音,只有呼吸的气流轻轻吹送入他的耳道。

      如果此时有人将电极贴近他的胸口,就会看到心电图上的波峰骤然拔高。

      幸好没有,幸好。

      许久许久,他肩头一沉,她睡着了。

      唐小虎小心翼翼将黄瑶打横抱起,没擦干净的奶油蹭着他的黑衬衫,在胸口左侧近心脏处描画出她的侧脸轮廓。

      他原来也穿白衬衫的。

      有次处理工地纠纷,后背挨了一刀,刀锋从左肩胛一路划到右下斜方肌。为免麻烦,没去医院,叫了私人医生来白金瀚办公室里缝针包扎。近尾声时黄瑶背着书包出现,唐小虎永远忘不了她看到那件已成红衬衫的白衬衫时的表情,当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还是穿黑色吧,染了血也不那么明显。

      抱着她走到过道尽头,忽听怀里的人呢喃醉话:“我要回家。”

      “这就送你回家。”

      “我要回家。”她固执重复,“我要回家……回家……”

      唐小虎犹豫片刻,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正门右上方有个感应摄像头,会随人体移动而转向,监视器就在唐小虎办公桌上。

      黄瑶从前来这里的时候,总要先在摄像头下招手、摆头、左蹦右跳,直到确认唐小虎真的不在,她才悻悻地掏出钥匙自己开门。

      “你知道什么是回家吗?回家就是回到有人等你的地方。我才不要自己开门呢,我要你把门打开,然后很大声很大声地说:‘瑶瑶回来啦!’”黄瑶曾这样向唐小虎解释自己孩子气的行为。

      不用开灯,对他而言,这里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畅行无碍。

      绕过酒架,打开隔间房门,这里和五年前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小木床,一样的幸福树,不一样的多出来的陈设,都是他后来陆续添加的。

      黄瑶爱鲸鱼,唐小虎去到哪里都记得替她搜集——鲸鱼水杯,鲸鱼玩偶,鲸鱼发卡,鲸鱼订书机……有次他去法国参观供货商工厂,回程路上看到店家橱窗里摆了一只近两米长的鲸鱼抱枕,买下来后抱去机场,想托运又怕压坏了变形,干脆再买一个座位只为放鱼。

      黄瑶爱看书,唐小虎于是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她带来的海洋生物图鉴、人物传记、外文小说、钢琴曲谱、习题集、模拟卷。他偶有空闲,会翻看她翻看过的书,看她随手画在书页空白处的卡通小人,看她用红笔修改过的错题笔记。

      黄瑶十三岁才开始学钢琴,老师说她天赋很好,可惜起步太晚,童子功不是靠苦练就能弥补回来。高晓晨倒是从小练琴,在陈书婷的软硬兼施下练到初一下学期,青春期的孩子终于软硬不吃,彻底放弃。那架高晓晨不要了的旧三角钢琴被转赠给了黄瑶,唐小虎看在眼里,转身就买了架崭新钢琴。屋子太小,塞进钢琴就塞不进书桌,黄瑶写作业时只能就着琴盖。

      ……

      升高三后功课吃紧,黄瑶将近一年没有再来过这里。

      从前她在的时候他总是借口避开,后来她来得少了,他才允许自己在这里逗留。

      其实也就是打个盹,睡一觉,玩玩手机游戏,翻翻那些看得懂看不懂的书,掀开琴盖胡乱按下一串音符,如此而已。

      如此便足够。

      唐小虎褪去怀中女孩的鞋袜,把她轻轻放平到床上,拉过毯子替她盖好,正要转身,发现她的右手从毯子里滑了出来。

      他握着她手腕,把手塞回毯子里。

      又滑了出来。

      再塞。

      再滑。

      终于,恶作剧的人闭着眼睛笑出声来。

      唐小虎无奈。

      “唐小虎,我如果让你留下来,你一定会说:啊,瑶瑶,虎叔还有点事要处理,有笔账要查,有个电话要打……还有什么理由,你帮我一起想一想,嗯?”闭眼笑的人好像在梦里说话。

      “瑶瑶,你不要……”

      “不要这样和你说话,是不是?可你自己说过的啊,在你面前,我不用那样,不用演一个小乖乖。你知道的,从喝下我给你的盐水那时候起,你就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小乖乖。”

      “这些年来,我每天最害怕的事就是睁开眼,因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好像舞台的幕布拉开,又要开始一天的表演,演好女儿,好妹妹,好学生,好朋友……我好累啊,唐小虎。”

      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汹涌而出。

      他们都不是习惯流泪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泪。

      唐小虎伸出两只手掌,胡乱地去替黄瑶抹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一双手反被她脸颊的温度烫得微微颤抖。

      黄瑶一手推开唐小虎的手掌,一手撑着床铺支起身来。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等待情绪慢慢平复。

      唐小虎站在床边,垂手而立。

      他很想抬起自己的手,拍她背脊,摸她后脑,替她把散开的鬓发拨到耳后。

      可他只是站在床边,垂手而立。

      黄瑶终于平静下来,仰头看他,尤带泪痕的小脸像朵被露水打湿的花。

      “唐小虎,我十八岁啦。”

      “黄瑶,我三十三岁啦。”

      黄瑶点点头,又摇摇头。

      “后天我就要去省理工大报到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你一面。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说。”

      “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

      黄瑶赤脚下床,像个小老师似地把手背在身后,把唐小虎从头到尾一番打量。

      “脱了。”

      “啊?”

      “鞋子,鞋子脱了,还有袜子。”

      “哦……”

      “手,左手伸出来,握着我手,这样。右手放在我腰上,放——在——腰——上,不是悬——在——腰——上——”

      “哦……”

      摆好姿势,黄瑶觉得不大满意,又踮起脚尖比了比,最后索性踩到唐小虎的脚背上。

      她的脚掌明明冰凉,他的脚背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向后退出一步,连带黄瑶向前扑出一步。

      “唐小虎,你站稳了,一会儿摔了,跟电视里似地不小心亲了抱了,我可不负责任的我跟你说哦。”

      唐小虎赶紧立定。

      黄瑶轻声哼唱起斯特劳斯《玫瑰骑士》中的段落。

      根本无须磨合,他的步伐就是她的步伐,他的心跳就是她的心跳。

      黄瑶把脸贴近唐小虎胸膛左侧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二三,测谎开始。”

      “哦……啊?”

      “我要东南亚木材的业务,你给不给?”

      “给。”

      “我要白金瀚,你给不给?”

      “给。”

      “我要你的工程部,你给不给?”

      “给。”

      “我要你,你给不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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