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80、第三十五章

　　“疆主，我得走了。”钟知林把吃食什么都还给他，留了方盒，转身跑得飞快。

　　那东西终究是来了，不知这次是不是轮到他头上。钟知林直接御水回去，上次跳了池子，曾伯就让人将池子刷得干干净净。

　　起身，只见钟家还完好无损，外面暮至，火烧得更旺。钟知林吸了水跑去外面，是几棵树着了火，很快就被扑灭，对面的商铺，曾经的所有都成了一片空地，横了几具尸体，有的只剩血……

　　尖叫声不绝，平壤疆还没遭过这等劫难，空降大难。多少人已经站在血地上，寻自己亲人血迹，苦寻不到，红衣又被染了一遍。

　　“我的儿……”

　　“天！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夫人的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

　　“……”

　　“快去救！把他们拉回来！”

　　日暮里，灯火相照，面前一块块像刚染的红布，没沥干水，鲜亮夺目。对面商铺卖的是什么他还没去仔细看过，旁边的亦是，紊淅去买过，卖的糕点，虽然中间大道隔得远，但那香甜味他不出门就能闻见，钟知林笑他嘴馋，让他少吃，怕他吃多了又吐了。

　　一阵清香入鼻，钟知林像是清醒了，忙挤出人群跑到空地中央，布了水帘将人隔绝，再也见不到里面光景。他愣了一会，等到疆主派的修士到了跟前才回神，修士们谢他，他忙跑回去，只有景自坐在门口。

　　“紊淅呢？”

　　他摇头。

　　人都站了出来，亲眼看看这天降得什么难。

　　“紊淅呢？”

　　曾伯说他下午跑了出去，还没回来。

　　钟知林回头看了一阵，不信一样把钟家找了个遍，才往外找，眼总是不自觉地想透过水帘，看里面景象。

　　平壤疆修士们将人安抚，一一送回了家，留着地方等疆主亲自来看，零星几个还站在旁边。

　　“你看见我家孩子了吗？”钟知林拽住一个人，手比到自己腰再往上一点，“这么高，穿的白衣服，显眼，好认的。”

　　那人摇头。

　　钟知林看着人渐渐少了，被修士劝着早早回家关了门。他不想找紊淅，并且厌倦。在外面晃了几圈才回去，曾伯他们也出去找，回来都摇头。

　　“不找了，大家快去休息吧。”

　　他站在门前，背着还没收的水帘，他不知自己背后一层冷汗，手在身侧不停抖着。憎恨，心道不找紊淅了。

　　刚要抬脚进门，有一人拽住他手，他缓缓回头，沂显拉着紊淅站他身后。下一瞬，他拎起紊淅进屋，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许是自己心里也愧疚，不叫出声。

　　“天黑了你跑出去做什么！你也知道自己小，被什么人抓走了怎么办？人那么多，我若是找不到你……”

　　钟知林抱着紊淅，揉揉他刚才拍的地方，“疼不疼？”

　　他摇头，钟知林就抱他去他和景自的房间，见景自坐着，于是问他:“你想不想有人来教你，教你修习，再也不会被人拉去琼海楼卖？”

　　景自看他，许久才点头。

　　“明日我带你去见念哥哥，就是他帮你治伤，他应当知道你适合修什么。”

　　景自点头，随后躺下睡了。他将两人床榻调远了些，紊淅在里，保持了些距离，但也都能看到对方，说话也方便。

　　“你也睡吧，下次出去玩定要早些回来。”钟知林揉揉他头，帮他捋了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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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知林再出了门，疆主已然到了。此次凶险，再偏一点，被夷为平地的就是钟家了。曾伯查了账本，眼前的铺子是新修起来的，主人并未附属谁，之前都是子愈的附属，这好不容易寻到的规律突然就没了。

　　“知林被吓到了？”疆主见他走近，问道。

　　“没有，疆主可有发现？”

　　他摇头，脸色难看，“方式与望翎界的一样。模样似被挤压，硬生生压碎，几具尸体仍在已算最好。”

　　华念听到动静也赶来，进里面撒了一层药粉，血腥味顿时消失，同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脚印，他道:“若是及时撒上，应该可以寻到那人的踪迹。”

　　他一人给了一袋，这样寻人就快一些，难办的是，谁又知道下一次难降何处？

　　疆主下令，再有此事发生，务必先避开，助平壤疆擒拿罪人，事后定当重谢，失所亲者，莲瓣一万。

　　“一万？怎么这么多？”有修士小声窃窃私语，被疆主听到，他道:“不能擒恶人，使民家破人亡，是我们失职，理应如此，或是更高。”

　　一万莲瓣……钟知林在心里算了算，一万莲瓣可抵祈海域理官在职三十多年，在平壤疆，够十年，待遇也是顶好的。平壤疆物价也是三地最低，若是老者，后半生富裕足矣。

　　怪不得在祈海域时，每每下去买些东西，都能听到旁人谈及平壤疆，但此生过去无望。琼海楼每拍卖都有上千万的物品，皆是富商赢得，所得的海珠还要上交一部分，他不解，祈海域这么多海珠，凭什么下面累死累活的给得最少。有人的海珠都切成了块省着用。

　　也怪不得平壤疆最繁华，惹某人羡慕。两地相比，他域主算什么？

　　钟知林闭眼拍了拍头，气得他头疼。

　　“知林累了便回去吧。”疆主拍拍他胳膊，“这次恐怕查不出什么了，给予补偿，将这里恢复如初。我们只能做这些。”

　　他点头，血迹被药粉清洗，华念也回去。

　　钟知林进门寻了些水端给他们。又想着实在气恼，搬了几箱莲瓣给疆主，他如今身家不止千万，都藏在地里，给就给了。

　　独自一人坐着，看着眼前账本，钟知林摘了面具揉了揉眼睛，这重瞳也着实让他厌恶，莫名让他……想杀人。他抽出匕首，在面前随意划了几道，最终放下，又猛然刺穿了桌子。

　　那股清香好似救命稻草，他抬头，只见是沂显慌忙闪了出去，留一抹白。

　　“别走了！”

　　钟知林追上去，终于抱上他，再舍不得松手了。

　　虽然没几步，他就是喘得厉害，紧紧抱住眼前人后笑了许久。他高兴，“你别走了。”

　　“谢谢你，”他将头埋在沂显胸口，“谢谢你把紊淅带回来。”

　　对方没应声，钟知林等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这样抱他，实在不对劲，沂显怕是不能接受，猛然退开，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

　　“昨日问你年岁，突然又那样……麻烦你了。”

　　“没有，主人怎样，都不麻烦。”

　　听他这样说，钟知林动了动手指，随后问:“真的？”

　　“真的。”

　　“抱我。”

　　沂显摸了摸他额头，然后抱住他。

　　“你可有心悦之人？”

　　对方不答话。

　　钟知林等他说话，若说有，便能推开了。等了许久，他都不语，想必是没有，那是最好。夜深到了床上，钟知林抚开他头发，看着他蓝瞳，里面映着自己的双眼，重瞳逐渐去了。

　　清香萦绕，让他格外舒适，更多安心，沂显握着他手，感到全身都温暖，他也紧握着，对着他眸子，“我很难入睡，深夜才能……你的香好闻……”

　　剩下的钟知林不知该怎么说，香气让他再想不到其他的，一手抚他眼，真被摄了心魂一般。

　　“陪在我身边可好？”钟知林想说莲瓣再翻一倍，他竟已经答应了。

　　熄了灯，钟知林紧紧拥着他，吸食那清香。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们说你跟之前，在我身边的鲛人长得很像，我记不太清。”

　　“他有心悦之人，那位长得貌美，应该已经成亲了。人说勾引有妇之夫是……”

　　钟知林抱得紧了些，说这些怎么看都像是把沂显当他，太不对了，可就是不愿放手。

　　“没有做过的事就不要轻贱自己，把他忘了吧。”沂显擦他泪痕，轻声道。钟知林抬手摸脸，不知什么时候，泪如洗面，他低声笑了几声，声音如羽毛一般轻飘飘落下来，“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就告诉我，我给你莲瓣，什么都行，让你跟她，一生都荣华富贵，享无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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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主不和，域主特意来得晚些，让他们等待。钟知林桓子愈都在旁边坐着，钟知林挨着疆主，司沫也来，同域主一样没看他。

　　界主发话了，真正的威严，“前些天平壤疆又出了事，各位可查到些什么？”

　　皆道没有。

　　界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域主，钟知林看了眼疆主表情也知晓了，怎么除了他祈海域其他都有事？这么多天两地人心惶惶，祈海域还算安乐。

　　“盛会可是你望翎界没办好，关我祈海域什么事？钟长投了那么多翎羽，平壤疆遭灾，实属正常。”域主干脆挑明了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活该？”

　　域主不语，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界主冷笑，“怕不是你那么大点的地方都管不好，众民齐悲，来诅咒我们。”

　　“长了对翅膀少了双手，办不成事推脱责任？你那望翎界，多少东西不是抢过去的？”

　　“那不是你无能？”界主直勾勾看着域主，“盛会重开，定在初夏，望翎界，各位务必前来。”

　　他们语言发冷，没疆主吵架的热烈气氛，倒令钟知林有些不适应，默声听着。

　　“那事就完了，说说别的，”界主倏地指向钟知林，又看了看旁边桓子愈，道:“这两个小子年少有为，商，能将三地一半收入囊中，修，能为士。能成大器，无论哪个，主都不得干扰，请问域主，去平壤疆要人，是什么意思？”

　　“做错了事，做父亲的前去管教管教。”域主闻言舍得抬眼看钟知林，满眼憎恶，惹得钟知林也反感。

　　疆主终于出声，“据我所知，域主早早地就把知林扔到平壤疆，到了你祈海域几个月又被赶出来，这可不像是……有那层关系。”

　　“我是他父亲，命都是我的，我对他如何他都应受着，一个外人插嘴什么？”

　　再听，钟知林心中毫无波澜，冷静看着他。他又道:“云商是他长辈，到现在还关着不愿放，这是何意？成什么大器？”

　　“你私人恩怨，就破了规矩？”界主敲了敲桌子，域主轻抚，顿时一股压力袭来。

　　“你统一了三地？我何时败了你？”

　　这层疤终是撕开了，血水汩汩而出。

　　疆主蓦然推开了钟知林，他与桓子愈对视一眼，一齐向峰顶跑去，司沫虽奇怪，还是跟上去。

　　桓子愈说，试石放在那敛峰高塔，三地最高的地方。

　　三主他们不知干了什么，方才的屋子已经炸了，司沫一脸惊奇，紧跟着他们。

　　他们争着跑去高塔，桓子愈有翅膀自然去得快，钟知林看了眼身后司沫，一伸手就拽住桓子愈，硬将他扯下来甩到后面去。桓子愈不甘示弱，立马飞上来拿了他的固明圆环要来套他，发出的光刺眼，钟知林一时看不清路直摔下去。

　　猛然用水接住，向他飞去的圆环被水扔到了峰下。钟知林持匕首化剑硬是再开了一条路，可无论如何都是桓子愈胜算大一些。跑到中间，忽然一双手揽住自己，再轻推他上去，顿时身后如增了一双翼，轻捷更多。

　　桓子愈努嘴指向身后，钟知林了悟，两人争斗之间，水裹着光滚下峰去，往下看，一刹那冰障隆起，桓子愈无声笑了笑。

　　趁此间隙，钟知林已登了高塔，底下的门被他用水封住，这塔除了门再无其他入口，让桓子愈打了好一会。

　　塔内空间狭窄，最多只能两人活动，四壁像一面镜子，照他身影，所到之处有光反射，着实亮眼，试石放在最上面，又无楼梯，看来碰到它们都要各凭本事了。

　　钟知林低头召水，借水将他涌上去，门剧烈晃动，桓子愈力气不小，开不了就要拆了。在门要散架之际，钟知林一跃跳到台上，拿起那位跳了海无名的试石，随后在桓子愈的注视下，一掌注入灵气，与其中灵气抗衡。

　　只听塔顶一声响，外面烟花绽放，开遍了天。随即又是一声响，烟花不断，从天散落，到了地上凝成一瓣花，再夹杂一阵细雨，微风吹过就一并带去。

　　于是，三地皆知，桓子愈的死对头，毁民安宁，黑心至恶，贪财欺民的钟知林，先他一步击碎上任四士之首留下的试石，继承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