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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道观 ...

  •   蝉鸣从上个周末开始不间断的在宋家院子里的两棵树上叫嚣着,就像被丢到车棚角落里埋在杂物底下的东西,比如宋教授年轻时玩儿的手提琴,当它不再被人精心养护起来后,那排键盘摁过去会发出咔哧咔哧咕噜噜的声响——同样的让人心烦。

      隔壁传来的噪音持续了一上午,床上躺尸的人被吵得终于忍受不下去在夏凉被里挣扎几下后掀开了被子。宋烟雨翻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玄关处,他的手刚触碰到门把上,门便从外面被人“歘”的打开,一阵热风跟着进屋的人席卷而来,热气冲得宋烟雨原本颓废的脸色更加没了光彩。像是提前知道宋平生的下一步行动,宋烟雨直接捂住他的嘴给他比了个嘘声,宋平生脸上被热出来的红晕在屋里的冷气中逐渐褪了下去,见他乖乖的点着头。

      宋烟雨提起心缓慢的撒开他。

      果不其然——

      “哥!!!!”宋平生抱着怀里的东西激动的甩掉鞋小跑着越过他哥。

      “啧!失手了……宋平生!快滚去洗澡,别把脏东西蹭在地板上,早上我刚擦过。”宋烟雨嫌弃的从一旁的鞋柜上的杂物盒里抽出湿巾擦掉手上沾到的汗。

      “快看快看!咱爸给我的好东西。”宋平生拿起抹布把放到地上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擦着,自从昨天晚上听了宋教授的电话后,他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

      “啪——”

      回答他的只有被甩上的房门声,宋平生犹豫得看了两眼落在地上的灰尘,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趴在宋烟雨房门上,听不到里面有响动便装模作样的在他哥门外嗷了会儿,觉得喉咙干的发紧转头拿了支冰棒咬着坐回去继续擦手风琴上落得陈年老灰。他就知道他哥不会和他计较这么点小事儿,大不了等下他给擦干净。再说了,学校里他身边那群没见识的土包子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拿去给他们长长眼呢。

      门外安静了下来,宋烟雨松开捂在耳朵上的双手,朝夏凉被里挤了又挤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的再次睡了过去。

      小孩儿的新奇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两天那台手风琴又回到它本该呆着的地方,宋平生又兴冲冲的三天两头约着朋友出去打球,可天气越来越热,那群打球的都转战到市里的室内篮球场,场地不大再加上市球队每天都有练习赛,等练习赛结束才能轮到他们这群业余的。练习赛结束后离室内体育场关门的这段时间本来也没多久,人一多这下预约更加难了,一连两三天都轮不到他一次。这让宋平生不愿意白跑一趟,他只好窝在家里打游戏。

      没有大人来约束的时间一久,宋平生在家熬了几天便待不住,也不知道是被哪儿个闲着没事干的二世祖挑拨了下,连着好几日央着宋烟雨带他去草原骑马喝奶茶。第一次遭到拒绝的那天夜里的凌晨三点,宋老二蹑手蹑脚地摸进宋烟雨屋里,站在他哥的床头一脸幽怨地看着宋烟雨。宋烟雨迷迷糊糊起夜时被这傻小子吓得够呛,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第一反应便以为是家里进了贼,一脚把宋平生踹翻在地,拳头即将落到脸上时借着窗帘缝隙越进来的月光细看才发觉是他的傻子弟弟。那晚宋平生的哭喊声响彻整条街,把拴在巷口的小卖部窗户下趴着睡觉的黄狗吓得一激灵,朝着宋家的方向汪汪嗷了起来,害得它被主人拿着扫帚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那晚的巷子格外热闹,两位受害者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连续闹了几晚,宋烟雨实在是被他弟缠得烦透了,他顶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一对乌青的黑眼圈,怨气冲天的和宋平生对视了几分钟,最后妥协的塞给宋平生一张银行卡,叮嘱好注意安全连人带衣服打包起来踹出家门,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天天折磨自己。

      看着宋平生拉着行旅箱在巷子口逗弄着黄狗,有车在他身边停下后,这小子趁着司机放行李箱还抽空揉搓了几下朝他狂吠着的黄狗的脑袋才上车。一直到看不见车后灯,宋烟雨才关上门咿呀咿呀的唱着曲儿钻进西楼。

      闹人的小子终于送走了,他要好好的补一觉。

      人一走,小院便冷清下来。这几天刚下过雨,雨一停,宋烟雨胳肢窝夹着伞,手里拿着小铲子蹲在小花园的外围松土。他忽然莫名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铲子插在土里,慢悠悠的起身往屋里走。全家上下再也多不出来一个靠谱的,想起来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享乐着的那对夫妻,宋烟雨恨得把后牙槽咬的嘎吱作响。说起来他收拾东西从何家鬼鬼祟祟溜回来的那天,其实和平时在家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夫妻俩轮流着糖衣炮弹一个接一个的向他和宋平生发射,夸的兄弟俩心里甜的流油。俩人还美滋滋的吃了宋教授夹给他们的那筷子菜。兄弟俩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趁两个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嘀嘀咕咕半天也没整明白这是唱的哪儿一出。不曾想……他早应该在宋玉良这个懒鬼提出刷碗时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没错,宋教授和赵娟女士俩人背着俩小子偷摸订了半夜出国的机票,没打声招呼就手牵手连夜跑路,两个人甜蜜蜜的去过二人世界了。如果不是宋平生吃过饭后背着大家又偷溜出去和同学压马路吃大排档,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在院子里闹腾得房顶都震了两回却没有人出来收拾他。他们兄弟俩还真可能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才会发现家里少了俩人并且从朋友圈里发现蛛丝马迹。

      家里人都出了门,留宋烟雨一个人不分昼夜的过了几天后,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怕是马上长毛了,必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才行。起初还能在画室待两天,后来不行了,心下浮躁的难受。又跑去网吧帮了几天忙,实在是被吵的脑仁直疼,没和人打招呼直接遁走了。

      这天,宋烟雨突发奇想,给沈凌云他们几个从小在这片街区长大的去了信息——他想喊着几人去山上转转,上支香也不错。城北后山里其实有座小道观,小时候他们几个总是偷跑过去和住在里面只有一颗门牙的老道士说上两句话,临到饭点的时候,还能吃到一碗素面。几个小家伙迎着夜风,拍着涨鼓鼓的肚子一路吵闹着回到城里,和满城找人的大人们撞个正着,龇牙咧嘴的被揪着耳朵拖回家。听到时不时响起来的消息音,宋烟雨把烟碾在易拉罐上往椅背上靠着支起二郎腿,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到他的脸上成了斑驳的碎片。

      “滴滴滴——”

      “滴滴”

      “滴滴”

      半响才传回来动静,宋烟雨睁开眼懒散的点进他们群里,一顺溜的不在家有事再联系。理由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其中当属在小岛度假这条使用频率最高,偏偏宋烟雨现在看不得这样的信息,息屏时刚好和在群里分享照片的人错了个来回。

      敢情是剩他一个闲人留在家里,他在躺椅上晃了一会儿实在是心里无聊得发慌,便坐了起来提上鞋后跟,穿过院子出了门上街溜达。顺着树荫走着走着再抬头时,宋烟雨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到了山脚下的路口前。看着那条被灌木野草遮盖得七七八八向上蜿蜒爬行的土道,宋烟雨犹豫了下,还是踏了上去。

      时隔多年又坐在这个小院里,宋烟雨心中感慨万分:以前和小伙伴们放学偷着来,总觉得院子大的玩起来躲猫猫十分爽快。现在瞧着也不过几丈路,院门上被虫蛀出来的坑洼,墙面脱落下来的朱砂堆积在墙根,就连角落里那棵遮盖了大半个院子的歪脖子树仿佛肉眼都能看出来它又老了许多,更不用说树下塌倒一半的石井……

      身后的正殿里出来一跛脚老头,手里端着一碗水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小友,你这香火烧的好啊,所求之事定能顺顺利利。上来一趟不容易,喝点水歇歇脚。咱们山上这风光独一份,可不是城里能比的……”

      宋烟雨收回打量的视线忙起身接过碗,借着院里的光线这才看清楚了这道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这人真的是老了。眼周的皮肤松弛的团在一起,不过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依然能捕捉到精气神,说话时隐约能瞥见一颗孤零零的门牙顽固的站着岗。

      “我捐点香油钱吧。”宋烟雨是真的渴了,上山的路不好走,说话的功夫从他脑袋上飘下来一片树叶。他把空碗放在烧香用的炉子边沿上,“至少上山的路得修一修,您老人家现在腿脚不方便……”

      “嗨,用不着。”道长打断他的话:“平时也没几个人来我这,瞧到那边的地没?我种的!房顶上的天线是前几年刚扯得,哪儿哪儿都不缺。”

      宋烟雨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供奉三君的青砖瓦房和挨着它的土屋中间漏出点点绿色。而那土屋的房顶上用砖立着根木棍,木棍顶端是铁制的像蝙蝠翅膀样子的几根铁架。有长尾巴灰色小鸟从树上飞下落在天线上,一蹦一跳的又张开翅膀飞走。

      “我小徒弟这几天回老家祭祖了,这才就我一个老头。小友莫要操心,歇完脚就下山吧,天色不早了山路不好走。”道长收了碗,一瘸一拐的朝土屋那边走,这就撵人了。

      宋烟雨也没强求,点点头便起身出了院子,还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疑惑的转过身,迎面而来两大塑料袋的东西落在他的脚边。道长在小院门口喊着:“都是农家肥种出来的,新鲜的很,回家尝尝。”

      踏着夜色,宋烟雨满头大汗的拎着一堆蔬果回了家,他准备接下来窝在屋子里舒坦的吹着冷风,喝点小酒,不再出门受罪。浑浑噩噩的一直持续到他好不容易得来了宋鸿的消息,却是在一个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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