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学术报告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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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何徐行时，是在宋教授一月一次的学术报告会上。宋烟雨本是不愿意去的，可宋母非要让他感受下文化熏陶，说他身上的文盲气息站在巷口都能闻得到，隔壁大黄都不愿和他亲近。又有宋平生在宋母身后一个劲儿的起哄，俩人双簧唱的好不热闹。他被吵得头疼，牙关一松，就被宋平生一套行云流水的漂移小连招送到宋教授的办公楼楼下。
看着宋平生骑着小电车逃跑的背影，宋烟雨再次升起一股悔恨：当初怎么同意爸妈要二胎了呢？这哪儿是给自己生了个玩伴儿，这是给自已找了个添堵的，是生怕自己顺心如意的多活一天。
正是夏初，今年热气起来的似乎格外早，毒辣的阳光晒得宋烟雨眼前一晃，身后大楼里吹出来的穿堂风将他身上短袖顶起。他抬手拉住被吹飞的下摆，朝后面扯了扯。一股湿冷的凉意从脚底升起，让宋烟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擞，他搓了搓胳膊上被激起鸡皮疙瘩，认命的往里走。
宋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平时办公楼这边来往的人不会很多，宋烟雨来给宋教授送饭总是偷懒坐电梯。今天因为报告会，一楼的电梯门被围得水泄不通，宋烟雨无语的站在楼道口，看着右手边的楼梯上也挤满了人。他叹了口气，转身顺着走廊出了办公楼，寻摸了个没人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与其和那群人挤得满身臭汗，还不如找个有风的地儿歇歇，等报告会开始了再进也不迟。反正他不是来学知识的，和那群学术笨蛋争座位有什么用？让给他们又怎么样？他是为了让宋母开心，才过来消除点她嘴里说的自己身上的文盲气息。宋教授讲的那些个东西，天天都能在家里听到，哪儿用得着多跑这一趟。
况且，多个学生去听报告，宋教授那个喜欢传业授道解惑的，不得心里感动死。这样师生融洽的机会就留给他们吧。
一缕白烟飘起，宋烟雨出神的看着远处下了课在校园里赶路的学生。那些脚步匆忙的是下节课在别的教学楼赶路的，那些三四五人凑到一起吵吵闹闹的是今天的课程结束了的。季节的突然转变也不能打击到学生身上独有的朝气。哪儿像他，死气沉沉的一看就是已经经历过社会的磨炼。
意气风发嘛？
啧，怎么能不羡慕呢？
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能把他身上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把壮志凌云的决心消磨的一点不剩。时间和生活还不够可怕吗？
大家都只是芸芸众生而已啊。
手指传来的疼痛让宋烟雨回了神，他闹心的将烟头碾灭在路沿石上。说他有烟瘾吧，他这一盒烟里能抽进嘴里半盒都是不错的，但是要让他戒了吧，他又不大愿意。总是空气都比他抽的多。这样也好，身体总能健康一点。虽然这些也仅仅是他自己的歪理，纯属胡说八道。但也架不住他乐意，正所谓千金难买我愿意。
“坐在这里干嘛？”
宋烟雨觉得大差不差没什么人继续朝办公楼里进了，正准备收拾下脚旁边自己产的垃圾，往报告厅去。手上刚捏起来一根烟蒂，就听到头顶有人在同他说话。
“嗯？”抬头，就看到刚刚停在他面前的车里下来一人，普兰色绒面的马甲里套着橄榄绿色的衬衣，那双含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给宋烟雨要被吸进去的错觉。宋烟雨不漏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何徐行一番，和上次见面时穿的蓝色条纹衬衣好似有所不同。但是让宋烟雨说哪儿不同，他也的确说不上来。依旧的赏心悦目。
“怎么了？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嘛？”何徐行察觉到宋烟雨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得出神，还以为脸上蹭到什么灰尘了，迟疑的拿手背在脸上搓了搓，也不见有东西蹭下来。
“啊……没，没有！没有脏东西。”宋烟雨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居然盯着别人的脸看迷糊了。真丢人啊！
“烟雨……”何徐行突然显露出来隐忍的表情让宋烟雨更是迷惑了：“这是……怎么了？”
“你是……老毛病……犯了吗？”
宋烟雨听完这话，很是无语。可是他抬头看到何徐行眼底的担忧，挖苦的话到了嘴边，顺着喉咙又咽了下去，干巴巴的回答：“没有。”但又怕何徐行误会，连忙补充道：“可能是在这里等的时间久了，热的头蒙。”
“是这样啊，那我们赶快进去吧。”何徐行瞥到宋烟雨鬓角的汗顺着下颚线汇集到下巴，顺着脖子流淌进圆领里，他掏出口袋巾递给宋烟雨：“擦一擦会好受点。”
“不用了。”宋烟雨瞧着何徐行手里绢丝材质的口袋巾，犹豫着没有伸手接过。
“还是擦一擦吧。别担心，你需要到它，它才有存在的价值。”何徐行见宋烟雨没有接过去，心中无奈的叹气。他轻柔的将宋烟雨的脸抬起，拿着口袋巾把宋烟雨额头上的汗仔细擦掉后，将它叠起来装进裤子口袋里。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们现在已经很熟了，不是嘛？”
看着何徐行垂下的眼睛，宋烟雨滚了滚喉结，那句不怎么熟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他装作没有感受到身边人的心情突然变得雀跃，朝他笑了笑，快步走到前面。
宋烟雨的逃避对于何徐行来说并不意外，他这几天一直在等这一刻。上次在宋家聊过后，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复盘。以他对宋烟雨的了解，如若不是自己强行帮了那点儿小忙。他和宋烟雨之间就不会再有除了复习上课之外的来往。但当这一天的真正来临时，心里仍不是滋味。
不过，这些天的相处已经很值得了，之前的他都不敢想，自己有天可以和烟雨熟悉到能够像这样肩并肩的走在一起。而上一次见面的熟稔终究是自己的大梦一场。他们两个回到了开始，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何徐行不觉得有什么，他不认为之前的所作所为算得上白费。他也不会以为多见上几面，又或者帮了宋烟雨几次，宋烟雨就必须感恩戴德的接受他所带来的一切。
相反，目前看得到的反应让何徐行在心底踏实的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为止，他为宋烟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的愿意，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宋烟雨不必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就很好。
现在，他们正处在天秤的两端。每往前走一步，又或者后退一步，都只会将天秤直接掀翻，甚至说天秤倾斜挽留的机会都没有。这才真的是得不偿失了。他要维系好这微妙的平衡感，让烟雨心甘情愿的走向他。
“傻站着干嘛？不一起走吗？”宋烟雨疑惑的转过身，这人怎么没有跟上来？傻站在那儿干嘛？
“……没什么，就来。”何徐行接过话，抬腿追了上去。
报告会已经开始十几分钟了。果不其然，方才已经溢出门外的人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办公楼原本门可罗雀的模样。
宋烟雨熟门熟路的走到电梯门前按了上楼的按钮，何徐行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旁。在等电梯下来的这段时间，宋烟雨努力的想要找到话题，来消磨这短暂的尴尬。通常来说，只要是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总是何徐行先打开话闸，而宋烟雨只用接过他的话就可以了。
今天的何徐行有点奇怪。宋烟雨心中暗忖，怎么不开口说话？这样沉默着让他感到莫名的尴尬。他干咽了下口水，话就在嘴边，却张不开口。平时和李见真他们在一起时他也挺能夸夸其谈的，怎么每次遇到何徐行就闭口无言了？
宋烟雨内心天人交战的激烈，电梯“滴——”的一声，终于下到一楼来了。宋烟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松下来。但是在进入封闭的空间后，那股诡异的尴尬在狭小的电梯里弥漫的更加的彻底。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听我爸的报告了？”宋烟雨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何徐行身为他爸的宝贝学生，怎么可能错过他爸的报告会呢。像是要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他急忙接过自己的话：“公司那边不忙吗？”
“今天没有需要我处理的事儿。”何徐行回答完宋烟雨的问题就继续缄口不言。
“哦……”
没由得一阵挫败感席卷宋烟雨全身。他已经在努力的找话题了，为什么还是没把气氛活络起来？何徐行这家伙怎么不接下去呢？难不成被自己刚刚的态度伤到了？不可能吧，他们两个平时不经常见面，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很正常啊，何况认识也不过两个多月。除了偶尔过来给自己复习，真的谈不上熟络啊，顶多是一日之雅的交情。何徐行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才这么沉默。之前在家里，还有宋教授在其中调和，现如今就剩他们两个，聊不起来也很正常。
宋烟雨想到这里，心里的负担便卸了下来。想来这才是正常的社交啊！
两人保持着这微妙的气氛沉默的走出电梯。宋教授举办学术报告所用的教室，需要出了电梯右拐到一旁的走廊里，直至尽头就能看到。两扇沉重的木门呈紧紧闭合着的状态，这间教室隔音效果做得好的过分，站在门口完全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动静，甚至连丝灯光都没有顺着门缝泄露出来。听宋教授说，这里原本是学校校董们的会议室，因为长时间的搁置，就被宋教授所在的学院领导申请为教授们的专属学术报告厅了。
走在前面的宋烟雨把挡住后门的伸缩带栏杆座的带子打开一个缺口，用力的将后门拉开到只能一人过的空隙。不出所料，教室后面站得满满当当。门被从外面打开时，站在教室后面的学生不约而同的朝被打开的后门看过去。见只是有人来晚了，有人多看了两眼穿着正装的何徐行，也仅仅是几秒又专注的低头记笔记，听宋教授讲解。
幸亏他们两人是从后门儿进来的，反而从讲台望过去不显得突兀。假设他们二人从前门进，那将要承受这个教室所有人的注目礼，以及大部分人接收知识被突然打断的怒火。
看着摩肩接踵的头顶，宋烟雨头皮发麻的庆幸着。空气里沉闷的气氛让他想要扭头出去，自己刚向来时的方位挪动了下脚，就被紧贴着自己后背站着的何徐行拉住了手腕。
“干嘛去？”何徐行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又带回自己身前。
“上不来气，我出去缓缓。”宋烟雨皱着眉将手腕上的指头掰开，他的确有点呼吸不上来。但他不知道是鼻尖环绕着的男士香水味儿，还是教室里的热浪。
“烟雨。”何徐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叙述事实：“你也不能总是逃避。等你九月份过来上学的时候，你总要面对这么多人的。”见宋烟雨依然皱着眉，却不在挣扎。何徐行知道自己劝说有效果，再接再厉道：“开学之后每上一次大课，就会有这么多的学生和你共处一室。你不能把他们都赶跑，也不会有教授专门给你一人上课，更不可能次次逃课。你参加今年的高考不就是为了不留遗憾，完成你的梦想，顺便体验大学生活的吗？”何徐行停顿了下，重新拉起宋烟雨的手腕，小心翼翼越过在奋笔疾书的人群，在教室最里面的角落里站稳：“这儿离空调近些，能让你好受点。更何况，师娘不就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才让你过来的？”
果然离凉风近了，宋烟雨觉得脑袋不在那么沉，一切都豁然开朗。他小声嘀咕：“你师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何徐行看着眼皮底下摇晃的脑袋，却没有别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这肯定是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也肯定是被师娘诓过来的。不然以宋烟雨的性子根本不会顺着自己，早早潇洒离场。
他轻轻的摩挲着紧贴着的皮肤，心情大好。
今天放下工作过来听报告会的这个临时决定，真是太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学术报告会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