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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三十八章 ...

  •   一日之内七十多人失踪,恰巧是原先钟家附属,平壤疆望翎界又灾祸连连,于是界主决定盛会提前开始。

      只剩一日,就忍不住了。钟知林心道。他站在窗前,手一下一下敲着窗框,忽然定住,转身看屋内摆设,这里一片空空,唯独一张椅子放在中间。他点头,很是满意。

      天已黑了,钟知林最后看一眼玉佩,收进衣服靠着窗,微阖眼,似在等人。

      脚下有水漫过,窗外光景突然不见,像沉进湖底,只从上透出几丝光,下面一片黑沉。钟知林猛地呛了几口水,平息后转头,那人面色不善,正坐在椅子上,不正眼看他,道:“你那仆从怎么没发现来救你。把云商和云单山放了。”

      钟知林走到他面前几步远,方才第一句话域主好似没说过,他问:“你凭什么命令我?”

      “我不想再重复。”域主冷声道,瞥了几眼他的面具。钟知林见状也不畏惧,话说得直白:“杀了,怎么放?”

      下一刹那,钟知林人已经贴在墙上被掐着脖子,水挤进双眼,好似要将它们摘了一样死命地吸。钟知林御水反抗稍微缓解了些,只见域主神色不动,眼神倒是凶狠得吓人,手上力度重得像对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不要作死,以后还能留些颜面给你。”

      他这样说,钟知林反而微抬了抬头,好似故意露出脖子让他掐,行为挑衅,语声平静,“谁给谁留现在还说不准。”

      闻言,域主蹙眉,手腕游出一条水蛇来,朝着钟知林吐信子。他在心里叹,不愧是域主,修为这样高强,蛇幻化得这样逼真……还没想完,蛇突然向他窜去,他伸手去拿匕首,没动多少手就被抽开,腰间荷包被扯了扔去老远,趁他怔愣,蛇猛地钻进他脖颈,融进血肉里。钟知林呼吸一滞,那水蛇分解散了在他身体里猛扎,令他苦不堪言,同时水再也召不来。

      域主松手,神情憎恶地退了几步,“当真杀了?”

      钟知林点头,“要我偿命?”言毕,身体更是剧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贴着墙稳住身形,装作这点东西不在话下的样子。那人思考后道:“确实该如此。”随后手握月牙短刀朝他劈去,又在快要触到钟知林脖颈时停了手。

      域主召来的水域陡然裂开巨缝,随即一阵光刺入人眼,域主皱眉,一抬手挡了光芒,下一秒便是赤影飞来,域主冲上去迎。两把月牙短刀与赤影相争,你来我往,他偏头瞥了眼钟知林,再看赤剑,那神情像是胜券在握了,很是得意。

      忽而金光闪烁,水域破开。这下钟知林看得清楚,一柄长矛从上降下,险些刮了域主的喉咙,直插入地里。域主眼见的慌了神,正与剑相争也忘了,忙退后几步。

      只见桓子愈全身金装,褐色绣边,腰间银环套着。头发分了几缕散在前面,其他的挽着或编成辫子,再挑了红珠钗上。一手持在胸前,固明戴在他手腕上,圆环比他手腕大了三倍有余。面无表情与域主对视,金瞳似人间判官,审视,衡量。

      如今算是真正看清瑄崖柏的面貌了。她双鬓微长反过来如耳坠挂在耳后,双眼似豹,眉毛也跟着往上挑,看起来像个狠厉的人物。头上一支木钗,银色衣裳,双袖子卷起露出缠满的白布,扣上银链随他动作摇动。漫不经心拿着赤剑。

      凫樘仍是那日装束,一把长矛在手里转了转,地面划出几道裂痕,刨出的灰尽数飞溅到域主脚下。他看着域主,停下手中动作,在三人当中第一个开口:“如今见四士,劝你仔细想想生前善事,也好……”

      话未说完,域主瞬间成了水消失在他们面前。钟知林松了一口气,那剧痛忽然缓解,然后泯灭,在他掌心长出两根针来,带着水蛇残躯。

      华念的针也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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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霁拆了那一个神器开始,便背靠着他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前一堆碎片时不时扒拉几下,又沉默看着。

      “我还想拆一个看看。”霁突然出声,祁生扭过去看他的举动顿时返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听他又扯着嗓子道:“祁生啊……”

      “有些人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没有了哇。那个神器我拆了再装回去行不行啊?融来的我不拆。”霁这次面对着祁生侧躺着,祁生欲言又止,转过头不看他。霁这次意外地没再说什么,躺平了看上方,“要是启在肯定能做出来。”

      空气宁静,霁躺着怅惘,祁生靠着椅背,许久才道:“你真烦人。拆吧。”闻言,霁立马跳起来跑到祁生面前,让他把神器都放出来供他挑,还笑着道:“祁生真好,以后出去了给祁生养鸭。”

      “不要,快挑。”祁生斜靠着闭眼,双手随意搭着。霁甩甩头上绳子,拿着一端放在手心,另一端打了一下自由晃动,最后霁走着,待绳子停下来,停在一个小灯笼上方,他弯腰拿起,乐道:“祁生!这个和我进来前渊塞给我的有点像!当时那个差不多是灯笼模样,然后跑进我身体里了。”

      祁生睁眼看那只灯笼,“盛世笼,装东西用的,你那时也有?”霁回:“没见过。我刚进奉新塔,只看了那几眼它就散了,见到了一片黑,我无罪,所以只能在第一层。第一天奉新塔侵蚀得最厉害,法力就留了个底给我,全身的肉差不多已经没了,

      但我还活着。”

      霁的眼睛透过灯笼看祁生,他细眉拧着,却一言不发。他道:“应该有十几日,我才确切知道自己死了。再睁眼就成黑雾啦!你进来被天尊允许,用……你的圆球给我塑了身,那我也算是被天尊允许了进来的,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他拿着灯笼跳跳,让祁生将剩下的收起来,随后跑去拆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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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紊淅。”钟知林唤他,紊淅就跑过去牵他的手,他看了看紊淅的脸,弯腰要把沂显赠他的手链摘下来。这手链难摘,藤蔓一样爬到他肩上,缠得死紧却只有动它时有感觉,让他琢磨了好久才松一点。他想,既然快走了,拿这好东西也没什么用处,给紊淅正好,保他平安。

      紊淅就站在钟知林旁边,龇牙咧嘴地看他拽手链,皮肉似乎都要扯下来。紊淅连忙用手捂住,阻止他:“我不要这个。”

      “那紊淅想要什么?”

      他抱着钟知林不让他动,这样,钟知林心里便明白了。想要他留下,显然是……不能实现。他再问:“就是物品之类的,想要什么?”

      “没有。”紊淅闷声回答,像是也察觉钟知林最近的异样。钟知林掐掐他脸,道:“跟我去找小琪姐姐玩吧?”

      紊淅点头,牵着他手跟他走出门。平壤疆守境结界捍了几层,仍能听见外面的声响。域主昨夜欲杀亲子,未果,反被四士警告。人人都传他这域主当不了几时了。破碎声音接连传来,祈海域的守境结界仍无恙,实在坚强。

      界主是早已不能忍受,他亦知晓今日是盛会开始之时,可盛会之地被碾成粉尘,再加上域主管理不善,令多少人痛苦……四士不除,他除了就是!

      司琪夜里被尹雪故带到平壤疆,躲一躲两地纷争。司琪如今变成十六的模样,依着雪故落泪,低声倾诉。见状,钟知林领着紊淅立马转身,小声道:“待小琪姐姐开心了再去吧。”紊淅点头。

      门外疆主凝视远处,拿着黑片看着,见他们过来,领他们去了堂顶,道:“怕吗?”

      两人皆摇头,疆主笑了,将黑片递给钟知林,他接过,只见两地边界修士死守,一直修补结界,同时身后人反击,望翎界的拼了命地打,水蔓到外围聚起高屏。就是……不见两主。

      “疆主,平壤疆,该如何?”疆主回答如他所料,“守,劝和。但也不是我平壤疆懦弱,若谁敢犯,必定让他……”他看了眼钟知林,改了词,“死得丑一些。”

      钟知林颔首,一转头,紊淅竟不见了。钟知林慌了去找,却见天上结界成了平常模样,蓝天如碧水,声音顿时消失,好似外面什么都没发生。这时,紊淅朝他走来。

      他了然,是紊淅使了幻境,没想到他竟强到这种地步,能将幻境布满整个平壤疆。想必修习时,格外辛苦。疆主看紊淅眼中充满意外,“你的小孩,很不错!”

      钟知林笑笑,紊淅听了更高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团子来送给疆主,“谢谢!”

      那团子……!钟知林连忙伸手拿走,“你每日睡觉都把它们放被子里,要不就是塞衣服里暖着,怎么能拿来送人?”

      紊淅仰头,有些委屈,“我是只小鸟。”钟知林张口欲言,疆主早已把团子拿回来捏了捏放进衣袖里,慈爱道:“哎呀,我最喜欢小鸟送的礼物了,真漂亮。”说着揉了揉紊淅的头,“快去跟雪故姐姐她们玩吧,我要跟知林说些话。”

      他点头,变成小鸟飞去。

      “疆主要与我说什么?”

      “眼下他们还未正式开始交战,只是试探,”疆主抬手在钟知林眼前一挥,顿时破了幻境,能看清远处景象,只是仍听不到,“你,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钟知林思索,然后回答:“最迟两日,去祈海域面见域主。再去望翎界,盛会砸进去不少翎羽,再重办一次,钟家多出一些。说是天降大难,但我也想不通为何不降祈海域,可也不像人为,盛会……不知能否阻止。”

      他忽然想起滔契池,道:“疆主,那次滔契池炸,补裂缝时可有异样?”

      疆主面色庄重,在回忆。良久,道:“你身边那位……沂显,不像是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我们三个聚在一起。他使的腰间软剑,剑法鬼魅迅速,只一瞬那剑就到了眼前,花纹记得最为清楚。三人联手伤不到他半分,就连他是什么系别都没能看出。”

      “他像是恐吓,并未伤我们,然后不知为何,转身跳进滔契池下方的洞里。”

      钟知林向后看看,突然惊觉,“他今早告诉我他要出去几个时辰,很快回来。”疆主拍拍他,“你日后小心些,他对你……看起来不错,但不可久留,若他要对你做什么,你可没有对抗之力。”

      “多谢疆主,我知道了。”钟知林言罢就要离开,被疆主揽回,他像对小孩子一样揉了揉钟知林的头,重重拍了他的肩,郑重道:“司某不是个好东西,做什么人都没能尽本分,去找他必要小心谨慎些,小心他使诈。”

      疆主笑了,钟知林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的,像慈父一样的笑,他感到心中多年前的灯突然被点燃,熟悉面孔又重现。“现在知林这么棒,我看着心里也觉得高兴。虽说恨司某那个老东西,却也实在羡慕他。”

      “事办完了赶快回来!”

      钟知林一下子不敢应,慌张点了头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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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真正开打,我们就只能救人了,恨自己一双手不够用。”华念把晾干的药放在地上,带钟知林去了华家大房,没想到竟在地下。多少书放在柜上,格外整洁,想必是日日打扫。珍世药材由罩子盖着,从下面突然窜来一阵凉气。

      华念带他走到深处,蹲下在柜子里挑拣,这时,钟知林恍然看到一本书,压在最底下,上面写着……忆残年。其他书字迹工整,由华念亲笔抄录,唯独这一本,字迹像要噬血一样疯魔,又极致隐忍。

      “知林,那药闹了脾气跑了,我得去寻,你随意拿什么消遣消遣,一会就好。”华念低着头看,一小步一小步地又走回去。钟知林应了,奋力稳住其他书抽出那本残年,打开看了一眼只觉得热血凝结,再不知情谊是真是假,是否真正存在。

      他慢慢放回去,拿了另一本书,却见这一本上,仍是密密麻麻……骇人字迹穿插。他走远了些,拿了一本,这本还好,每页都有批语,看来读者看得格外认真,批语看起来易懂,就算未曾学过也能看懂些许。可他看不进去,偏偏要回去看那本更难懂的残年。

      “知林,找到了!”华念手捧着一颗红色圆球,手上忽然冒出火焰将其包裹,圆球发出惨烈尖叫声,随后没了声音,一颗红丸留在手心。华念走来在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装进去递给钟知林,他愣了愣,谢过接了。

      上来时旁边订着的纸,钟知林忽然能看懂,仍问:“华念,这是做什么的?”

      他闻言看去,脱口而出:“生长停滞。”钟知林又指了一处,他道:“那是毒,无色,尝起来香甜,毒效格外慢。”他面色平常,将门关得死紧,施法封上。本是平静,两人面对面坐着,钟知林蓦然问他:“你为什么在茶里下毒?”

      华念笑脸凝住,攥了攥手,钟知林霎时觉得手心一痛,上次那针,仍有残留。

      他又变得悠然,看钟知林像是生人,“我配的毒有香,他不是闻不出来。喝了,便是愿意。你一个不明不白过来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华念起身,居高临下与他对视。钟知林在那一瞬间,想说的全都忘记,看着那张脸,很是茫然。

      华念早早就知道,于是在那日以后外号就不再叫,他做什么事从不阻拦,皆是鼎力支持。

      钟知林哑声道:“那钟长?”

      “也是我干的,那日走了一夜,令我高兴至极,可不止做了那些。我的毒毒死了钟长,年少时狂傲至极,能及三主,经商又能一骑绝尘的钟长,这是我的本事,你又要如何评价?”

      “眼看着家族,一夜之间被屠,亲友尽失。被禁锢在灭族罪魁祸首的家里,成为他侄子,一个……域主之子,却没有灵核,域主污点的仆从,十几年折辱。”

      华念手贴在钟知林心处,手指点了点,“其实他的病我能治,华家秘法,无论是停滞生长还是灵力不稳,都是我故意的。但钟长做的事,不光他,我要他亲近的人也来偿,就像他无故杀我亲近的人那样。域主他们知晓肯定要高兴坏了,幸亏他们几次要杀了你除去污点。”

      钟知林道:“他……”只说了一字,手心疼痛便传来,不让他开口。

      “他确实对我好,也确实该解脱,但不该在死后,让你这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人占了身子。”眼前黑色轮廓逐渐变宽,面具被取下来扔到桌子上,“相貌变了,模样不错,去恋有妇之夫,你倒在行。子愈喜欢他,只是很少相见,两人又常做戏。若让子愈知道了你用小林的身体和那鲛人还有沂显夜里干了什么,非把你千刀万剐了不可。”

      他露出手上珠串,道:“我们永远不可能和你做朋友。至于这珠串,还是多谢你,它为我挡了不少灾。”

      “你若是不提,我们还能再装个几年挚友情深,你要这样,就别怪我挑明,管你修为多高,我想你死,你就必死。那药算是谢礼,以后不必再来。”他语声冷漠,钟知林觉得这比面对域主和夫人时,更要难受一些。

      “景自,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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