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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三章 ...

  •   幻化云椅上斜躺一紫衣,他伸手,瞥了几眼旁边镜子,立即在手中化出黛紫圆环,逐渐凝成冰莲,随意向上一挥,冰莲粉碎散成冰晶,从天撒下。一身紫衣似被冰晶滴染,点点成片,渲成深灰。

      他抬手把深灰衣料轻覆在面上,透过他不知寻些什么。缓缓闭眼,眼尾略微翘起,像是闲来玩闹,几朵紫藤开在眼尾,顺着脸颊一路绽到脖颈,最后深入衣领。

      一声淡笑,声音微弱只有他一人能听清,无畏又有股文人风味。

      “现在灵神是谁?”

      镜子远处突出一点黑墨,模样不似之前惨淡,但也不胜初见。语声与镜子传来的细语相比有些突兀,沧桑难掩。

      祁生眼皮动了动,保持原来姿势,许久才低声道,

      “令玹。”

      他听后没回,祁生则是像被定住一样,紫藤花瓣在脸上常开不败,一直连在手腕。倏地,紫藤褪去,他缓缓睁开眼将手移开,看了几眼上方苍白,仿佛看到自己身形。良久,偏头向声音源头看去。

      走了。

      ·

      ·

      “念哥打架是不是拿大火球砸人啊?”司琪取下紊淅发带,与自己的放在一起对比,瞄了几眼站在旁边的华念。

      听她这样说,钟知林不免在心中想象了华念砸人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来,引得华念恶瞪,他连忙停下,却还是低下头。

      “谁告诉你的?谁拿火球砸人?你拿水球砸人吗?”

      “当然不是!那太丑了!”

      “那就是了。我自然也不会那样。”

      这两人见面总要打,不若就是言语争吵。要问原因,他们也不知,不知哪句话火苗便燃起,随后水火交融灭了,两个人笑笑,把对方缺点拿出来喊几日。这样关系就亲近许多,钟知林常在一旁看着。

      钟知林听他们争辩,伸手摸了摸紊淅下巴,他突然仰面躺下,任人摸。见他们离得远了,就趁机将他请教来关于幻境的全部告诉紊淅,他听了眼睛突然睁开,令钟知林心惊一瞬,停了动作。

      “要看看吗?我会。”紊淅开口。

      钟知林扭头看了看他们,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似是要验证。华念烈火化针,司琪长杖召泽。

      紊淅本是鸟,跑得飞快,拉起钟知林便向自己小巢跑去。钟知林有时回想一开始相见,自己竟也能跑那样快,震惊却又不知缘由。

      只有他一人见过紊淅变成鸟的模样,虽是鸟,却如十岁孩童一样大小。钟知林不大理解,为何他成鸟时全身羽毛柔顺,泛着光泽,成人时头发却这样乱,乱线一样紧缠在一起,恐怕只能剪掉了,不过不知再成鸟头上会不会秃一块。

      小巢之前还有一个小洞,如今已经不见,用了暮时赠他的一片叶子挡住,地方只有他知道。紊淅看见一处后头发突然晃了晃,随即带着钟知林冲去,两人穿过土石,进入小洞。

      “很短。”

      怕他等急了,紊淅对他说。钟知林道了句没事,微笑着坐到他旁边,看他紧闭双眼,双手结印,银铃轻晃,声音悦耳,不如上次尖锐。

      紊淅拿左手银铃在钟知林眼前晃了一声,随即,眼前景象消失,全然成了另一番光景,钟知林环顾,渺无人烟,青山绿水,瀑布飞下。

      钟知林心道,倒是人间仙境,恐怕有人进了就再也不想出去。好幻境!

      他刚一抬脚,群鸟飞向山后,掉落几片羽毛下来,他展开手要等羽毛落下,白羽居然穿过手飘远了。钟知林蹲下锤了锤地,是实心,手上还沾了沙,他扒拉掉随鸟儿进山。

      看来只有自己主动,才能触到实物。

      山内有人烟,几排梯田半围着山,小屋倚山,偶尔几个人在外面悠闲走着,却似没看到一般从他面上扫去,继续与身旁人谈笑。他昂首看天,正值日中之时,怪不得不见多少人。

      钟知林在心里觉得紊淅厉害,连人及他们行动都能做出。

      这里长夏还没过去,他与旁人对比看来穿得略厚些,鼻尖已然沁了汗珠。这里他看得自在,心里一直乐着,若非面具,就能看见他嘴角抑不住的往上扬。他蹦跳着寻到一片阴凉处,没料到这里已经有主,被几个孩子占着。

      钟知林到边上与一个小姑娘坐着,这小姑娘面色阴沉,像是气了好久,嘴撇着脸都有些发红了,看见他也没说什么,瞪了一眼继续低头。

      被这一瞪,钟知林顿时不知该说什么,瞅了一眼里面,几个孩子拿着木制短剑追着玩闹,他又看回小姑娘身上,没有。

      “你怎样才能不生气呢?”钟知林托着下巴问她。

      “我要一把短剑,还有你的面具。”那姑娘果断道,眼神有些凶狠。钟知林再问:“你要做什么?”

      “他使我变成这样,应该付出代价。”

      “好吧。”

      这里孩子多,不知他是谁,既然是幻境,也不会怎样。钟知林还是抬手凝成一个和他们手中一样的水剑出来递给她,又将面具摘下。小姑娘全部接过,戴着面具转身嘶吼着跑向他们,手中剑挥舞,吓得他们立刻逃窜,不敢再待。

      钟知林站起,心中叹道,小姑娘好勇猛,也定是受了极大的气。他向她走近,她也跑了几步,怎料下一刻,短剑贯穿他腹部,虽是假的,但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水剑消散,水从她手中流下,像血一样,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他感觉被溺在血里,一口气也抓不到,脑袋顿时空了一片,却下意识扯了扯嘴角看对方。面具被扔飞,是小姑娘稚嫩面庞。

      他鬼使神差地抬了抬手,对着她死寂一般的表情,轻声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

      视线前方,她慢慢被银铃代替,它消失,又成了紊淅的脸。

      “叫执梦。”

      钟知林迟了片刻才缓过神,温声回他,“很好听。”盯着他手上银铃,又问,“你愿不愿意去跟玖严长老学幻境?就是那日我带你去见的……身形会变化的老人。我知道他很擅长这些。”

      紊淅如他所料,立即拒绝:“不。”

      他点点头,道了声好,垂头思索,正要抬头时,紊淅又将脸埋在他手中,轻声嘀咕了几句后才闷声道:“你需要我吗?”

      那劫必定凶险,他虽然已经会了些法术,但不知与他人相比如何,劫不知何时到来,到那时光凭他一己之力,如何保证成功?

      紊淅安静等他回答,睫毛在钟知林手心上刮了刮,他终于道:“我需要你。”

      “我想在山里。”他头没抬,语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白天去,傍晚我接你回来,好不好?”

      “好。”他声音极轻,像羽毛落在地上,随后起身拉着钟知林就往外面走。外面华念司琪在一起坐着,都闭口不言,方才纷争显然已经过了。看见他们连忙跑过来,二人知晓他们去了哪,再没问什么,钟知林将刚才谈话告知,华念眉毛挑起对紊淅笑哼了一声,司琪面上不动。

      待他们将要下山时,司琪才开口:“我约了人来,你们先下去吧。”

      ·

      ·

      “很快就傍晚,你听玖严长老的就好,我在外面等你。”钟知林弯下腰对紊淅说,他有些不满,“坐着看。”钟知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张长桌。

      钟知林看了看站在紊淅身后的玖严长老,他面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钟知林道:“还是不了,你放心,我就在外面小亭等你,不会走。”

      紊淅嘴里憋了一口气,最终散去,冲他一点头,一直看他转身离开。

      ·

      天山相接,此时还是蓝的。刮着冷风,他还是褪了一层衣服叠好放在旁边,晨时他分明偷偷脱了却还是被华念抓着穿上。他低声笑了笑,忽然敞开了笑得大声了些,持续许久,在那一刹那又敛了笑,定着看无色漩涡将四周的风缓慢地吸进去。

      华念走时说可以叫暮时来陪。他到现在才想起,依然没动。虽是假的,老师总要装着去问候域主,夫人,为他添置些物品,今日便不授课,好生悠闲。

      他将头轻靠亭柱,在心中温习法术。据说人到十五那年,就要去三地中心滔契池拿一样东西当做武器。他记起华念讲那年拿到一把针,摸时没有感觉,再拿出来看针已然扎了满手,疼痛却不见血,惊得他顿时大叫一声,一位戴簪的女修笑得最欢,让他臊得想钻到地底去。

      如今他已十九,不知再去还能否拿到,若要拿,也必须先行记录,到时域主他们便全然知晓,眼下他有匕首,用得趁手,此事就不必着急。

      钟知林闭眼,这样心中宁静,思索事物也能更清楚明了。

      怎料不过一刻,就听有人向他走来,脚步忽然放轻,然后停在原地。钟知林睁眼,只见是一位修士,再看脸……是下山时见到的那位!

      他规矩行礼,钟知林站起身回他,稍稍让开些路让他过去,他淡笑着摇头,“只是见有人在此,却许久不动,觉得出事,前来看看,可打扰到公子休息?”

      “没有,只是闲来坐坐。”钟知林伸手引他在自己对面坐下,随后自己也坐。此人语速稍慢,声音儒雅,听来很是舒心。

      “祈海域天蓝海阔,平壤疆的天,是什么样的?我从未去过,心里向往的紧。”

      三地之间管的倒不紧,若要出去只用一百海珠,平壤疆那里,就是一百莲瓣。他不常用,不知其概念,连这些都没有,想必价值巨大。

      他回想着看了看天,“与这里的差不多,只是红霞烧得更艳。”

      对方听后点点头,望着天,似在想象,良久才移开,“多谢公子,我知道了。几月后,三地举办盛会,我修习小成,若能得胜,定要去看看。”

      “那就祝你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他笑着颔首,眼中与开始些许忧愁相比,多了喜悦。

      漩涡不知何时吸入不同之物,两人转过头,发现天坠白花千万片,薄羽已铺地。他愣了愣,眼神中满是白花,随它们落下,一层叠一层,最后再行礼,“公子,我该离开了。”

      钟知林看他远去,久久没有移开,他走得平稳,像说话一样平稳。给人的感觉就如被雪压在下面的雪,永不翻身,却甘愿由了命运与其他一同化作水。

      他心中所愿似乎从未实现过。这念头平白无故冒出来,令钟知林吓了一跳,又阖眼低声念了几句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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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霞就要吞了那山,转瞬又成了黑墨赶着浸染。钟知林心想时间已到,还没站起便被一人紧紧抱住,低头,只见紊淅如今像极了初次来这,衣裳换成了米白色。他浅浅笑了一声。玖严长老实在爱他,每次来都要为他换身衣裳。

      紊淅不说话,拽着钟知林往后山的方向去,一路上一直低头,钟知林几番想看他表情都被躲过,只好先放下随他走。

      “玖严长老不好吗?”

      他摇头。

      不愿说,便不问了。

      两人一头扎进洞里,紊淅狠狠挠了挠头发,轻叹一口气,道:“累。”听他说了缘由,钟知林笑着掐了掐他脸,“不是别的就好了。学东西自然累,你能去就够好了,很棒。”

      紊淅听着笑了笑,继续缠着他胳膊趴他身上,偶尔道几声所学,钟知林都一一回复。

      “今夜留下。”他一直闭眼,钟知林还以为他已经睡下,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钟知林抬头看天,忘了看不到便要探出洞外,紊淅一把拦住他。抬手,上方景象顿时出现,落雪仍在,却被一道无影屏障挡住。这顶上的幻术……有些似曾相识。

      天确实暗了,他也确实不着急回去,但还是说:“好像不能。但我可以多陪你一会。”紊淅瘪了瘪嘴,睁眼在心中挣扎一番,随后点头答应。

      天不遂鸟愿,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是华念在唤钟知林回去。钟知林揉了揉紊淅脑袋,“明日我还回来。”然后在他不舍眼光中离开。

      他跑向华念,四处看了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改了话语,“华念,不如你先回去,让我一人在这再待一会?”

      华念拉起他手就要带他走,“已经晚了,明日吧?”

      钟知林轻轻挣了挣,“没关系,我不会有事,你先走,我过会便回去。”

      华念迟疑片刻,盯着他双眼,“他在哪?不是说可以叫他来……”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夜里没人,我也能自己练些法术对不对?华念,你真的不必担心我。”

      手已然放下,华念看了他一会,终究是听了他的话转身先走。钟知林把衣服系在手上,待人影消失后就跑到远处去,找了棵看来粗壮的树坐下面靠着。狠抽了自己双手,捂住双眼,心中不知有多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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