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7、第三章

　　次日，等到钟知林醒来，身边已无人，只有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姿势竟格外规范……这是对他昨夜睡姿的一种无声的批判吗？

　　【灵气加四千】

　　【一晚上加这么多啊，这么说我抱着暮时睡了四个时辰？】

　　【是】

　　【祁生，我想问你，你晚上需要……休息吗？】

　　【不需要】

　　【那为什么吸收的灵气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刚才持续吸收灵气才结束】

　　【……好吧，那我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问你问题？】

　　【是】

　　得到准确答复后，钟知林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一晚上的问题。

　　【我吸收灵气的对象，对我有影响吗？】

　　【有】

　　那就是了。想要见他、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再有那些情难自禁……都只是因为他是吸灵气的对象，那真是太好了。

　　钟知林自知他是不喜欢男子的，也一定不会。虽然没有之前的记忆，但也不能随便拈花惹草，以免度过五轮回后拿回记忆闹了笑话，万一他的青鸟是位漂亮的仙女姐姐呢？

　　只是……他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人等他吗？还是一时假象？

　　昨夜暮时拿来的衣服就在旁边，什么东西都为他准备齐全，再扭头还能看到桌上的早膳。只是看了一圈却不见他人在哪。

　　钟知林起来换了衣服稍微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原来钟知林的头发都是莹莹每天扎好的，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扎，只随便摆弄让头发看起来不乱。他跑去桌边看了看，竟大多是甜口的，样式十分可爱，每一样他都很喜欢。

　　国师不愧是国师，待人周到。不过……这一满桌为何一点都没动？那国师定是还没用，若是他先动，倒是不合适。

　　应该去找莹莹了。

　　推开门，右边突然一个身影窜出来。

　　“——！”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个“惊喜”，钟知林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再看才发现这竟然是莹莹。

　　只见她行礼道:“殿下，您起来了，那就跟奴婢回去吧？”

　　他觉得这过了一夜后很不对，不是原主说叫他别的他就再也不理莹莹了吗？况且她明知殿下二字……

　　于是道:“莹莹！你为什么要叫我殿下！我再也不理你了！”然后手叉腰学着原主之前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去。

　　莹莹见状连忙改口:“知林，好知林，不叫殿下了，跟我回去吧？”

　　听后钟知林才转身，拉着莹莹的手随她回去，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只拉着他的手在隐隐发抖。

　　她是在紧张？还是在怕什么？

　　暮时待人这样好，肯定不是他，还是有人威胁？

　　“莹莹，你今日为何这样叫我？”准确来说，是从昨夜就这样叫了。

　　听到这句话后，她的手好像更加抖了，同时她也发现，为了隐藏这点，步伐迈得更大。

　　“殿……知林，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我好饿啊——”钟知林拉长声音对她道。

　　说完便看她从身上找出一个小盒，在里面拿出一块不知是什么的白色东西给他。若不是莹莹拿出来他还真没发现莹莹身上有这么一个小盒子。

　　“就先吃这个吧，回去了再做些其他的给你，好吗？”

　　“嗯嗯嗯嗯莹莹你真是太好了！”钟知林连连点头，接过后又抱了一下她，但很快就松开。对方有些愣住，显然是被他刚才这一举动惊讶到了，等钟知林又冲她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再次拉起他的手走。

　　等了一会儿祁生还是没说话，看来是非暮时这个人不可了，不过两个男子总是抱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难为情了。

　　算了，原主还不到十六岁，小孩子跟很温柔的大哥哥抱抱很正常。

　　钟知林看了看手中的块状物体，捏起来软软的，放在鼻尖闻了闻，无味。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可吞进肚子里也没有半分滋味。他觉得应是自己吃得太少，于是又咬了一大口。

　　……无味。

　　他开始奇怪了:是自己的味觉消失了吗？怎会突然这样？

　　钟知林再去翻找记忆，原来的钟知林分明时常吃这个，而且吃得很开心，如果现在问莹莹的话，很可能会被认出他是假的，那就只能……

　　【祁生祁生！】

　　【怎么了？】

　　【昨天晚上有人跑来下毒了吗？为什么我吃东西尝不出味道？】

　　【我一直都在看你，没有人】

　　【那好吧】

　　……

　　【！ 一直在看？】

　　【是，你的一切行动，我都知道】

　　那岂不是连一点隐私都没有了？……这次无关他人，想到这里，钟知林的脸都不禁又烧热起来，一番羞涩涌上心头。他干了这么多事，模仿原主，还有昨晚……竟都被瞧了去！

　　【不过某些事情我是不会看的，你放心】

　　“某些事情”是指什么他自然知道，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已经保证不会看，谁还敢做？！

　　终于回到原来住所，他们上前一看，门竟是虚掩着的。钟知林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怪异，见莹莹也是脚步一顿，面色也有些惊诧了。

　　接着，莹莹上前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陌生面孔。

　　他们衣着打扮虽然朴素，但总比钟知林一开始穿得要好上许多倍，长得肥头大耳，肯定没少吃。坐在钟知林的凳子上跷着二郎腿，手里一把瓜子在嘴里嗑着，一副神气模样，地上一堆杂乱不堪地堆着。

　　见他们回来，也不起来，其中一个把嘴里瓜子皮吐到地上斜眼冲莹莹道:“这个月的月钱呢？”

　　钟知林见他如此，脑中突然现出一幅肥猪吐食的画面，一下子那种恶心感瞬间便翻涌上来，但幸好他连忙转身用手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吐出来。

　　看他们这副样子，已经不把自己当皇子看待了，拿走月钱也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那应该就是原主记忆中应该照顾他的另外两人了。

　　“这个月……没有！”莹莹突然出声，这次反常地硬气，瞪着他们。

　　这回答显然是遭到了他们的不满，面目狰狞地起身拿着屁股下的凳子就朝他们走去，还暼了一眼旁边的钟知林。

　　其中一个走过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道:“呦，这衣服，看起来挺贵气的啊，锦缎做的吧？有点皇子的样子了，不过一个傻子而已，无论穿什么他那父皇都不会再来看他一眼，早就该跟着他那个野女人老娘去死了……”

　　言语羞辱，实在不堪。钟知林右手下意识地想要从左边拿些什么，却抓了个空。

　　他不想被提起来，奈何面前这人身材比他大了好几倍，口中恶气尽数扑到他面前，真真是让他恶心透了。

　　“大圆，你放开殿下！娘娘在的时候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你们竟然如此羞辱她！真是……”

　　“禽兽不如吗？哈哈哈……不过一年多，给的那点东西够干什么的？她还不是怕我们去伺候别人吗？一个野丫头爬上龙床还想指望一个崽子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谁知道这傻子从哪冒出来的？”

　　另一个人看莹莹想要去帮钟知林，立马上前阻拦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离钟知林更远处。

　　“你说这月没有，可能吗？你要是像以前一样听话，直接把月钱给我们，也不至于这样，你说是吧？”只见莹莹此时眼睛又哭得通红，一直想冲过去却被紧紧掐住手腕动弹不得。

　　正抓着钟知林看他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的大圆突然道:“别废话了砸晕了再仔细搜搜，这小子一身虽然穿过了，但凭这料子也能卖不少呢！”

　　他抬手举起凳子，正要朝钟知林头部砸下之时。

　　不行，这会死人的！

　　【祁生！】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风蓦然吹过，让人睁不开眼，随即便听一声“叮”，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接着就被揽入一个带有清香的怀中。等钟知林反应过来时，这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不必惋惜，跟上。”

　　此人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把钟知林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抱起他便走了。

　　钟知林知道，这是暮时。

　　又让他帮了一次。衣服上黑点突兀，也不知蹭上没有，想着便抬头要看看对方衣服上有没有黑印子，但头仍被按住。

　　他此时也无心去思考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被这股熟悉的清香包裹住。

　　他忽然下了个决心。

　　这次定要一直跟在暮时身边。

　　也许是为了更快吸灵气……

　　可心中隐隐约约，似是有别的说法，着实难探。

　　【看来不需要我帮了？】耳畔传来祁生的声音。

　　【不需要了】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再说话。

　　钟知林就这样一直被暮时抱着，他走得很平稳，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起伏。但不知为何，他眼皮就是很沉。

　　·

　　·

　　【奉新塔】

　　“英雄救美，又美人在怀，岂不美哉？哈哈哈……”

　　一回头，竟又是这团黑雾，距上次这东西进来才不过两个时辰，每次来都要絮絮叨叨说一大堆祁生听不懂的话，不理它说得反而更欢了。

　　据祁生听黑雾所言可知，他单名霁。

　　光从名字来看就很不平常，没有人、神会只取一个字当名字，唯一的例外则是当今天尊，渊。

　　黑雾一直说要在这塔里等一个人来接他出去，但问了又不说是谁。

　　不问了跟念经似的说个不停拦都拦不住，问了倒是跑到旁边装哑巴。

　　祁生:“……”

　　昨天的下次，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就又见面了，于是开始被迫听某人讲他在奉新塔多年间的经历。用法术捕捉十分困难，因为这黑雾总是在被打那一刻钻进地下，随后又窜出来。

　　祁生已经无力与他斗下去，心道，只要不妨碍他看着钟知林就好，出去了定要把此人告知天尊让天尊进来收拾他。

　　祁生忽觉不对，为什么目前他所知道的天界中，只有天尊和这东西是单名？就天界除天尊，寿命修为最高的花神来说，已经四万余岁，名字也不像他们这般。

　　他看向一旁的“哑巴”问道:“你几万年前进来的？”

　　“哑巴”这时候转到祁生面前，不回答却反问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

　　也难怪，霁问了他许多次，想不想知道他从何处来，为何而来……都被拒绝，这次突然询问，倒是怪异。

　　祁生自知现在问有很大问题，但不承认，用手把面前黑雾挪开淡然道:“说不说都无所谓，他轮回用不了多久，出去了我就知道了，我活了这么久，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好吧，看在你诚心想要知道我故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你且听好了啊。”黑雾见祁生这样，立马转了语气，再次凑到他身边。

　　这副样子让祁生见了想笑，不过没有当着他的面笑出来，只是抿了抿嘴看着这团黑雾。

　　“我是五万年前被天尊扔进来的！不得不说，当时那个皱纹老头劲儿可真大的，抓得我浑身都疼。咦——又想起那种感觉了。”说着还晃了晃身体，仿佛是又被抓着一样。

　　……皱纹老头？

　　如今天尊年轻貌美谁人不知？不过比花神大了那么几千岁罢了，这厮竟然说天尊是皱纹老头？

　　真是……怕不是随便见了个神就觉得是天尊吧？天尊可没时间亲手送人进奉新塔。

　　祁生现在突然有些恼了，瞪了眼这团黑雾，心道: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原来长什么样。

　　末了，他又问了句:“你知道天尊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